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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训室的挂钟指向23:47,窗外的蟋蟀声比键盘敲击声更响。
吴吕耀第三次核对手工账本,修正了贷方合计栏里用红笔圈出的误差——三分钱,刚好是一颗水果糖的价格。才凯轩瘫在对面椅子上,用点钞券折的纸飞机不断骚扰他的计算器。
“借贷平了。”吴吕耀合上账本,金属夹子在寂静中发出“咔嗒”轻响。
才凯轩突然把脚架到他腿上,运动鞋底还粘着下午踢球时的草屑:“知道现在像什么吗?像高考前夜殉情的小情侣。”
吴吕耀盯着他袜子上的破洞,露出的一截脚踝在荧光灯下泛着青白。他伸手拍掉那些草屑,指腹蹭到凸起的踝骨,触感像被海水磨圆的礁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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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00:23,备用电源突然跳闸。
黑暗如墨汁般灌满房间,才凯轩的打火机“咔嗒”亮起一簇火苗,映出墙上两人变形的影子。吴吕耀的眼镜片反着光,镜框边缘压出一道浅红的印子。
“给你变个魔术。”才凯轩从口袋里摸出张点钞券,火苗舔过纸角时,竟浮现出淡蓝色的防伪纹——是张真钞。
吴吕耀抓住他手腕:“你从比赛用品里偷的?”
火苗熄灭了。黑暗中他听见才凯轩的呼吸声近在咫尺:“去年我爸往验钞机里塞的真钞,被吞了十二张。”他的指甲抠进吴吕耀掌心,“明天决赛用的就是那批机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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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7,他们撬开了器材室的锁。
才凯轩用手机照明,吴吕耀拆开验钞机后盖。电路板在冷光下像座微型城市,才凯轩突然指向某处:“看这个磁头。”
吴吕耀的镊子尖挑起一根细如发丝的铜线——有人故意做了短路。他的太阳穴突突跳动,想起苏梦瑶水晶发绳上的反光,和她手里那个不属于任何参赛队的U盘。
“要举报吗?”
才凯轩的虎牙咬破了下唇:“没证据。”他忽然把吴吕耀推向墙边,脚步声从走廊尽头逼近。
两人的呼吸交错在狭窄的储物柜缝隙间,吴吕耀数着才凯轩睫毛的颤动,直到巡逻的手电光从门缝下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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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49,天台上飘起雨丝。
才凯轩摸出皱巴巴的烟盒,滤嘴早被雨水浸软。吴吕耀夺过来,把烟草抖在掌心,混着雨水搓成泥状糊在比赛流程表上——那是苏梦瑶负责编排的环节顺序。
“你干什么?”
“证据。”吴吕耀把湿透的纸塞进密封袋,“烟草酸碱性会显影指纹。”
雨越下越大,才凯轩突然拽着他躲进晾晒的被单后面。白色床单吸了水,沉甸甸垂下来,隔出个潮湿的茧。吴吕耀的眼镜起雾了,才凯轩的脸在氤氲中模糊成一片,只有左眼下方那颗痣清晰如账本上的小数点。
“要是明天……”
“没有要是。”吴吕耀打断他,手指无意识捻着才凯轩T恤上脱线的破洞,“我们算过所有变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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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6,宿舍楼响起第一声闹铃。
才凯轩趴在洗手间呕吐,昨晚偷吃的卤蛋混着胃酸冲进下水道。吴吕耀用毛巾冰敷他后颈时,摸到一节凸起的颈椎骨,像串在铁丝上的算盘珠。
“紧张?”
“饿的。”才凯轩用冷水泼脸,腕表镜面的裂痕里渗进水珠,“我爸说……”他突然顿住,水龙头哗哗作响。
吴吕耀从兜里掏出颗水果糖,正好值那三分钱的误差。才凯轩含住糖时,舌尖不经意蹭过他指尖,温热如误触的按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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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0,晨光啃噬着夜色的边缘。
他们站在实训楼顶,看着苏梦瑶的蓝色轿车驶入校园。才凯轩突然掏出那张被烟草染黄的流程表,迎着风展开:“赌吗?今天她会动手脚的是现金盘点环节。”
吴吕耀调整眼镜:“87.6%概率是增值税发票审核。”
“输的人……”才凯轩的拇指擦过他被晨光镀亮的镜框,“要戴一周兔耳朵发箍。”
初阳突然跃出云层,把两人的影子投在墙上,中间那道三十厘米的安全距离,终于被光照填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