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饮紧抿着唇，只恨自己如今伤重，不能冲上去狠狠揍刘恒钰一顿。
时间在一点一滴的流逝，少了明火，顾饮开始感觉到寒冷。
少顷，刘恒钰把被抖落在地的衣袍拾起来，重新披回顾饮身上，说：“别像个孩子似的闹脾气，你现在受了伤，不能再风寒。”
顾饮反驳不出。
说话间，洞外倏地被照亮了一下。刘恒钰转头去看，如愿见着了一簇漂亮的红色焰火。
已经子时了。
刘恒钰再转头向顾饮，问他：“我知道你这两日没睡好，现在时候还早，要再睡会吗？”
顾饮却是不答反问，哑声道：“我能信你吗？”
“那就要看你还敢不敢信我了，有些事，我这会还没想好怎么告诉你。”刘恒钰笑着说：“但你伤得这么重，恐怕已到极限，若真在我面前闭了眼，少说也得晕上个三天三夜了。我又不会武，到时万一让韩成找着了你，我肯定要抛下你逃命的。”
顾饮差点把肺咳出来。他低下头，脑袋抵住自己屈起的双膝，声音里带着浓浓的疲倦，说：“好好一个人偏长了嘴，刘恒钰，老天爷怎么不把你生成个哑巴？”
话毕沉默良久，方才又道：“不过，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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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火在天上炸开了花，仿佛一道惊雷，将原本还在商量该怎么写折子的韩成和沈如晦，炸得浑身一僵。
赵全按照约定，早就带人藏在了白月谷外的密林中，只等子时一到，便教大家一起把兵器敲得震山响，口中厮杀声不停，借着夜色遮掩和山谷回响，竟真被他们闹出千军万马一般的气势，暂且唬住了沈韩二人，使其不敢再轻举妄动。
尤其是沈如晦，这老头懵得最厉害，忍不住皱着眉问韩成，说：“小子，你之前不是告诉我，这里最多只有五万兵么？”
韩成也是茫然地摇头，说：“探子来报，确实只有五万。”
顿了顿，忽然又急切地道：“坏了！”
“沈叔，您披星戴月赶来此处，可曾在路上见着了什么可疑之人？”
沈如晦谨慎地摇了摇头，说：“心里太急，没注意，不敢保证。”
韩成太阳穴突突的疼。
“沈叔，您糊涂啊！”韩成恨声道：“您忘了，更南边还有薛勇呢！那姓薛的心眼比蜂窝还多，现如今，朝廷南下平叛的消息一出，他因为摸不清丁荣贵的态度，能不在这附近悄悄安几个眼线吗！”
沈如晦听了，脸色顿时变得青里透白，轻声自言自语道：“你说得对，我一心只想着赶路，竟不记得清理尾巴。”
“承天府离这也不算远，薛勇这块难缠的滚刀肉、墙头草，你若比他强，他就敢管你叫爹，但你若是不如他，他非得把你连骨带肉吃到渣子也不剩。”沈如晦阴着脸说：“要是让这种人知道，我今晚满打满算只带了两万轻骑过来，你手底下又都是一些两三天没吃过饭的病秧子……”
“快、快去探！去探是哪家的旗！”
下一刻，还不等沈如晦说完，韩成便对跟在沈如晦身后的卢山急道：“若真是那个姓薛的，咱就都别惦记进什么南州了！咱得退！得先去和大军汇合！不然就真要栽在这了！”
然而另一边，山道往南，一行身穿灰色细鳞甲的士兵听从命令，纷纷高举起手中“薛”字旗，为首一人却不是薛勇，而是一窈窕女子。
那女子在见着焰火后，当先打马自行伍中走出，露出一张艳丽中带着点野性的脸，粉面弯眉，鼻梁高挺，赫然正是大盛朝唯一的女将，先帝隆顺帝最小姊妹，奉命镇守东川八城的镇国长公主——燕冷月。
燕冷月是个急性子，她等了大半宿，好容易才等到信号，恨不得即刻插翅飞过去，哪知马鞭才一扬起，却被身旁一灰甲男子出言拦住。
“公主，咱们此番冒充薛勇，得走慢些，还要给沈如晦留出足够撤退的时间，不能真和他打着照面。”方无疾一手攥着燕冷月的马鞭，一面侧身劝说道：“大家都是熟脸，不好办。”
燕冷月晒然一笑，当即勒马道：“驸马说得是，怪我鲁莽，但我这不是着急么！”
方无疾沉吟半晌，手里依旧不肯放松，问：“公主，那一定就是阿岫的字吗？”
“不是他是谁？那白皮小太岁的狗爬字，我一眼就看出来了，说句不好听的，这天底下就没几个写字比他还难看的。”燕冷月眯着眼笑道：“我就说么，那小阿蛮精着呢，绝无可能真莫名其妙死在明都了！”
方无疾只得笑了笑。
却听燕冷月又说：“阿岫也真是！明明还活得好好的，将两年了，竟不知给我传个信，如今好不容易才有了消息，又和叛军搅合在一起，被困在南州城出不来，只等我带人去捞。”
“但公主总得谨慎些，毕竟先帝有旨，命你无诏不得出东川。”方无疾还是有些担忧。
燕冷月却是一把挣开方无疾，潇洒摆了摆手，道：“怕什么？阿岫向来思虑周全，一早便让我提前备好了“薛”字旗，换句话说，现在是“薛勇”非要跑过来分杯羹，干我燕冷月何事？就算沈如晦过两天回过味来，他又追不上我，又没证据！”
方无疾长长叹了声气。
“可是……”
“别可是了，驸马你婆婆妈妈像个娘们！”燕冷月再扬起鞭，并腿夹紧马腹，不悦道：“若非有先帝怕我牝鸡司晨，临死了，还要逼我在父皇陵前发下毒誓，让我一辈子保他儿子当皇帝，我两年前一定会进京。天理人伦在上，从没有把刀横在自家兄弟姊妹脖子上的道理！”
“这……唉，好吧。”
眼见着“薛”字旗越举越高，方无疾挨了调侃，也不恼怒，只温温和和地答应道：“都听公主的，横竖我已替你杀了薛勇在这安插的探子。”
“只是……”
“等会从南州救下了阿岫，一定要快走，切莫让谁看出破绽来。”方无疾亦步亦趋打马跟着燕冷月，小声提醒说：“明都那边每天都在盼着你犯错，公主，我方无疾可不想大好年华就做了鳏夫。”
燕冷月没回头，只随手将腰间双刀抛了一把给方无疾，话里笑意皆随风散。
燕冷月说：“驸马安心，你我就如这一对鸳鸯刀，谁离了谁都不成，就算是断，也得一块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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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黄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