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哲宇懵了：“宋恩恩吗？”
“不是！前同事，你同行！”赵序失笑，“黄争鸣呀！”
“……黄争鸣？”何哲宇的声音小了，怔在原地，“他，还愿意跟我说话？”
“愿意啊，我都问过了，就说等你今晚回来问问你，怎么样？你还想说吗？”赵序歪了歪脑袋，“你不想我就把他推掉，我们事前就说好了，如果你不愿意，不勉强你。”
何哲宇没说话，只是把凳子拉到床边，规规矩矩地坐好，手放在膝盖上攥了攥：“……愿意。”
“嘿嘿，我想也是。”赵序乐得咧嘴。
赵序也把自己拾掇拾掇，扣子扣扣好，然后在床上坐起来了，他给黄争鸣发了个消息问他现在方不方便，很快，对方回了个OK，让他现在就可以通电话来。
随着视频电话短促的几声铃响，那头接通了，屏幕内出现了黄争鸣的脸，还有小屏幕里何哲宇紧张的模样。
赵序职业病又犯了，还分析了一下黄争鸣的长相，说是小老外，眉眼确实有点像外国人，应该是混血，适合当网红当偶像当综艺咖，反正，不适合当演员，戏路太窄，还好退圈了。
……怎么说呢，怪不得跟那个综艺咖薛瑞寒能玩到一块。
黄争鸣先开口了，他露出一个为难的笑容：“哲宇，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何哲宇咽了咽口水，努力寒暄，“你，你还好吗？”
“我很好呀，我回老家了，现在事业很顺利，你呢？”黄争鸣问。
“……也不错。”何哲宇点点头。
空气中沉默了半天，赵序没着急像在酒局一样打圆场了，他没出镜，只是靠在椅子旁边看着。
久久，何哲宇叹了口气：“对不起。”
“不怪你，”黄争鸣点点头，“那个时候我们都没做好，宋恩恩和我说，如果他们做决定中途就先给你预警，一步一步把话给你讲清楚，再说要把那个资源给我，就不会这样了。”
“……不是这样的，我应该好好听你们说话，而不是意气用事的，”何哲宇低下头，“对不起。”
黄争鸣想了想，也低了个头：“我也对不起，这么多年了，当年我也在赌气，就觉得我也不知情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凭什么发那么大火……如果我坚持一下，是可以联系到你，跟你说清楚的。”
误会嘛，不就是，两个人只要有一个人肯坚持，就能解开的吗。
赵序见他俩说开，心里却在想些别的。
真的是那样吗？
人与人之间的破碎并不像花瓶砸在地上那样猛烈，是一道道细小的裂缝像植物扎根一样细细密密纵横交错，生长着生长着，最后才全部坍塌，他们之所以产生这种误解，不就代表着信任的裂缝冒了，从此每一点矛盾都会演变成猜忌，从而愈演愈烈，最终还是要碎掉的。
俩人随便聊了几句，最后，两个已经无话可说的好朋友都笑了，何哲宇笑得温和，向他道别：“拜拜，黄争鸣，祝你事业顺遂。”
“你也是啊，拜拜，何哲宇，祝你星途坦荡。”黄争鸣笑出了一排白牙。
电话挂了。
挂断，就不会再打一次了，他们从此分道扬镳，就像薛瑞寒说的，碎了的花瓶粘上也没什么用。
还是遗憾好，遗憾只是站在远处回望，看不见那道裂缝，就会幻想“如果当初”，幻想圆满。
何哲宇挂了电话，放下手机，看了眼靠在旁边看完全程的赵序，拳头握紧松开，然后伸手，轻轻地揽住了赵序的腰。
“哦抱抱抱抱，来，让老公抱抱，”赵序直接往他怀里一钻，整个人打横坐到腿上去，膝盖曲起来蜷成一团，举起胳膊来抱他，“开心吗宝宝？”
“开心，”何哲宇在他怀里蹭了蹭他，“谢谢你……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肯定的，你是我老婆，我天生就要帮你的，”赵序笑了，被他蹭得痒痒，“怎么那么可爱呀，小孩儿，跟小狗一样，开心就蹭人。”
何哲宇顿了一下，抬起头来，他个子高，赵序又是半仰躺，哪怕是这种姿势也能居高临下地俯视对方，表情有点不高兴：“……我不是小孩。”
赵序看着他一副跟他斗气的样子就好笑，啪一巴掌轻轻拍在他脸上：“好好好不是小孩儿，洗澡去吧，证明一下。”
他能在片场留下的最后一天到来，今天不用早起，赵序终于努力爬了起来，他要去片场看看聊聊，顺便，容果不还说要请客吃饭，他早点去早点蹭饭。
何哲宇已经洗漱完了，回床上把还在醒神的他一把捞起来，带去卫生间洗漱。
赵序一边享受服务，一边为自己辩解：“……我要澄清一下，我平时不这样的。”
他好歹是个大老板，平时怎么会连床都起不来！何哲宇不在的时候他每天自己起床收拾打扮然后去工作可顺利了！
“嗯，你最厉害了，”何哲宇拿出已经挤好牙膏的电动牙刷，“张嘴。”
“啊。”
赵序老老实实地坐在他怀里张嘴刷牙，在心里又辩解了一遍，这个属于有人伺候不享受白不享受，有人哄他起床哄他洗漱那他干嘛不受着，他花了钱的！
刷完牙，离开怀抱坐到椅子上，何哲宇又给他洗了脸，捋了捋刘海，看着清爽漂亮，梳头的时候很舒服，赵序连眼睛都眯起来了，仰着下巴晃着腿，看得何哲宇没忍住，低下头来亲了下他的眼尾。
“干嘛？偷袭我。”赵序的语气丝毫没有怪罪。
“……很好看。”何哲宇有点不好意思。
“那当然，科班严选，我能不好看？”赵序下巴一仰，得意地笑。
坐车到了片场，几位演员去做妆造，赵序在旁边凑热闹，看看小白纸被涂涂画画的过程，很好玩，他一直觉得化妆就是画画，第一次化妆的时候有种“天呐我变成纸了”的感觉。
化妆老师见投资人来了，顺口唠闲嗑：“赵总，你都不知道，何老师的脸真的太好画了，都没什么发挥空间，感觉洗把脸就能上镜了。”
“那必须的，我就看中这张脸，帅得不行哈哈，哎呀我要长成这样我就专心当演员了，创什么业，”赵序笑了，“当然了演技也不错，但是脸嘛，第一印象就是这个了。”
“我们给哲宇老师拍了好多照片呢，剧照老师说，就这张脸往网上一发，流量就来了，”化妆老师点点头，“真的帅得很少见啊，以后估计会非常非常红。”
“害，这不还有你们妆造组的功劳嘛，抬爱了，借你吉言哈。”
赵序摆摆手，看了眼何哲宇，看起来又想说话又怕耽误化妆老师工作，抿着个嘴，话都鼓到腮帮子那了，哭笑不得：“化妆老师等一下吧，我看小何想说话不敢说，本来话就少，这一憋以后都不会张口了。”
化妆老师大笑，手上动作停了：“您说吧，我等下再化。”
“没什么要紧事……”何哲宇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我就是想说，赵总也很好看。”
“赵总赵总，你也知道我的工作啊？我又不用露脸！夸我又不能赚钱，”赵序气笑了，“怪人！”
何哲宇的嘴巴又抿上了，变成方便工作的模样了。
做完妆造，他们又去走戏准备拍摄了，工作人员忙忙碌碌，赵序找了个空地摸鱼抽烟，抽了两口正好看见小云走了过来。
“哟，小云，”赵序打了个招呼，“忙完了？”
“嗯……赵总，”小云还是有点怕他，又紧张又不敢扭头就跑，“哲宇老师去准备拍摄了，暂时没有要我做的事情。”
“这次成长了嘛，还知道汇报工作，”赵序笑了，“怎么样，给你们新换的团队，教你东西没有？”
“教了，”小云点点头，“现在在片场跟工作人员打交道也没以前害怕了，以前什么都不会，不敢说话。”
“挺好，能学就行，其实我之前对你那么凶主要原因不是你不会，是你就一直搁那玩手机，什么都是哲宇自己在做，”赵序解释了一下，“他做了妆造，还动来动去的话很麻烦，如果出了问题会耽误全组进度。”
“……不好意思，因为何哲宇从来不让女生做杂活，”小云摸了摸脖子，“只要他方便，他都要自己去，后来就养成习惯了。”
“哦我知道，照顾你们是吧，”赵序夹着烟笑，“我就从来不照顾，不管是在片场还是在公司，只要这是职责范围内的事，让女生搬几十斤的设备道具我也干得出来。”
小云看起来欲言又止，一副这个男人好恶毒的表情，但是又不敢说。
赵序抽了一口：“因为我觉得没有必要照顾你们啊，你们不是什么都做得很好吗？”
“诶？”小云愣了。
“我跑过那么多组招过那么多员工，见了那么多不同岗位上的女人，打杂扛重物写方案应酬做决策，没觉得大家有什么做不好的，那为什么要照顾？照顾应该是先入为主觉得对方做不好吧？”赵序看看她，“如果你去找工作，人家一看你是个女人就觉得你做不好，你觉得你还能活下去吗？”
“……活不下去，”小云的声音很小，“以前就是因为这样，才活不下去的。”
“嗯哼，所以啊，像你这样的人只能从底层做脏活累活爬上去，所以你需要的不是照顾，而是需要入场券和晋升机会，”赵序看着她眯起眼睛，“小云，你想做一辈子打杂的助理吗？”
赵序：“虽然助理这个岗位是最被人看不起的，哪怕你未来转岗，都会有人在背地里说‘以前不就是个助理’，但你能把片场摸清，多认识些人，把这里的人情世故运作规律摸清，你就可以一步步往上爬，你可以做执行，做经纪人做宣传，如果你想，可能还能跳槽去某个企业做到管理层，有本事的话学历出身不重要，怎么样？”
小云的眼睛一点点亮了，总是蜷缩的身体也一点点展开，她只是问：“可以吗？”
“可以啊，这里就是有无限的可能性，很多大明星以前还住地下室呢。”赵序龇了龇牙。
何哲宇拍完一段戏份，小云抱着一摞东西飞一般就冲上来了，把何哲宇吓得一跳，连忙想帮对方接：“不用，不用，我自己来拿就行。”
“用！”小云斩钉截铁，一边把水递给对方，一边帮他擦汗，“这是我的工作！何老师你要吃什么？我得准备给咱们团队订餐了。”
何哲宇懵了，看看突然工作热情飞涨的小云，又看看在旁边嬉皮笑脸的赵序。
赵序：“你让人家拿！别妨碍工作！小云是助理，你是演员，你俩各司其职，谁也别耽误谁，知道不？”
“是……”何哲宇照做，从对方手里接水接外套接剧本，眨眨眼。
容果也跟上来，看着贵人连忙热情地鞠了个躬：“赵总！太感谢您了。”
“不客气不客气，我看了，你演得很好啊，打铁还需自身硬，你先当千里马我才能当伯乐哈，”赵序大笑，“你们几点结束？我又忘时间了。”
容果换了个妆造，不是那个不适合她的花里胡哨甜美妆造了，带着年代感的服装妆容一上，那副斯文坚韧的劲儿也出来了，很抓眼，哪怕演的是个配角，镜头不多，也有机会拿些话题度。
“我结束很早！何老师得晚上七点左右，拍完请让我请你们吃个饭吧，虽然光是吃饭肯定不能当作报答，但我确实想跟您吃个饭很久了，希望您给我这个机会。”容果非常诚恳。
“没问题啊，”赵序点点头，“等呗。”
随后，他又笑着拍了拍何哲宇：“好好拍啊，你耽误进度我要饿肚子了。”
“是，”何哲宇认真地看着他，“……平时我也有好好拍的。”
“嗯嗯，你最乖了。”
做了造型摸不了脑袋，赵序的手在空中犹豫半天，最后选择了捏捏对方的脖子。
挺软的，看来没颈椎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