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执棋以观天下4

姚昕是在一个非常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

水月溪下手是真的狠,她脖子那里到现在还痛,左臂渗血的伤口已经被重新包扎,身上的衣物也换了身干净的白衣。

这房间的布置是标准的周国的风俗,却又处处透着一种文人清雅的气息,整个屋子该有的家具一样也不少,同样的,奢侈的物件一样也没有。

比如没有金丝的门帘,也没有绣花勾勒的屏风,只有镂空花鸟纹的木屏风,窗柩下没有美人塌,倒是有一方棋茶桌,也是木制的。

窗外种了一株肆意生长的花树,上面没有一片绿叶,只开了四五簇小巧的红花。

屋内有书柜,上面也摆满了书籍,墙上挂着一副字画,写的字……

姚昕一边垂着酸痛的后脖子,一边站在那字画前端详,直到她双腿站得发软她才临时决定放弃欣赏字画,因为那字画上的字绝对是西域的文字,不然她不可能不认识!

这时屋外传来了脚步声,房门被推开,进来的人是水月溪,她手里还端了一个木盘,上面放了三样东西——瘦肉粥,滚烫的药,香甜的蜜饯儿。

水月溪见姚昕起了床,她叫姚昕先来吃饭,然后喝药,喝完药继续去休息。

对于神庙里的事情,姚昕说:“待我伤好,我再去一次神庙。”

水月溪面色极其不悦,阴沉着脸将瘦肉粥端给她,冷声道:“我说了我不需要,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见眼前人不悦,姚昕便也识时务的闭了嘴,顺从地喝粥喝药,又问水月溪:“这里是哪里?”

水月溪见姚昕这般乖顺,面色缓和了许多,回应道:“这是父王赐我的宅子,搁置了三年,一直未收拾妥当,所以也就一直没搬进来。”

姚昕点了点头,又环顾着四周东瞧希望,水月溪往她嘴前递了块蜜饯,不容拒绝道:“感觉喝药,喝完药去床上休息。”

姚昕就着她递来的姿势,乖巧地将那蜜饯儿含进嘴里,又乖巧地点了点头。

水月溪见此,心思微动,面容上的神色也温和了起来。

姚昕实时的问道:“岑溪,我要休息多久?”

水月溪不解,她便解释道:“我不回官驿,陆洋和司越他们会着急的。而且我的身份也不允许我待在你府上太久,我还是得早些回官驿才好。”

姚昕望了望窗外,只有院子外的高墙上有一束阳光,阳光有些暗,带着橘色的那种金,应该是落日时分。

水月溪眸子暗了暗,淡声道:“等你伤痊愈了再回去。”

姚昕大惊,却见水月溪将自己吃过的碗筷收拾进木盘里,又继续道:“你放心,我已经传信给了周国官驿,你因神庙一行中暑晕倒,被我接回公主府休养。”

“可是——”

姚昕的话还没说出口,水月溪就猜到了她要说什么,她瞥了眼姚昕,继续道:“我已经请了父王的旨意,他已经颁下王旨,命我好生照顾首使大人。”

姚昕刚提起一口气要说话又被水月溪打断,她还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她说:“你也尽管放心,我只是个手无实权的公主,没有人会怀疑你和我之间有什么有损邦交的举措。”

姚昕欲言又止,心中的滋味有些怪异。

水月溪亲自伺候着姚昕上了床,确定她真的肯闭眼休息后才端着木盘出去了。

窗外的夜色也降临,屋内有些黑,姚昕隐隐约约看到了烛台坐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去点个蜡烛。

但她也只能这么在心里想着,现实里那是万万不敢的。

她可不想惹水月溪不快。

更何况,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现在就好生在这里养伤吧。

兵部的邸司郎同财政的郝司郎走得近,最坐不住的人应该是刑部的致司郎,他绝对会与邸司郎见面,就怕邸司郎为了军饷而与郝司郎狼狈为奸。

因着西域十三国会议的召开,现在水月国吏部司郎的位置还空缺着。这个位置也算是权势的巅峰,暗中觊觎之人不在少数,尤以郝司郎最为势在必得。

现在水月国朝政三足鼎立,郝司郎若是能借此机会拉拢兵部的邸司郎,那无意于如虎添翼,但同时他也深知邸司郎为人刚正,此番对他抛出橄榄枝无非只是想要得到他手里的财政权。

他当然可以给邸司郎无尽的财势供他去富养军队,只需要他像狗一样听话就好了。

但在给钱之前,他需要看到邸司郎投靠的真心。

恰好他名下产业一直有着一些不痛不痒的麻烦事儿,这些麻烦事儿以前都是何司郎替他摆平的,免不了要得罪些人。

左右邸司郎性子直,早在晨议中就得罪了不少人,想来他也是愿意为他再得罪一些人的。

郝司郎此人生性多疑,尤其是在独子郝玦死后,更是草木皆兵。

他暗中查询爱子之死已经数月,前后打压政敌,迫害何司郎,拉拢邸司郎,随着十三国会议的进行,他的目光也该转换了。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姚昕特意利用水月溪的关照来助她脱离被别人关照的目光。

这一招是险棋,很有可能会因为她一个使臣与异国公主过于亲密的接触而惹人怀疑更多的非分之举。

这个时候就需要安静一段时间,让茶瓷宴的人在暗中酝酿筹备,等着姚昕伤好,十三国会议结束,一定对这三大头一击重创!

那现在就只需要等着邸司郎彻底攀上郝司郎的高枝,等着致司郎对邸司郎失望就好了。

那姚昕这段日子可以干些什么?

好好的养伤呗。

本来她的伤就只是皮肉伤罢了,流血多只是因为她在按压伤口。

水月溪送的药都是疗伤的上等药物,姚昕左臂上的伤口已经有了结痂的趋势。

姚昕还不能这么早出公主府,她在深夜忍着疼,硬生生把新结的痂给撕开,又要在大清早水月溪来之前把晚上结的血迦再撕掉。

纵使疼得满头大汗,她也要咬牙坚持。

司越是在第二天晚上出现在公主府的,他阴沉着脸,像个木偶娃娃似的汇报着这几日的工作和计划。

往后数日,他都会每隔一晚就来一次公主府。

府外的事情也发展得很顺利,邸司郎与郝司郎走得越发亲近,听说在晨议上还同仇敌忾。

刑部的致司郎已经私下与邸司郎见过面了。

但是计划中还是出了个插曲,那便是邸司郎似乎与致司郎闹翻了,两人在晨议上争锋相对。

致司郎是个光而不耀,静水流深之人,此番在晨议上对着当初赞赏有加的兵部邸司郎大骂,实在是令人非常的意外。

不管中间发生了何事,姚昕的目的仅仅只是邸司郎和致司郎两人只能活一个。

她估摸着是邸司郎先死。

毕竟邸司郎跟郝司郎走得近,按照郝司郎的行事,他必定会把邸司郎推出去当挡箭牌,或者替死鬼。

邸司郎走近郝司郎的那一刻,也就是做好成为郝司郎刽子手的准备。

致司郎是水月国王的胞弟,为人刚正忠直,必定会对邸司郎的堕落痛心疾首,失望透顶。

到时候,就看致司郎是如何对付邸司郎的了。

除此之外,水月淮和呼延德勒确实在暗中达成了某种联盟。

但因着水月溪久居公主府不外出,他们的谋划也似乎因此而取消或推迟了。

自姚昕来了水月国后,水月淮可谓是一直安安分分,从未找过她麻烦。

如果当真安分那便是最好了,就怕暗地里搞些古怪。

水月淮暗地里的古怪,姚昕自是不感兴趣,只要这古怪不要影响了她的计划,哪怕他把水月国翻了底朝天都无所谓。

她并不想惹上水月淮,但若是水月淮不敬在先,她也不会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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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水
连载中木昔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