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南城三中组织了全校郊外夜行,名义上是“户外团队建设”,实则是每年一次的例行考察活动。
学生三人一组,分发地图,沿着山林栈道前进,需在夜幕降临前到达指定山间露营地。
夏烟站在山脚,低头戴上耳机,把发尾卷进卫衣领子,懒得参与分组抽签。
她本以为沈昼不会来。
但他来了。
穿着一身黑色野外作训服,站在队伍后侧,随行教师名单中最后一个名字。
她笑了笑:“又是你。”
沈昼:“是你先走进山里的。”
傍晚六点,第一组出发。
夏烟走在最前面,队友是一男一女,热情又吵,她没说几句话,只拿着地图,一言不发地走。
但她心里知道,这一路上有另一个人,也在不远处走着。
不是她的队友,却一直在她视线之外。
沈昼就像山里的一只豹,安静、克制,却寸步不离。
天色转暗得比预期快。
入山前,老师交代过路线,所有人都避开了西北边岔路。
可当他们路过一处塌方的旧桥时,夏烟忽然停下。
前方落石封路。
“走西北边吧。”她忽然说。
队友:“那边封了的……而且地图没标。”
她笑了笑:“我想走那边。”
另一个队友劝:“烟烟,太晚了。”
她却像故意一样,迈步就走进了岔路口。
她知道他会跟来。
她是故意的。
想试试这个人,到底能不能被逼出一丝动摇。
她一个人穿过那片林道,夜色压下来,山里起了雾,手电筒光打在落叶上,有种压抑的寂静。
她听见脚步声。
一回头,他果然出现了。
沈昼站在几步之外,脸色冷峻,眼里是控制得太久的怒意。
“你在试我?”
她看着他,慢慢点头。
“是啊。”
“你以为你是什么?”
她一步步朝他走近:“你以为你控制我,就能保护我?”
“那你有没有想过——”
“如果有一天我不想被保护了呢?”
她说到这里,声音忽然哽了一下。
“我不想再活在别人安排里了。你也在安排我。”
“你不是护卫,是监视。”
风吹过林间,他没说话。
夏烟狠狠转身,刚走了两步,脚下一滑,踩空。
“夏烟!”
她只来得及听到他喊她名字,然后整个人被拉回去——落入他怀中,整个背撞进他胸口。
心跳混乱,气息贴在一起,所有话都哑了。
她站不稳,挣扎了一下,却被他牢牢拉着。
“别动。”他低声命令,声音近乎狠。
“你再闹下去,我就真的失控了。”
“你以为你在控制我?夏烟——你不知道,我比你更怕你出事。”
她怔在原地,像是忽然被什么堵住。
“你不是在赌我什么时候动摇。”
“你是在试,自己还有没有人会管你。”
她眼眶一下就红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
只是他这句话一出来,她就绷不住了。
她抬手推开他,用尽力气。
“你滚。”
“我不需要你。”
沈昼没动。
她真哭了,眼泪落得静默,却狠。
“我从小到大都活得像个影子。”
“你别再管我了,好不好。”
“你也走吧,沈昼。”
他站在她面前,安静得像整座山。
然后,他一步步走近。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怕?”
他把外套脱下,披在她身上。
声音低得几乎贴在她耳边:
“你怕被抛下,怕没人管你,怕你主动靠近的人又会死。”
“可你别怕。”
“我不走。”
她咬着牙,哽住:“你走啊……”
“我不走。”
“……你不怕我连累你?”
“我怕。”
“那你还不走?”
沈昼把额头抵在她额头上,轻轻说:
“因为你一哭,我就什么都不管了。”
山林深处,冷风穿过夜雾。
她坐在他外套里,他守着她。没人说话,也没人敢再破坏这个静默。
她靠着他肩睡着了。
第一次,没有梦魇。
他却睁着眼一夜未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