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多事

穆迟昕追出了住院部,一直追到住院部前面花园的林荫路时,才追上隋镇麒。

“你怎么走了?”

隋镇麒脸色不快,脚步却很快,仿佛要快速离开这个地方,“你早就跟隋文岭计划好了是吧?病房求婚,真够浪漫的,今天让我来就是让我也看看是吧?”他嗤了一声,“真够丢人现眼的。”

穆迟昕没想到,只是自己父亲向一个男人求婚,就让隋镇麒感到这样的难堪,那他还有什么立场说喜欢我?

“哥,晚上我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吧。”

隋镇麒脚步蓦然停住了,整个人,无论身心都被牵住了,他极缓慢地转过头,脸色格外难看,盯着穆迟昕的目光简直算得上阴狠。

“你叫我什么?”

穆迟昕抬起头,直白地看向他,“哥。”

隋镇麒刹那间失控了,一把抓住穆迟昕的肩膀,低吼道:“穆迟昕,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明知道我接受不了,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对我!你为什么要这么折磨我!”

“他们这就算结婚了,你比我大,我本来就应该叫你哥。”

“你胡说,结婚,他们也配?连个文件证明都没有,你上嘴唇下嘴唇碰一下,他们就算结婚了?穆迟昕,你别他妈搞笑了。”隋镇麒揪着他的衣领,警告道:“别让我再听到你这么叫我。”

隋镇麒松开手,刚要转身,穆迟昕又说:“哥,晚上跟爸爸一起吃个饭吧。”

隋镇麒抬手打了穆迟昕一个耳光,这一巴掌打下去,他觉得他自己的心,裂了一样疼,“再叫。”

“哥。”

隋镇麒反手又是一个耳光,“再叫。”

“哥。”

隋镇麒把手握成了拳,他打不下去了,也看不下去了,穆迟昕像个残忍的刽子手,每次给他一个甜头、给他一个希望之后,就要用刀子割他的心头肉,他心头鲜血淋漓,穆迟昕却舔着他的血,甘之如饴。

“穆迟昕,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隋镇麒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说,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你要不杀了我吧,让你这么一刀刀地凌迟着,我真的快疼死了。”

隋镇麒牵起穆迟昕的手,把它按在自己心口上,他说:“我快疼死了。”

穆迟昕抽回手,他觉得自己的心也疼,疼得呼吸都咝咝地疼,“你回家去吧,这几天不要出来,陈森的人可能会到处找你,你家小区安保挺好的,陈森不敢去你家小区找你,你先回去吧。”

隋镇麒嗤笑一声,“真可笑,你这么对我,我却还以为,你是对我好,穆迟昕我真是恨死你了。”

隋镇麒最后看了他一眼,大步离开了医院。

穆迟昕想不到的是,这一眼,竟然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眼。他本来以为还会再有时间的,可是在隋镇麒转身离开的时候,就没有了。

隋镇麒当天确实回家了,不回家他也不知道去哪,保姆阿姨疼他,却不敢越矩,见他一身脏污,劝了也不听,就不敢再劝了。

隋镇麒像一只失去父母的幼兽,躲在黑暗的角落里独自舔伤,他恨极了穆迟昕,从没觉得自己平生能这么恨一个人。

穆迟昕毁了他,让他在十八岁时,更换了人生轨道,然而穆迟昕又抛弃了他,让他在这条轨道上独自行走。

当天傍晚,他家里来了一个人,一个女人,隋镇麒看了她好久,才反应过来,这个女人是他妈。

林扬大发雷霆,当年他们一家刚搬到这里,她就和隋文岭离了婚,这房子她几乎没住过,越是没住过,越适合她撒气。

她把气都洒在了这个房子上,她把家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疯了一样找隋文岭,可是隋文岭的电话始终关机,她怎么打也打不通。

林扬指着隋镇麒说:“走,收拾东西跟妈走,隋文岭不管你,以后我管你!让隋文岭自己作死去吧!”

隋镇麒不知道他妈为什么会来,为什么会发脾气,可是他想到了穆迟昕,他突然猜到林扬的到来和怒火,都和穆迟昕有关,穆迟昕算计到了所有,他把他们自己也当成了筹码。

或许离开也是一种解脱,隋镇麒揉了把脸,对林扬说:“好。”

林扬本就是发一通火,完全没预料到儿子竟然会真的跟她走,只要儿子愿意跟她走,那照片上另一个男孩儿,就不足轻重了,林扬相信,在她的照料下,隋镇麒一定会“改邪归正”的。

隋镇麒收拾了几件东西,背上背包就和林扬走了。

保姆阿姨站在铁门门口,看着他们离开,默默回了房里。

她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给隋文岭打了电话,隋文岭的电话意料之中地打不通,她立刻给穆迟昕打了电话,跟穆迟昕说她要回家伺候孙子,不干了。

穆迟昕答应了她。

保姆阿姨锁好了门,带着自己的行李,当天夜晚离开了隋家,她甚至连最后一晚,都不愿意在这个空旷的房子里住。

汤城没有飞机场,火车也没有直达,隋镇麒和林扬当天晚上并没有走,而是去老太太家住了一晚。

林扬没找到隋文岭,但找到了隋老太太,隋老太太当年还是很喜欢林杨的,婆媳两个相处很融洽,要不是隋文岭太垃圾,他们一家人本还可以好好地在一起生活。

隋老太太经历了上次的事情之后,知道自己再勉强、再逼迫,也无济于事,哪个女人不希望一个男人一腔深情和热血,爱的是自己,可是当这个人不是自己的话,是男是女,也就没有什么区别了。

归根到底,那个人就是爱不上自己罢了。

林扬最终还是找到了隋文岭,不知是出于什么原因,从隋镇麒,隋老太太,到隋文岭,不约而同地隐瞒了穆延峰的存在,林扬知道有那么一个人,他比隋文岭大,还重病将离,却得到了隋文岭这一生全部的爱。

林扬跟隋文岭提出要带隋镇麒走,隋镇麒也同意跟她走。

隋文岭对此没有意见,不管隋镇麒走到哪,都是他的儿子,身上都流着他的血,他甚至觉得隋镇麒走了也挺好,他现在照顾穆延峰,公司都管不了,哪有时间去管儿子,有他妈照看他、管着他,总比在这里没人管要好。

隋文岭自认不是一个好父亲,林扬却可以是个好母亲。

第二天,林扬就去七中给隋镇麒办了休学,结业考试早就考完了,他能不能在七中上完学,毕业证都是汤城市第七高级中学的。

隋镇麒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他只带了平时背的背包,背包里有一颗纽扣,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带着它,也许那件衣服再穿两年就会被压进柜子里,或者被扔掉,可是,他没什么能留下来的,属于穆迟昕的东西,只有这枚纽扣了。

一大早天刚蒙蒙亮,林扬叫了一辆车去机场,隋镇麒站在车边,回头看着这座自己从小长大的城市,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以这个方式离开。

他以后还会不会再见到那个人。

隋镇麒临上车前一秒,突然拔腿狂奔,林扬在背后叫他,却没有得到回应。

隋镇麒跑回了学校,现在还很早,校门大开,时不时有学生往里走,隋镇麒没料到穆迟昕会来得这么早,他站在校门口,耳朵里插着耳机,低头看着手机,并没注意到有什么人在看着他。

五分钟后,一辆白车停在他面前,穆迟昕放下手机笑起来,胡珊珊从车上下来,两人一起走进了学校。

隋镇麒攥紧了手心里的纽扣,他转头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隋镇麒这个时候休学,引起全班、甚至全校的震惊。

刘光年等人气势汹汹地找隋镇麒,结果发现竟然找不到这个人了,电话关机,家里没人,没人知道他去哪了。

刘光年和全班人上天入地地找人,就差报警了,最后,他把目光落在最可疑的一个人身上。

刘光年逼到穆迟昕身边,问他:“隋镇麒去哪了?”

穆迟昕短短时间好像变了个人,他再也没有刚来时的阳光和肆意,那时候,即使被隋镇麒孤立和打击,他仍然像一棵向日葵一样,积极而阳光。

可现在,他气质不再那么阳光干净,逐渐变得阴鸷,即使身边跟着再多的人,依然让人觉得他形单影只,他仿佛很孤独,又很压抑,他笑着,却总让人觉得苦涩和阴险,单薄的肩膀上仿佛压着很多事,让他不堪重负。

穆迟昕知道他们迟早会问到自己头上,他是唯一的知情人,“他走了。”

“我知道他走了,他去哪了?他怎么就无缘无故地走了?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啊!”刘光年一把扯住穆迟昕的衣服,“你说话啊,穆迟昕!”

“你想让我说什么!”穆迟昕一把推开刘光年,大喊道:“是我让他走的吗?他为什么要走,要不是没有办法了,他为什么要走!”

胡珊珊插进两人之间,对刘光年道:“隋镇麒走了,你跟他发什么脾气,他跟隋镇麒又没关系,他怎么知道隋镇麒为什么要走!”

刘光年瞪了穆迟昕一眼,强忍着怒气走了。

穆迟昕跌落在座位上,心口上风起云涌,翻搅地他上不来气。

他也不知道隋镇麒是什么时候走的,不知道更好,如果真的亲眼看着他坐车离开,穆迟昕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承受不了。

隋镇麒临走,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他或许是太失望,或许是太心痛,所以不愿意面对任何一个熟人。

穆迟昕最近几天没怎么上课,他辗转在医院、警察局和隋文岭的公司之间,隋镇麒和宁万钧都走了,他多少放下了些心。

穆延峰有隋文岭照顾,他更不用担心。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李宝军的案子。

董欣翰头部遭到严重打击,当场死亡,头骨粉碎,半个头部完全被严重破坏。

蒋辉虽然只挨了一板砖,但是板砖砸地太寸。当时蒋辉见李宝军拿起板砖,他转头要跑,结果那一板砖正好砸在了他后脑上,板砖都砸碎了,人当时就没了意识,现在还在医院里昏迷着,没有脱离生命危险。

超市门口虽然有监控,但是监控只有一个,而且坏菜的是,监控照到的画面只有李宝军怒砸董欣翰的画面,就连昏迷的蒋辉,也只是露出了一只脚。

超市位置太偏,当天晚上附近的居民只听到楼下有声音,但没人听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王赫已经被警察找到了,可是他决口不提侵犯李宝玥的事情,只说三人是捉弄李宝军,结果李宝军发了怒,拿板砖就开始打人。

李宝玥气得恨不得咬死他。

李宝玥作为当事人,她的证词不足以起决定性作用,可是除了王赫,再没有一个证人能为这场案件做证词,监控也只能表明李宝军故意杀人。

隋文岭派过来的律师是个女人,她本来经验丰富,可是面对这样的情形也觉得分外棘手。

而另一桩大麻烦,谁都没有预料到的,蒋辉的妈妈自己就是律师。

在这种情形下,只要王赫不说出事情的真相,李宝军就等同于被坐死了故意杀人的罪名。

可笑的是,李宝玥的证词,毫无用处。

蒋云英知道其中利害,为了保住自己的儿子,她给了王赫巨大的好处,同时还有恐吓,王赫也怕进监狱,如果他说出真相,蒋云英会把他也送进监狱。

王赫更加不敢说出事情真相了。

这件事情一筹莫展,另一边,又出事了。

隋文岭接受了穆迟昕的建议,解散运输队,卖车的事安排出去,自然有人处理,只要运输队一解散,陈森就不能再盯着隋家了。

可是隋镇麒一根手指的仇,穆迟昕是一定要报的。

然而他没主动找上陈森,陈森却先找到了他。

那天,穆迟昕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是邮寄到看护班的,穆迟昕晚上才去取,之前都是路漫漫和杨震给他邮东西,邮的时候都会提前告诉他,这个包裹是谁邮的,穆迟昕也不知道。

包裹是个十厘米长宽的小纸盒,装不了什么东西,穆迟昕看了眼快递单,没有发件人,他也没在意,把包裹撕开,里面是一捆泡沫纸,他把泡沫纸一层层打开,图穷匕见。

一截断指出现在了穆迟昕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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拯救学霸前半生
连载中孙小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