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深夜大火

赵云澜的脑子飞快地转了转,他在自己的印象里搜索着。须臾,他对烬风道:“想办法去石门客栈通知天成,让他回辰京帮我找个人。”

少倾,赵云澜让鹿儿取来纸笔,给天成写了一封信,命他尽快送出鹰域,且务必要亲自交到天成手中。

烬风没有多问,他知道赵云澜的决定一定没错,而且他能看出来赵云澜是真心实意想要救鹰王的。

白修交待完他所知道的,便又要回到黑牢去。踏出生死阁时,他对赵云澜说:“别忘了下蛊的媒介。从鹰王平时的衣食住行去找,一定有某样东西是有问题的。”

赵云澜点头谢过,随后便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鹿儿。鹿儿是鹰王身边的掌事侍女,人也是西太后一手调教出来的,对封泽忠心不二,同时也把他的饮食起居伺候得周周到到。

如今发生中蛊这样的事,鹿儿觉得自己难辞其咎,得了赵云澜的指示后,便迅速带着自己管辖的侍女准备回鹰王殿把那该死的媒介找出来。

“等等。”鹿儿刚行了礼准备退出去时被赵云澜叫住。

赵云澜走近鹿儿,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鹿儿听完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反应过来赵云澜是什么意思,她会意地点点头,带着一众侍女先退下了。

兰倚哭了一会儿便收住了情绪,他也逐渐冷静下来,如今封泽能信任的人只有他了。见赵云澜谴走了烬风和鹿儿,兰倚走出来好奇地问:“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赵云澜道:“我也不确定是不是,不过我很有可能见过一个红巫。”

兰倚一听,激动地抓住赵云澜的手臂:“你说真的?在哪里见过?活的吗?”

难不成还是一副枯骨啊?!赵云澜翻了个白眼。

“真的。在辰京。活的。”

兰倚忍不住在房间里来回踱了起来,还自言自语地念叨着:“还有红巫活着。太好了!太好了!”

赵云澜现在想想,如果他猜得没错,那个人真是红巫,那他真是会心疼死,当初沈巍中毒的时候受了那么多罪,却不知解毒的人近在眼前。

赵云澜一直在想,沈巍中毒的时候该有多痛?他默默无闻地自己扛着,为了不让自己担心吭都不吭一声。一想到这些,赵云澜的心就疼得像针扎一样。

三天后的夜里,赵云澜一个人坐在生死阁的小楼上看月亮,又是难得的晴天,能从夜空里看到密布的繁星和皎洁的月亮。

赵云澜从怀里掏出一根笛子默默吹着,大概只有懂音律、有情义的人才听得出来,那笛声里透着落寞和孤独,也诉说着赵云澜此时此刻对沈巍无尽的思念。

“虽然我两次教了沈巍的命,但他中的雪蛊毒应该在我救他之前就侵入五脏了。我一直在想,究竟是什么在冥冥之中一直护着沈巍的心脉,让他一直能撑到我来?”

赵云澜不知兰倚是何时出现的,被他一打扰,赵云澜也没有了吹笛子的兴趣,索性把笛子收了起来。

“沈巍福泽深厚,自然有神明护佑。”赵云澜接了话:“不过若没有兰公子两次相救,沈巍一定活不下来。”

兰倚摇了摇头,扇子敲了敲手心,他猜测到:“应该是跟他身上挂的那块血佩有关。”

血佩!

听兰倚提起,赵云澜也想起来血佩这东西。他离开辰京来北疆的时候把血佩留给了沈巍,东西就一直挂在他的身上。

“血佩中不但有红巫血,还被施过巫神咒。”兰倚娓娓道:“我想来想去,大概就只有这个原因说得通了。血佩是红巫先祖所赠,佩中融入了红巫与沈家先祖的血,加上巫神咒的庇佑,所以才能让沈巍逃过这一劫。”

原来如此!

赵云澜也是才知道,沈巍这次能活下来,也与血佩的护佑有关。

“不知兰公子竟如此了解巫族?”

赵云澜觉得兰倚这个人真是很神奇,来自神秘的药王世家就已经很了不起了,却不知他还与北疆鹰王是这样一种关系。他不但医术了得,功夫更是深藏不露,如今发现,他知晓的天下奇事多不胜数,竟然连苗山巫族神秘的血佩传说都一清二楚。

兰倚掩嘴一笑,走到赵云澜对面,用袖子扫了扫木阶上的灰后坐下。“这算什么?凌风园的信使遍布天下,东瞿、西陵、南樾、北疆,就没有什么是我打听不到的消息。”

原本还挺自豪的,可兰倚一想到封泽还萎靡不振地躺在床上,他的情绪也立刻低落了下来。

兰倚轻叹了一声,伸手一挥,不远处候着的侍女即刻送上来两壶酒。兰倚拿起一壶递给赵云澜,碰了碰瓶子后,兰倚闷头喝了几口,一抹嘴,他的眼神也变得迷离起来。

“你在担心封泽?”赵云澜看出了兰倚的心事。

兰倚没有答话,而是又默默喝了几口酒,直到有些微熏之意的时候,他才再度开口:“亏我自谥无所不知,而今面对这该死的……神火蛊,我却束手无策。”

兰倚看着手中的酒壶发呆,赵云澜则看着夜空里的月亮发呆。

“会好起来的。”赵云澜说:“就像沈巍一样,哪怕是身中雪蛊毒,也同样会好。只要你相信,一切都会慢慢变好。封泽也不例外。

兰倚看了赵云澜一眼,眼神里一半是迷离,一半是疑惑:“封泽一心要攻占西陵,他还把你困在这鹰域里,让你和沈巍不能相见,你……不恨他?”

“当然恨。”赵云澜喝了一口酒,自嘲地笑了笑:“可是恨有用吗?恨他,他以后就不会侵占西陵?恨他,他就同意放我回去见沈巍?”

兰倚没说话,不过他心里明白,赵云澜猜对了。兰倚会比其他人更懂封泽这个人,他向来吃软不吃硬,凡是跟他作对的人通常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反之就不一样了,凡是真心待封泽好的人,他必加倍还之。

是啊,会好起来的。兰倚想。

当初兰倚之所以离开封泽,就是因为他继任了鹰王之位,违背了要陪伴兰倚一生一世,闲云野鹤、不问红尘的誓言。

而继任鹰王之位后的封泽为了完成封漓的遗志,也为了自己的野心,一而再、再而三地出兵西陵。从那以后,多少生命消逝在燕尾坡上,又有多少亡魂留在了异国他乡……

兰倚出身药王世家,对生命的敬畏超乎了一切。他不认同封泽的所作所为,便毅然决定离他而去,回到东瞿凌风园继任了少主之位。

兰倚离开封泽近两年的时间,他都没有派人来寻过自己,这让兰倚心寒,不过兰倚也知道,自己在封泽心目中的份量始终不如北疆的万里江山,既是如此,他又何必强求?

原本以为这一生都不会再见封泽,也不会再踏足鹰域半步了,谁知竟因为一个沈巍,又把他和封泽重新牵扯到了一起。

这难道……就是命运的安排?

如今封泽身受神火蛊所困,兰倚这才想起,原来封泽除了是北疆的帝王,也同样是一个普通人,他甚至是一个每天都生活在欺瞒、算计、勾心斗角、你死我活之中的可怜人。

我可以做到不助纣为虐,却不能看着你在水深火热中挣扎。

兰倚便是到了这一刻才想通,他不能离开封泽半步,哪怕他不爱自己、另有新欢,哪怕他无心情爱、只重权谋天下,那又如何?他还是封泽,是自己爱的那个封泽,是那个离开了兰倚就总是照顾不好自己的封泽。

兰倚将酒壶里的液体一灌到底。

仰头的时候,眼角的泪也静静地滑落出来,掉进了看不见的尘埃里。

“奴婢参见两位公子。”一个声音打断了赵云澜和兰倚此时的思绪。

兰倚已经是半醉了,赵云澜还很清醒。

“何事?”赵云澜问。

鹿儿低眉垂首道:“奴婢带人在鹰王殿反复查验了三日,所有的东西都是平时鹰王用惯的,并无异样。”

赵云澜听着鹿儿的话,匪夷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又放下酒壶起身踱了几步,最后开口问:“除了鹰王所用之物,吃的东西可有查验过?”

鹿儿答道:“鹰王的吃食是西太后宫里送来的,自然是不可能有问题。”

赵云澜点点头,想起封泽跟自己提过此事。他回头又想了想,既不是常用之物,又不是吃食,那还有什么东西可能会是对封泽下蛊的媒介?

赵云澜闭上眼睛用心回忆着,把自己从踏进鹰王殿的第一天开始见到的、听到的、感觉到的,以及和封泽谈论过的东西一一回忆了一遍。

当那些画面在赵云澜的脑海中慢慢走过时,他和封泽这些日子以来相处的点点滴滴又一点一点清晰了起来。

“鹰王平时都喜欢吃这些?”

“都是母后准备的,她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茶不错,听说这是北疆祁玉山的凤尾茶,果然是上等的好茶。”

“这茶是祁玉山天雨族进贡的,每年都会选最好的明前茶送来。你喜欢就让鹿儿送些到生死阁,反正本王一个人也喝不完。”

“鹰王的排云弓不错,不知是什么材料所制?”

“《考工记》中有云:制弓干材以柘木为上,次有檍木、柞树等,竹为下。本王却不以为然,这排云弓的干材就是竹,而且还是我雪鹰山上生长的箬竹不同于其它,是上等的干材。”

“烬风也是个可怜人,是我以前对他关心太少了,还请鹰王以后不要再为难他。”

“怎么说他也是本王的堂弟,何来为难之说?”

“鹰王究竟为何要强取西陵?是为了土地、百姓,还是其他?”

“北疆大地常年苦寒,不是冰封十里、雪覆城邦,就是飞沙漫天、旱魃为虐。大苜已属北疆最靠南的地界都已如此,更何况是最北的冰川地界。如若大苜的城都能往南移一步,哪怕只是一小步,都能让北疆的百姓少受一些极寒之苦。这是北疆君主一生的宿命。”

“北疆盛产玉,尤其是丰雪玉,乃是天下至宝,就连西陵皇城也难得见到几块。想不到这鹰王殿上竟用丰雪玉做了这么多精致的饰物和摆件?”

“这丰雪玉在他国以稀为贵,可能算得上是个至宝,可在我北疆,不过就是块长得好看的石头而已,既不能让百姓摆脱雪虐,又不能代替食物助人温饱。除了拿来装饰,简直一文不值。”

“鹰王喜欢养花?这殿里的蝴蝶兰养得真好。”

“本王从来不喜欢这些花花草草,但是母后喜欢,所以都是花匠从花园里养好,挑了盛开的送来摆着,枯了便移走,又送新开的来。鹰王殿里便是一年四季都能看到最好的花。”

花?

赵云澜的脑子里瞬间反应过来,封泽殿里一年四季都有盛开的各种鲜花,而且都是隔一段时间就有花匠挑了送来的。

而封泽并不喜欢花。

“鹿儿,鹰王殿里的花都是谁负责送的?”

“是宫里的花匠,他们每月会送一次鲜花到鹰王殿。花都是挑选过开得最好的,摆的位置也是鹰王大殿外殿的桌子和立柱上。”鹿儿如实答道。

赵云澜仔细思虑了一瞬,问道:“殿里可有花是从来没换过的?”

鹿儿也顺着赵云澜的话想了想,她平时掌管着鹰王殿里所有的事物安排,事无巨细,所有的一切都明明白白。每月什么时候换花,谁来换花,换了几盆花,她自然也是记得一清二楚。

“奴婢记得每盆花都按花期更换过,只除了一盆蝴蝶兰。”

赵云澜记得母亲也爱养蝴蝶兰这种花,昔日昭阳宫里有很多盆,御花园里的花匠曾经说过,蝴蝶兰是一种很难养的花,喜温不耐寒,对土壤、阳光和肥料的要求都很高,而且花期并不长。

据赵云澜判断,北疆的寒冷原本就超过了西陵,所以蝴蝶兰的生长在这鹰域里原本就是很难的一件事,就更别说要懂花的花匠替心照料才有可能把花养好了。

所以那盆蝴蝶兰很有可能就是问题所在。

鹰域外的一处阁楼屋顶,一身夜行衣的沈巍已经在此站了许久,他的眼睛一直望着鹰域的方向,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大约两柱香前,沈巍来到这个屋顶,并吹响了骨笛。他这次没带上任何人,镇远、楚渊和裴翊都不在沈巍身边,就是不想受到任何人的阻挠。

须臾,一个黑影接连跃过几个屋顶,最后来到沈巍的脚边跪下:“雏鹰参见大帅。”

沈巍抬手示意他起身:“雏鹰,本帅还是第一次传唤你。”

“能被大帅传唤是属下的福气。”雏鹰从头到脚都穿着黑色衣行衣,脸上还戴着一只鹰面具,就连眼睛都看不到。

按照规矩,从未见过面的人,沈巍必须要查验他的身份,于是沈巍出其不意地一掌击向雏鹰的右肩,后者不躲不闪地承受了,而从他身体里也有一股力量反弹回来。沈巍感受到了那股力量,正是父亲沈进留下的内力。

确认了雏鹰的身份后,沈巍迫不及待地问:“昆仑郡王现在如何?”

雏鹰:“安好。”

“封泽可有为难他?”沈巍的眼神中透着掩藏不住的关切。

“未曾。”雏鹰如实答道:“鹰王待郡王如客,赐了他一座无人打扰的行宫,除了偶尔会像朋友一样聊聊天,确实没有过任何为难之举。鹰王还调遣了一批暗鹰卫保护郡王,让他能免于被贺太后的人所扰。大帅可以放心。”

原来只是听兰倚说封泽没有为难赵云澜,沈巍听后还是将信将疑的,毕意他不是自己人,又与封泽关系暧昧。如今听到雏鹰也这么说,沈巍才真正放下心来。

“那就好……那就好。”沈巍轻声自言自语了两句后,又正色问:“封泽最近有什么动静?可有发兵的打算?”

雏鹰:“回大帅,鹰王他……只怕是中了蛊,就算是想发兵,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中蛊?”沈巍疑惑。

“不错。据说是昆仑郡王发现鹰王有些不对劲,总是没什么精神,疲劳嗜睡,后来叫了兰倚公子来看,最后猜测鹰王可能是中了巫族的神火蛊。”

沈巍:“又是跟巫族有关?神火蛊是什么来路,可有方能解?”

“鹰域中人对神火蛊都不了解,就连无事不知的兰倚公子都束手无策。而且蛊非毒,无方可解。”

接着,雏鹰把自己听到的有关神火蛊的传说一五一十地说给了沈巍听。

了解了大概之后,沈巍点点头,转了个话题:“雏鹰,若是本帅想进鹰域一趟,可有办法?”

雏鹰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应道:“凭大帅的身手,鹰域中自是来去自如。只不过……若大帅是想救走郡王殿下,只怕没那么容易。”

“何出此言?”沈巍急切地问。

雏鹰道:“大帅有所不知,郡王殿下住的行宫乃是雪鹰山半山腰上的生死阁,那个地方位于鹰域中最深、最高之处,如果要去到那里,必须穿过大大小小二十六个宫殿,七十二道门墙,还要躲过无数幻鹰军和暗鹰卫的耳目,实在不是件易事。”

沈巍记得他曾经看到过北疆鹰域的地图,细细回忆了一遍后,发现确实如雏鹰所说,如果直接闯进鹰域去到生死阁,确实是九死一生的一条路。沈巍不担心自己闯不过去,但他知道闯过去之后势必会惊动整个鹰域的守卫,如此一来,他即便是见到了云澜,也未必能全身而退,事后还有可能将云澜至于险境。

反复斟酌之后,沈巍放弃了夜闯鹰域的想法。

正打算和雏鹰讨论还有什么其他办法能让自己见上赵云澜一面时,远处的一阵火光冲天,顿时吸引了两人的注意力。

“那是什么?”沈巍问。

雏鹰仔细辩认了一下方向,心中大惊:“生死阁着火了!”

“什么——?”

沈巍也惊诧地望去,两人不约而同的沿着屋顶一路夜行,又靠近了一些之后才停下来仔细判断位置。

远处的那一处绝壁正是雪鹰山,黑夜里大作的火光几乎点亮了小半边天,那火沿着山间的树木一直熊熊燃烧,使用木基建造的生死阁不多时便沐浴在了一片火海之中……

“云澜——!”

沈巍大喊一声,来不及思考,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着火的方向飞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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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月 【巍澜】同人
连载中曦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