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迷雾下的裂痕

---

训练室的巨大落地窗外,晨光熹微,给冰冷的银灰色建筑镀上一层浅金。但室内,空气却凝滞得如同沉入深海的铅块。环形光幕上,SKY战队那令人窒息的战术推演如同巨大的齿轮悬停在半空,散发着无形的金属寒光。昨夜的亢奋与“荆棘风暴”初显锋芒的锐气,被曲艺那通鬼祟的“未知”通话彻底冻结。

阮柳鸢站在控制台前,柠黄色的长发在脑后束得一丝不苟,却掩不住眉宇间沉沉的阴霾。冰蓝色的眼眸锐利如刀,反复扫视着光幕上SKY中野联动的深红色核心区域,试图将昨夜那通“未知”通话带来的不安强行压回战术分析的轨道。手腕处,被护腕包裹的肌肤下,那股熟悉的酸胀感如同蛰伏的毒蛇,在神经末梢无声游走。

“继续推演。”阮柳鸢的声音带着金属摩擦般的冷硬,打破了死寂,“琳,SKY下路四包二,他们辅助‘锁链’的钩子预判习惯,再细化!”

思瑶琳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沉静依旧,但指尖划过控制面板的动作却比平时慢了半拍。她调出数据流,激光笔点在虚拟“锁链”的技能释放模型上:“钩索出手前0.3秒,模型重心有向右下方倾斜3°的固定微操,这是‘锁链’的个人习惯,可以利用…”她的声音平稳,视线却几不可查地扫过玻璃墙对面RHW训练区里那个沉默的替补位置。

墨痕烦躁地抓了抓红发,目光在光幕和玻璃墙之间来回游移。范明落紧抿着唇,盯着数据模型,镜片后的眼神却有些失焦。闻堰则显得有些心神不宁,手指无意识地在鼠标垫上划着圈。曲艺那深夜的鬼祟和慌乱,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水面的毒石,涟漪无声地扩散,侵蚀着刚刚建立起来的、脆弱的联合备战氛围。

玻璃墙对面,RHW的训练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寒昭的指令依旧沉稳清晰,但许渊的嘲讽声明显少了,脸上那惯有的倨傲被一种不易察觉的审视取代。柳若曦和林嘉陵训练时也多了几分沉默。曲艺坐在角落的位置,低着头,戴着耳机,训练得异常“专注”,但那刻意挺直的背脊和紧绷的侧脸线条,却透着一股欲盖弥彰的僵硬。

无形的裂痕,在联合的旗帜下悄然蔓延。

上午的战术推演在一种压抑的“默契”中草草结束。每个人都心照不宣地避开敏感话题,将精力集中在冰冷的战术模型上,但效率明显打了折扣。阮柳鸢手腕的酸胀感在长时间的专注和压抑下愈发清晰,每一次鼠标的微移都像在拉扯着紧绷的弦。

午休时间。基地餐厅。

往日里还算热闹的餐厅,此刻气氛有些微妙。QSF和RHW的队员各自占据着长桌的一端,泾渭分明。交谈声压得很低,空气里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疏离。

阮柳鸢没什么胃口,草草扒拉着餐盘里的食物。冰蓝色的眼眸低垂,余光却像最精密的雷达,不动声色地扫过餐厅角落——曲艺独自坐在一张小桌旁,面前的食物几乎没动,手机放在手边,屏幕向下扣着。他时不时飞快地瞥一眼手机,又迅速移开目光,神经质般的警惕。

就在阮柳鸢的耐心即将耗尽时,曲艺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震动声在相对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刺耳!

曲艺像被电击般猛地抓起手机,看清屏幕后,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按掉电话,动作之大差点打翻旁边的水杯。他慌张地站起身,连餐盘都顾不上收拾,低着头,脚步匆匆地冲出了餐厅,方向是通往基地后方那片僻静庭院的侧门。

阮柳鸢的心脏猛地一沉!又是那个未知归属地的号码?!她几乎是条件反射地站起身!

“鸢队?”旁边的墨痕被吓了一跳。

“没事,出去透透气。”阮柳鸢丢下一句,声音冷硬,抓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也快步跟了出去。动作快得牵扯到手腕,一阵清晰的刺痛让她眉头微蹙。

穿过安静的廊道,推开那扇沉重的侧门。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庭院里香樟树的气味混合着泥土的微腥扑面而来。阮柳鸢放轻脚步,像一只潜行的猎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

很快,她就在昨天那棵香樟树不远处的假山石后,捕捉到了曲艺的身影。他背对着入口方向,身体微微佝偻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急促:

“…我知道!钱我收到了!但…但这太冒险了!他们…他们现在盯得很紧!寒队,还有江队…那个阮柳鸢,她好像也…”

电话那头似乎说了什么严厉的话,曲艺的声音瞬间带上了哭腔:“…别!求您!再给我点时间!我…我一定把东西弄到手!GIA之前!我保证!…战术核心…对!他们的新战术…那个‘荆棘风暴’的切入点和时间节点…我一定…”

荆棘风暴!切入点!时间节点!

这几个词如同惊雷,狠狠劈在阮柳鸢的神经上!冰蓝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一股冰冷的、混杂着暴怒和被背叛的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冲得她眼前阵阵发黑!

曲艺!这个被RHW收留的替补!这个看似老实沉默的队员!竟然是…是卧底?!目标是QSF刚刚成型、准备用来撕碎SKY的杀手锏——“荆棘风暴”的核心机密?!

胸腔里的怒火如同压抑的火山,疯狂咆哮!手腕处那累积的酸胀和刺痛,在这一刻被巨大的情绪冲击彻底点燃!如同烧红的钢针,狠狠扎进骨髓深处!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带着剧痛和滔天怒火的闷哼从阮柳鸢紧咬的牙关中挤出!她下意识地用左手死死掐住右腕!身体因为剧痛和愤怒而剧烈地颤抖起来!脚步踉跄,踩断了一根枯枝!

咔嚓!

清脆的碎裂声在静谧的庭院里如同惊雷!

假山石后的曲艺如同惊弓之鸟,猛地转过身!当看清站在入口处、脸色惨白如纸、眼神却燃烧着骇人冰焰的阮柳鸢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手机“啪嗒”一声掉落在草地上,屏幕还亮着,显示着通话中断的界面。

“阮…阮队?!”曲艺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你…你怎么…”

“荆棘风暴?”阮柳鸢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地狱里挤出来的,裹挟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气和焚毁一切的怒火,“卖给谁?嗯?”她一步步向前逼近,脚步因为手腕的剧痛而有些虚浮,但那冰蓝色的眼眸却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死死钉在曲艺惊恐的脸上,“SKY?还是哪个藏在阴沟里的耗子?!”

“不…不是!阮队!你听我解释!”曲艺吓得连连后退,语无伦次,脸上涕泪横流,“我是被逼的!他们抓了我家人!我…”

“闭嘴!”阮柳鸢厉声打断,胸腔里的怒火几乎要冲破喉咙!她猛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左手,指向曲艺掉在地上的手机,指尖因为愤怒而剧烈颤抖,“解释?留着跟寒昭!跟江笙!跟联盟纪律委员会去解释!”她冰蓝色的眼眸里是毫不掩饰的杀意,“现在,给我滚去训练室!敢跑一步,我打断你的腿!”

曲艺被阮柳鸢那如同实质的杀气震慑,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他连滚带爬地捡起手机,看也不敢再看阮柳鸢一眼,如同丧家之犬般,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庭院。

庭院里瞬间只剩下阮柳鸢一人。剧烈的愤怒和手腕处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剧痛猛烈交织,冲得她头晕目眩!她踉跄着后退几步,重重地靠在粗糙冰冷的假山石壁上,大口喘息着。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训练服。左手死死地掐着右腕,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可怕的青白色,仿佛要将那只带来无尽麻烦的手腕生生捏碎!

荆棘风暴…核心机密…卧底…

SKY的阴影尚未驱散,堡垒内部却已悄然生蛀!

手腕的剧痛如同毒蛇啃噬…

那95%的痊愈…像个巨大的讽刺!

就在她眼前阵阵发黑,几乎要被剧痛和愤怒吞噬时,那股熟悉的、清冽如初雪松针的气息,再次无声无息地靠近。

阮柳鸢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冰蓝色眼眸里充满了暴戾的警惕和毫不掩饰的敌意!

江笙站在几步之外,银白色的长发在阳光下流淌着清冷的光泽。她的目光扫过阮柳鸢惨白的脸色、剧烈颤抖的身体、以及那只被她自己掐得死紧的手腕,温婉的眉宇间瞬间被巨大的震惊、了然和深沉的痛楚所取代!她显然听到了刚才最后那几句对话,也看到了曲艺狼狈逃窜的身影!

“柳鸢!你的手!”江笙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和担忧,她快步上前,试图查看阮柳鸢的手腕。

“别碰我!”阮柳鸢如同被侵犯领地的凶兽,猛地甩开江笙伸过来的手,动作带着撕裂般的痛楚!她冰蓝色的眼眸死死盯着江笙,里面燃烧着被背叛的怒火和一种近乎偏执的怀疑:“曲艺!你们RHW的‘好’队员!现在满意了?!堡垒还没倒,蛀虫倒是先养肥了!”

她的指控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扎向江笙!

江笙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温婉沉静的面具在阮柳鸢那充满恨意和怀疑的目光下彻底碎裂。墨玉般的眸子里清晰地翻涌起受伤、错愕、难以置信,以及一种被最信任之人反手刺伤的剧痛!她看着阮柳鸢那只被自己掐得近乎变形的手腕,看着对方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指向自己的怀疑和怒火,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柳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曲艺的事…我不知情。”她试图解释,语气带着一种被误解的急切和沉痛,“寒昭已经去处理了!给我点时间…”

“时间?!”阮柳鸢猛地打断她,声音因为剧痛和愤怒而嘶哑破音,带着一种玉石俱焚般的疯狂,“GIA还有几天?!‘荆棘风暴’的核心被盯上了!我的手腕…”她抬起那只被剧痛折磨的手,冰蓝色的眼眸里充满了绝望的火焰和一种被逼到绝境的狠戾,“它随时可能废掉!你告诉我时间?!江笙!你告诉我,现在该怎么办?!”

最后一句质问,如同受伤野兽的悲鸣,狠狠砸在庭院死寂的空气里!也砸在江笙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

手腕的剧痛、战术泄露的危机、被信任之人背叛的愤怒、对GIA的恐惧…所有的负面情绪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将阮柳鸢彻底吞噬!她眼前一黑,身体再也支撑不住,顺着冰冷的假山石壁,缓缓滑坐在地。左手依旧死死掐着右腕,指节青白,额头抵在屈起的膝盖上,肩膀因为剧痛和无声的呜咽而剧烈地颤抖着。

那强撑的、属于“荆棘渡鸦”的冰冷外壳,在这一刻,被手腕的剧痛和信任的崩塌,彻底击得粉碎。只剩下一个被疼痛和绝望淹没的、脆弱的灵魂。

江笙站在原地,看着蜷缩在假山石下、颤抖得像风中落叶的阮柳鸢,看着她那只被自己掐得死紧、仿佛承载着所有痛苦和愤怒的手腕。温婉的墨玉眸子里,翻涌的受伤和痛楚被一种更深沉、更汹涌的心疼和自责彻底淹没。那眼神,如同看着自己最珍视的宝物,在自己眼前碎裂,却无能为力。

她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向前迈了一步,蹲下身。她没有再试图去触碰那只伤痕累累的手腕,只是伸出手,极其轻柔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小心,覆在阮柳鸢那只死死掐着右腕的、同样冰凉颤抖的左手上。

温热的掌心包裹住阮柳鸢冰冷紧绷的指节。

“松开…”江笙的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痛楚和不容置疑的温柔,“柳鸢…松开它…让我看看…”

她的另一只手,极其缓慢地、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按在阮柳鸢剧烈颤抖的肩膀上,试图传递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和支撑。

“还有我…”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砸在阮柳鸢混乱的心湖,“蛀虫…我来挖。刀…我帮你磨。天塌下来…”她的指尖微微用力,仿佛要将自己的力量传递过去,“…有我顶着。”

庭院的风吹过,带着香樟树叶的微涩。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个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颤抖呜咽;一个半跪在阳光与阴影的交界处,用单薄却坚定的肩膀,试图为对方撑起一片摇摇欲坠的天空。手腕的剧痛与战术泄露的阴云依旧沉重,但那只覆在冰冷手背上的、带着温热和不容置疑力量的手,却成了这片绝望风暴中,唯一的锚点。

<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
针锋相对下的玫瑰
连载中云寒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