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宜尔把玩着手里的碧玉,举起来对着月光看。

江湖中人人寻找的“钥匙”如今就在她这个无名小卒手中,想想还蛮奇特的。

红璎闲了无聊在编草环,一边编一边看她,“要不你去把那财宝拿了?”

宜尔对宝剑不感兴趣,对他人的钱财更不感兴趣。

“不义之财若拿在身上,指不准要惹出什么祸来。”

红璎思索了会儿,“嗯”了一声,低头采几朵紫色小野花夹在草环间。

思量间,宜尔的目光暼到不远处一辆牛粪车。

她盯得久了,本就一直抽空瞄她的红璎也顺着她的目光看去。

等她收回目光时,红璎也看回来,两人相视一笑。

*

返回房间的逐璧看着空荡荡的柜子,中间夹的那层薄板被掀起。

能知道他有这种藏东西习惯的人极少。

咚咚咚,有人敲门。

逐璧出去开门,捏着信封的小二被他阴沉的面容吓了一跳,声音微小,“公子,有您的信。说是一定要立即给您送来。”

“谁给的?”

“一个姑娘。”

逐璧拿过信,关上门展开一看,只见纸上黑字写到:

【玉已置于客栈向东半里第三道田埂上粪车中。

此生不幸,与尔结仇。此仇已报,此恨已消。也愿你终有一天能行于日光之下】

逐璧将目光从信纸上抬起,轻笑一声。

*

不在调的哼唱声轻扬。

“最近心情很好嘛你。”

莺语一边将桌布铺好扯平,一边看正在给花瓶换花的宜尔。

咔嚓一声,宜尔将一束荷花枝斜剪,“有吗?”

“哼——是不是因为逐璧失踪了?”

“沉冤得雪,心情自然一直很好。”宜尔手一松,粉嫩的荷花散开,依垂着彼此。

逐璧走了以后就没回来,消息全无。

没多久江湖上多了个辟土剑客。

莺语起初对此的评价是,名字太土,太不够高手,瞧瞧人家六剑公子,听起来就横贯四方。

然而下次再听闻时,六剑公子败给了辟土剑客,一蹶不振。自此在他们冠玉馆除了饮酒就是睡觉,偶尔清醒时再找找万金。

一个大男人,一个曾经的英俊豪杰如此颓靡地待在这样的所在,实在令人诧异。

而逐璧这个爱说谎的人,就连“剑术平平”也是骗宜尔的,不过宜尔已经不在乎了。

她又恢复了自己平和宁静的生活。

那些惊险刺激的故事与她,向来是书里和书外的距离,她只看个热闹罢了。

对宜尔来说,江湖,是太遥远的两个字,而眼前的困境才是她最该在意的,比如如何帮红璎重新找一个可靠的有情人。

红璎此番助她许多,作为挚友,宜尔也想帮他。毕竟怎么说她是个女人,看女人比他看得清。

人来人往中,清歌妙舞间,红璎手背顶着下颌,笑向走来收桌的宜尔,“你觉得方才离开的姑娘如何?”

宜尔一边擦桌子一边小声答道:“不行。那姑娘同你说话时,讲两句就要看一眼边上的术璞,明显看不上你。”

红璎听罢,不仅不伤心,反而噗嗤笑出声。宜尔也不知他笑什么,奇怪地看向他。

他今天也将自己涂得浓厚,唇红齿白,眉目艳彩得模糊。

笑声过后,红璎的唇角依然微弯着,可低望来的眼睛却平静得有些凉冷。

宜尔明白,他其实还很在意被人骗了的事情,一直无法真正地前行。

“怎么了?”他问得轻柔,“这样盯着我看。”

宜尔摇头,转回去将桌子抹干净。桌子上东西少,她三两下就收拾好了。

厅堂箫声三下,欢喜笑闹的人群逐渐散去。

剩下的由刀鱼负责收拾,宜尔和莺语往□□走去,红璎也跟了上来。

这段时日,他偶尔也同她二人一道吃消夜。

三碗热乎的面摆在合欢树下的石桌上。

累得整个人蔫巴巴的莺语嗦完最后一口面,一边抹嘴一边看向坐在对面的红璎,更蔫耷了,“红璎你真好,夜里这么加一餐也没见你长肉。我就不行了,最近胳膊都粗了。唉,是不是得戒掉这顿啊?”

红璎:“男人不容易胖。”

“可惜我这辈子胎已经投完了。”

宜尔往面里添辣油,“晚上不吃,那你怕是早上又要饿得多吃了。”

莺语摸摸肚子,“说的也是。我还是多动动吧。我去散个步!”她说完就蹭地站起来,抱着碗往厨房走,“今天宜尔你洗碗啊!”

宜尔扬了下头,“嗯。”

夏风轻吹,合欢花香气淡淡。

红璎仰首看着月夜里拢起的花,看着摇动中的茸茸粉意。宜尔则嚼着面看他。

他转回首望她,“宜尔,你可曾听过苦情树的故事?”

“是说那个粉扇因丈夫变心含恨而终的故事?”

“嗯。”

传说中,合欢树以前叫苦情树,从不开花。

一位秀才十载寒窗苦读,进京赶考前,在家中的苦情树下对妻子粉扇发誓,若得取功名,必回乡接她共享荣华。

然而秀才一去不复返,音问杳然。粉扇在家中苦苦等待,等到青丝变白发,也不见丈夫归来。

临终前,她来到苦情树下,发下重誓:“若郎君变心,愿此树来年开花,花叶永不分离,叫天下人皆知相思之痛,莫负深情!”

第二年,苦情树当真开出了粉绒的花,叶子随着花开花谢而朝展暮合。

人们为了纪念粉扇的痴情,就把苦情树改名为合欢树?。

合欢,是深情与执着的象征。

宜尔轻叹一声,“你触景生情,担忧下次也被负是吗?但或许你会碰上一个同粉扇一样痴情的女子。”

“我是想到,我当时让合欢树作为见证,同你立下誓言,似乎不大吉利。”

宜尔笑笑,“它已经不是苦情树了,怎会不吉利?而且事在人为。”

“是啊,事在人为。”红璎回以一笑。

宜尔突然想起方才术璞揽着姑娘入暖阁的画面,犹豫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对了,嗯……近来不能随便让人夜宿你明白吧?”

红璎收敛笑意,难得红了脸,“我、我本来也不随便。”

说起这种话题,宜尔也感到局促,面颊发热,但此事太过重要,她还是硬着头皮说下去:“干脆就先不要夜宿了,不然容易吓跑好姑娘。我们得给人家一种你出淤泥而不染的感觉你懂吧?”

红璎垂下眼,“我明白。”

宜尔忽觉自己方才的话似乎有些别的意味,嗫嚅道:“我没有嫌弃你的意思。”

跟男人谈这种话题果然很奇怪。宜尔尴尬之余,觉得自己有些鲁莽。

红璎笑着抬眼看来,“我知道。那不如干脆把妆都擦了?你不是说太浓了么?”

“嗯……现在还不行。我们用这个浓妆去试探姑娘们。对你嗤之以鼻的我们就不考虑了,对你仍然如常对待的我们可再加观察。”

“我化得有那么糟吗?”

宜尔沉默了,红璎明白了,也沉默了。

她转开话题,“总之,我们要找那种只是一时来此,而不是热衷于这种馆子的姑娘。”

一时来此……这个吗?

宜尔立在堂侧,眼睛紧盯着走进来时神色有些慌张的姑娘。

姑娘看起来不过二十,眉清目秀,嘴唇左下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罗裳锦缎,佩玉戴金,一看就不缺钱。

但瞧着又像是个大家闺秀,这样的怕是又不能同红璎做寻常夫妻。

宜尔思忖间,姑娘已经坐在了席间。

不出所料,她果真是第一次来这个场所。王乌将有空闲的倌人都叫了出来,站作一排供她挑选。

姑娘眼神闪躲,羞羞答答地不敢仔细瞧望,匆匆扫过后指了术璞。

术璞秀雅文静,低眉颔首走上前。

除此之外,还需留一人,以免术璞内急离开时姑娘无人说话。王乌按老惯例留下了红璎。

红璎笑着同她问候,开了两句玩笑,姑娘羞涩得掩唇而笑,举手投足间尽是温柔风度。

宜尔观望着,在心中默默点头,这姑娘确实不错。

“哎哟,好重,宜尔,你帮我把这个一起丢出去吧,我那边还有好多事情要做。”莺语走过来,端着个装满残余食物的陶罐。

宜尔左手接过陶罐,右手是另一只陶罐。她从后门出去,一直走到后巷,将陶罐摆在角落,等着明日倾脚头来收。

她直起腰,拍了拍手掌上蹭到的灰。转身便见五六个官兵走来。

虽然她没干过什么坏事,可还是下意识紧张起来。宜尔站到墙侧,为官差让路。

然而领头的魁梧官兵却停在了她面前,挠了挠头,“宜尔你怎么转大半夜干活了?”

宜尔抬起头,夜色黑沉,加上他换了装束,一时没认清,原来是卖菜李伯的儿子李嘉。

宜尔以前空闲的时候,偶尔会陪着柴爷一道去买晚间的菜,有时就会碰见李嘉。之前一直听说他当上了官差,原来是真的。

“馆里人手不足。你们这是夜间巡逻?”

“是啊。最近事情可多了,先是城里有个女飞贼,偷了好几家东西,又来了个毒妇,分尸自己丈夫后逃跑了。对了,”他从衣间拿出一块皱巴巴的布条,“你瞧瞧那毒妇的画像,见过没?”

宜尔凑上前一看,画像上的女子眉毛宽浓,毛毛虫一般,一双眼睛圆溜溜的,嘴唇又薄又长,左下方有一颗黑痣。

传说借鉴互联网。

最近产出比较困难,啊啊啊啊啊,尽量做到隔日更。等我作息调整好了应该就恢复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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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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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味重
连载中六月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