第76章 美梦成真

顾君也在赶回顾家的时候还是黄昏,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进去之后顾爷爷却并不在屋中,而是去了湖边散步,他等不急去找顾爷爷,先去了自己的房间,果然看到了一个正坐在窗前发呆的身影。

顾君也并不知道爷爷对童煜会说什么,虽然童煜回来之后他几乎没再和他提过那些事,但爷爷对于他和童煜的事一向并不赞同。

不管在他面前说什么,他都可以承受,但他并不想童煜因此而承受任何压力和负面的东西。

“童童。”他的语气都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小心。

童煜似乎在想什么,很出神,连他开门和走进来的脚步声都没听到,直到这一声才把他从思绪里唤醒。

回过头,就看到顾君也的脸,被窗外艳丽的夕阳映照的格外温暖热切。

童煜先是恍了一下神,然后脑海里又想起白日里顾爷爷对他说的那些话。

他消化了一整个下午,却仍然没能消化完。

“怎么了?”顾君也走到他身前,缓缓地蹲下来,垂眼一撇,伸手轻轻地抓握住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

童煜没挣扎。

顾君也的心好像也安定下来,他双手握上来,把童煜的一双手拢在手心里。

“爷爷和你说了什么?”他轻缓地问。

童煜垂着眼看着他,望着这个高大的,在外面总是站的笔直的男人,此时却几乎是单膝跪地地跪在他面前。

他想了一个下午,却不敢确定的问题终于还是问出了口:“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顾君也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问,猜到可能是顾爷爷对他说了些什么,但他从进来开始,分辨良久,却没在他脸上看到任何委屈为难之色,想来情况应该不差。

于是他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很真实的答案:“说不清楚。”

十五岁以前,他的生活中除了学业,就是练球,压根没想过,后来顾爸爸出事,他放弃了爱好,所有的时间都用来提前学习,为进入公司而准备,十八岁进入公司之后,更是没有时间去考虑那么多,连平日里干海绵挤水般地挤出一点时间,也全用在陪童煜,满足他各种要求里,时间过的太快,塞的太满,根本无瑕去多想其它,直到在公司站稳脚跟,爷爷提到他的终身大事时,他才分出一点精力去思考这个方面,而这个时候,他就已经发现自己感情方面的不对劲,甚至已经抽不出身了。

这听在大部分人眼里应该都算是一个敷衍的答案,但很奇怪,童煜却可以理解甚至有被同理到。

他曾经也不止一次地想过,他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顾君也的。

是十六岁的第一次离别?十五岁第一次对他产生亲吻欲?还是做过的那些不可言说的梦?

其实都算不上,那只能算是少年情窦开时的一些开窍而已,但是早在这之前,他对顾君也就已经有不正常的依赖和占有欲了。没有人会想到自己的哥哥谈恋爱就会不舒服,也不会有人想永远独占自己的哥哥。

他们分开了六年,六年的时间足以让一个懵懂无知的少年成长为一个成熟的男人,足以让他分辨清楚这一份糊涂却又清晰的感情。

可他们之间纠缠的太深,别人的爱情可能是两根纠缠的线,他们的感情却像是搅在一起的头发丝,想从里面摘拣分辨哪一根是什么根本就不可能分的清楚。

“顾君也。”童煜低低地叫他,语气有点哽咽,甚至有丝埋怨:“你是个傻瓜吗?明明我都成年了,我都向你表白了,你却还不敢接受,你就是个懦夫,是个笨蛋!”

顾爷爷说起那年的顾君也时,都忍不住地心疼。

“你去法国之后,他整日整日地酗酒,我猜到他是因为你和胡蝶的事情,但是却怎么都劝不住,直到有一次胃出了问题,住了两个星期的院,我拿了你在学院获奖时的照片给他看,并且答应他允许让他去查看你的消息,他才开始戒酒。但出院不久后,睡眠又出了问题,需要靠药物才能入眠,直到有一天,他找了个人陪他,本来我并不赞成,但是看他状态好了很多,我就也没管,可是有一天,他半夜突然订了去法国的机票,等我赶到时,他正坐在登机口,却什么行李都没拿。”

顾爷爷想起自己从小骄傲的孙子,满身酒气,穿着皱巴巴的衬衣,在机场抱着自己头红着眼流泪的样子,差点老泪都下来。

“他说:‘爷爷,我想他,我好想他。’”

没有其它的话,只有重复地,痛苦地,嘶哑地低喃着这几个字,仿佛野兽濒死前贪恋着最后的梦。

顾爷爷的声音都哽咽起来:“从那个时候起,我就知道,他这辈子都不可能走出来了。”

童煜想象不出顾君也那个样子,在他的记忆中,顾君也永远都是高大的,冷静的,可靠的,运筹帷幄的,最多也就是在他胡闹的时候会流露出一点无奈。

酗酒,失眠,痛苦,颓败这些词怎么会出现在顾君也身上呢?

还是因为他?

顾君也大概猜到爷爷跟他说了什么了,他没说什么,只是极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弯腰,把人抱进了自己怀里,然后坐到了椅子上。

这椅子其实更像一个单人沙发,一个人坐着显得宽大,若是容纳两人,紧紧贴着倒是刚刚好。

童煜坐在他腿上,被他双臂环在怀里,头靠在他的肩上,曾经那种紧密而踏实的安全感立刻笼罩了全身。

他后知后觉地想到,他总是嫌弃顾君也拿小时候看他的眼光来看他,但那个时候的顾君也,其实就已经对他怀着如此深刻的爱意。

只是他未曾查觉那目光里的深情而已。

“其实你不用知道这些。”顾君也说着,停了一下,才又说:“这样倒好像是我拿过往的情份来胁迫你了。”

童煜咬了咬唇:“还胁迫,你就是个胆小鬼,我都……都那样了,你居然还怀疑我。”

顾君也想起那个时候的童煜,轻声笑了笑,但笑容里却有些苦色:“童童,我是个人,不是机器,没有一个人能在爱的人面前保持绝对的自信,会害怕,会退缩,甚至会犯蠢,这是很正常的。我大了你十岁,童童,你又从小依赖我,我没有自信,你的喜欢里有多少是习惯,是依赖,或者只是因为听到了我订婚的消息而产生的占有欲在作祟。”

而且那个时候,还有一个胡蝶。

他离开了三年,童煜怨恨了他三年,而这段没有他的时光里,他的身边还有了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他们年龄相妨,有共同有爱好,他欣赏她,称赞她,维护她,甚至在未来的规划里也有她。

这让他嫉妒的发狂,但同时又心酸到痛苦。

童煜的语气比顾君也更坚定:“习惯,依赖,占有欲,这些不是爱所带来的副作用吗?没有爱,会有这些吗?”

顾君也微微苦笑了一下,眼神暗淡下去:“是,你说的对。”

环着他的手臂又紧了一些,童煜感觉到他的下巴在他头发上轻轻地蹭了蹭,带着依赖的意味。

他们之间,因为年龄和性格的原因,许多时候都是童煜会惯性地依赖顾君也多一些,顾君也一直都扮演着那个可以让他随时依赖的人,童煜现在才意识到,这其实是双向的。

“其实很多时候,我都很庆幸我们之间的关系,这份关系让我可以陪伴着你长大,拥有别人都拥有不了的时光和距离,但是那个时候,我却痛恨这种过度亲密的关系,因为这让我们之间注定了和别人不一样,你对我的过度依赖本身就会模糊你对我的感觉,我知道只要我开口,我说什么你都会相信,但我不能利用这种依赖去误导你的感情。”

他是一个意志很坚定的人,说不好听一点,很自我。在公司里面,许多决策有时候过于冒进会遭到股东们的反对,但多数时候他都是我行我素,事后拿结果来证明自己是对的。

爷爷的话之所以能劝动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说话的是爷爷,更重要的是,他心底里知道,爷爷是对的。就像一个浑浑噩噩的人被一锤子敲醒了,虽然很痛,却也让他不得不面对事实。

“童童,十八岁只是一个年龄,但并不代表一个人真正的成熟,只有在见识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经历了能让你成长的事,你才能摆脱别人对你的影响,建立属于你自己的世界。”顾君也垂眸看他,此时窗外晚些已沉入了寂寥的夜色里,天光只剩下最后一抹白还散发着清寂的光,却把他眸底映的极亮:“我比任何人都想拥有你,但相比起让我得到你,我更希望,你能先拥有真正的自己。”

童煜没想过会听到这些。

原来,曾经那些他求而不得,痛苦挣扎的时光里,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在黑暗中煎熬前行。

“但是我仍然很抱歉。”顾君也的声音低低的,嘴唇像是埋进了他的头发,声波透过发丝,挨着骨头一点点传进来:“童童,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

受委屈了。

就这几个字,让童煜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曾经那些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那些怨恨和委屈,终于在此刻完全地消散,只剩下一捧清澈的,温柔的月光,将心脏浸润。

他再也忍不住了,也不想忍了,伸手抱住了顾君也,紧紧地扣紧了他的肩膀,把脸埋进了他的脖颈间。

“顾君也……”童煜的声音带着哽咽,紧紧地,手臂用力到颤抖地抱着他:“顾君也。”

“嗯。”

这一声回应仿佛从遥远的六年前传来,却穿越了时间和空间,传入了二十二岁的童煜的耳朵,经年的委屈和怨愤好像终于被接住了,就像十六岁的童煜打通了无人接听的电话,十八岁的童煜也听到了不一样的回应,二十二岁的童煜终于抱住了自己的美梦,和梦中的人。

童煜感觉到从未有过的轻松,但同时又被胸腔中狂涌的情潮拍打着,双臂情难自禁地攀上顾君也的脖子,主动地吻上他的嘴角:“……十八岁的我,要先拥有自己,二十二岁的我,可以拥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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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马总想当我爹
连载中桃不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