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明明是两张完全不同的相貌,宜尔却仍被那颗相同位置的痣骇到,心口慌乱地跳。

她抚住心胸,试图压抑,摇头回应李嘉:“没见过。”

李嘉将画像收好。

“那你晚上出行留意着些,近来动荡,民间不太平。”

他说得委婉,宜尔明白他所指。

这段时日帝王病重,由于他一向暴戾酷政,不满者趁此时机起了心思,据说多地都有起义。

“我会的。李嘉你更要小心。”

李嘉点点头,辞行继续巡逻。宜尔也回到前堂。

只见莺歌燕舞中,术璞和姑娘附耳说话,姑娘红着脸回应,而红璎则坐在一旁,望着术璞和那姑娘笑。

起先,宜尔以为是其乐融融,可在角落里再多看一会儿后,发现红璎除了帮忙倒酒,就是在收拾,和人家姑娘没说上两句话。

桌上酒洒了,他也不叫人,一个人默默地擦。将本该由她和莺语收拾的残剩物分丢进罐中。

难怪每次他坐的位置都那样干净……宜尔既为之动容又觉得奇怪,以红璎的健谈,怎会连句话都插不上?

“没什么想说的。”

对于宜尔的问题,合欢树下的红璎如此回应。

“你不喜欢那姑娘?”

红璎回复平淡,“一面之识,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怎么了?你一直问我,是觉得那姑娘适合?”

原来是没放在心上……

宜尔无奈地叹了一声,“那姑娘不是头一回进这种馆子么?正符合我们先前说的。而且模样好,又有钱,若顺利,你很快便能脱离苦海。”

红璎轻笑,“瞧着像富商之女,哪有我做正的份?宜尔你高估我了。”

“你说的是,我当时也想到了这点,但——”

“但你总要试试吧?”莺语嗦完一口面插话道。

宜尔点首,“眼下没有更好的人选,不妨多了解一下这位姑娘再说?兴许会是段良缘。”

红璎望她许久,垂下脸吃面,“我明白了。”

瞧他这副无精打采的模样,宜尔有种强人所难之感。

等莺语吃饱喝足进厨房洗碗时,宜尔悄声问红璎:“红璎你是不是还不想找个新的?”

“没啊。”

“那要不歇息一段时日再找?”

“为何?我瞧着累了?”

宜尔小心措辞,“你对此事似乎……并不积极。若实在不愿前进,不如就先放下此事,让心休歇一番?”

红璎盯着她瞧,他最近总这样盯着她瞧,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

他一直盯到宜尔不习惯得移开了目光才开口道:“宜尔原来是这样处处操心的性子。”

宜尔对此毫无自觉,初听这样的评价不知如何作答。

正好走出来的莺语替她回答,二人的话她在里头听得清清楚楚,“宜尔不爱管闲事,一旦管了,那就是尽心尽力管到最后。所以红璎你要是不想做什么了,直接告诉她便是,省得她纠结费神。”

宜尔感激地看了莺语一眼。

红璎正容,“我明白。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心意。近来可能是有些疲累,所以态度不佳。宜尔觉得这姑娘好,那我便多留心。”

宜尔欣慰地点首,“那你听他们聊天时可有得到什么消息?”

“那女子姓丰,让我们称其丰小姑娘。今年已足足二十二,仍未出嫁,在友人的怂恿中来到馆中。”

莺语饭后散步才散了几日,今天就放弃了,她一屁股坐回来,“这不是非常好吗?”

红璎笑着点头,“是啊。”

宜尔想起那副画像,心中隐忧又起。

唉,如何看都是无关联的两个人,她怎么就这么爱将事情往坏处想?是因为还不习惯晚睡,头脑昏沉么?

宜尔起身,“我有些困,先回去睡了。”

红璎也起身,同她一道。莺语纠结半晌,还是决定去走两圈再睡。

夜风习习,两人并肩而行。

宜尔悄悄看红璎。

她的朋友不多,交心的只有莺语和柴爷。饶是她少得可怜的交际经验也能告诉她,红璎这段时日确实精神不济,心绪微妙。

作为朋友,即使不能帮友人解决所有事情,听一听烦恼也是好的。

于是宜尔鼓起勇气开口:“红璎,你近来究竟是为什么烦恼?”

这话说得似乎有些强硬,她想词找补时红璎已做回答:“你这样在乎我心情不好?”

“毕竟我们说好要做挚友,你又曾那般帮我。”

红璎舒朗地笑了。他同逐璧都是爱笑之人,却很是不同。

逐璧笑不露齿,他的笑温柔、浅淡、若有似无,只在唇角。红璎则常要笑露出牙来,他的牙很整齐,笑的时候常常没个正经,眼睛眉毛也跟着笑,憋笑、嘲笑、苦笑、无语时的撇嘴一笑……有很多种笑。他偶尔也会像现在这样笑,眼睛和唇角弯着,有股静谧之感。

“我难得眼神不错,没看错人。宜尔你当真是个好姑娘。”

宜尔面上发热,“那你可否告知我心情不好的原因?”

红璎看着明月想了想,“或许是,想念那片田野了吧。”

这晚间的风就和当时一样凉爽。

宜尔心有触动,“只要我们心怀希望、坚持不懈,将来你一定还能在田野旁自由自在地走。”

“嗯,是我心急了。”

心一急,眼前的困境就放大了,囚住心,将其变得虚弱。

宜尔笑笑,“慢慢来,我会陪着你一起的。”

红璎一扬眉,“也不能太慢吧?成了皱巴巴的萝卜,贱卖去炖汤都没人要。”

“好~我会在你还是个水嫩萝卜时找着买主的。”

见他又恢复往常的模样,宜尔安下心来。

翌日晚上,丰小姑娘又来了。这次换了另外两人作陪。她对冠玉馆似乎很好奇,总是偷偷地四处打量。

宜尔本想多探听些消息,多了解了解她,然而今日客人很多,宜尔很忙,有擦不完的桌子和扫不完的地,好不容易空闲下来,都快到散场时间了。

宜尔绕到丰小姑娘侧后,一边擦花瓶一边偷看她同其他人说话。

“姑娘走来的?”

“嗯,我住得不远。”

“这段时日不太平,等下我送姑娘你回去吧?”

丰小羞了脸,揪着衣裳,“不、不必劳烦了,真的不远。”

另一人神色担忧地道:“据说有女魔头诶,分尸自己丈夫不说,昨日还又捅死了一名男子,听说那男子的舌头都被割掉了。”

卫水苏又想起那副画像了,她看向丰小,丰小笑得温柔,“那女魔头只杀男人,想来与我无关。”

如此平静,果然是毫无相干的两个人。宜尔被自己笑到。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哪天怕是要被自己吓死。

箫声三下,该散了。

宜尔看着丰小起身往外走去,有些纠结。

她想跟上去瞧瞧丰小住在何处。毕竟知道她住哪儿也就好去打听她的身份、为人。可这大半夜的……

今日丰小自己一人来,等下一定是直接回家,下次兴许又要同友人一道来,万一乘友人马车离去,她两条腿是万万难跟上去。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宜尔犹豫半晌,眼看着丰小越走越远,就快要看不见了,她一咬牙,一狠心跟了上去。

夜晚的街巷寂静无声,偶有狗吠猫叫。

宜尔头一回大晚上独自在外头走,身边没个说话的伴,又干着跟踪的勾当,心脏一直杂乱无序、砰砰砰地跳动着。

她一直走在离丰小极其远的位置,只能刚刚看到其身形,丰小过转角,她才加快步伐。

这样一路谨小慎微地跟着,才看到丰小最终进了一户大宅。宜尔借着月光辨认:【金玉堂】

金玉堂?那个同他们抢生意的金玉堂?

深夜的幽微恐怖全然被另一种情绪替代。宜尔深感失望的同时也觉得无奈。

居然是金玉堂派来刺探的……他们这么小个馆子,还用上这样的招数……这些人,挣再多的钱也不满足,见不得别人分半杯羹。

她长叹一声,转身准备回去。

没了丰小走在前头,深夜独行让心跳得更快。

灰青色的街巷尽头似乎总有什么要冒出来一般,是凶面獠牙的恶兽?还是手持柴刀的凶徒?

河岸旁的柳树一晃神就似乎长了眼睛、多了手脚……

宜尔不敢多看,越看想得越可怕。她强作镇定,加快脚步,然而走了两段路后却到了个死胡同。

她竭力冷静,回想方才的路径,应当是第一个路口那里转错了方向。

宜尔转身要往回走,却见墙缘边一只手扒在上面。

宜尔整个人针扎一般,连呼吸都停了。她再仔细一瞧,没看错,确实是一个男人的手。咚地一声,手往下滑,一个男人的上半身倒露出来,趴伏在地。

酒气顺着风飘来。

原来是个醉汉……宜尔抚了下胸口,深呼吸一口气。

这个天睡在外头也不会有事。宜尔准备绕着走过去,然而刚走出墙缘,就见男人身后还站着一个女人。

女人身形高大,眼睛黑溜溜的,像颗龙眼核,眉毛又宽又浓,牙齿咬着薄长的下嘴唇,变得殷红。她的右手持着一把带血的柴刀,左手拿着一只血淋淋的耳朵。

宜尔这时才看清倒在地上的男人胸腹满是鲜血,脑袋旁的血粘着头发凌乱一团,但他还没死,胸口还在起伏,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

宜尔腿软,垂在两旁的手发抖。尽管双腿抬起来时仿佛千斤重,她还是竭力将其抬起,转身往后狂奔。

人在危机时刻的能力真是超乎想象。宜尔明明害怕至极,可眼睛还在下意识辨路,这样一个劲地狂奔,竟也跑回了冠玉馆。

她关上后门的那一刻,终于安下心来,累得直接坐倒在地。宜尔呼吸紊乱,大口大口往里吸气,可喉咙干痒,又让她猛地咳嗽起来,大口大口往外吐气,近乎要呕吐了,眼睛也咳出泪来。

急进急出,让她的喉咙呛辣无比。

“宜尔?”

宜尔抬起泪眼,看到阴影中一抹白色的高长身影。

是红璎么?怎么换了身颜色?

宜尔想说话,然而说不出口,咳得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来人扶住她的肩,将一碗水端至她嘴边。宜尔接过碗仰头吨吨饮下,喉咙瞬时舒适许多。

她放下碗,看清眼前的面容时怔愣。

如玉的面容蕴着浅浅笑意。他的笑,温柔、若有似无,只在唇角。

之前是想转换心情所以开了这本,手头还有另一本也在连载。双开虽然很开心,但比我想象中难[爆哭]

我动作比较慢,现在是一边一天一章,也就是还只能隔日更。不过最近状态不错,越写越有感觉,等我攒攒存稿就能日更啦!应该就是这两天的事。努力尽快完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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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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脂粉味重
连载中六月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