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提前收工了，赵序觉得用自己饿肚子这件事来要挟一下何哲宇真够好用的。
一行人驱车前往饭馆，据说是这附近比较有名的农家乐，肉都是自家养自家杀，菜也种在后边，不打农药，在城里属于高价有机蔬菜，赵序乐了：“那我得尝尝这鸡有没有鸡味。”
“这附近没什么档次很高的店，还担心您会不喜欢……”容果失笑。
“食物有什么高低贵贱啊，真是的，人有附加价值分分得了，对食物宽容点，人家都死了，”赵序笑她，“只要好吃就行，哲宇说你们经常点外卖，很好吃？”
“好吃的！”容果眼睛亮了，不愧是家里做食品的，聊起吃饭这会比在片场还精神，“哇我吃到被经纪人骂……因为一不看住我我就吃多了，然后下一顿就不让我吃。”
“哈哈！啊演员嘛，克制点，浅尝辄止嘛，”赵序撇过头去摸了把何哲宇，“你有克制吧？我检查一下啊。”
“……有。”何哲宇没想到他在车上直接上手，脸都红透了。
他当然知道何哲宇很克制，毕竟体脂但凡高两个点他都能在某些时刻清晰地看出来，内脏在肚子里，脂肪都是先从肚子上长出来的，想看看何哲宇最近自不自律，低头看看腹肌就知道了。
“何哲宇老师啊！老师可自律啦，”容果也表示赞叹，“这么久了也没见过他吃过动物皮，吃东西基本上都要过水，每次上镜脸都是紧紧的，一点没肿过。”
“行，真不错。”不用管妆造，赵序终于能狠狠摸一把对方的脑袋了。
不过，趁容果玩手机的时候，赵序悄悄凑到何哲宇的耳边，轻声说道：“回家还是可以多吃点的……软一点的话，手感好。”
何哲宇和他扣在一起的手抓得紧了。
坐进包厢点了菜，容果的话匣子打开了，这小姑娘性格跟她的脸一点也不像，咋咋呼呼又莫名天真，怪不得在《不成仙》挑了那么个角色。
“何哲宇老师超级崇拜你的，赵总，我之前随口提到，我说我们公司很多人都认识你啊，何老师又是请我喝饮料又是请我吃饭的，就为了多听听你的故事，”容果回忆起来，“赵总你在我们公司也太有名了！老老少少的没人不认识你。”
“哈哈……”赵序觉得自己脑袋后面有冷汗在流，不是巨鲸的问题，是首都干这一行的谁不认识他，“跟你们老板关系好嘛，有资源紧着自己人用，这不我也不是经纪公司，手底下不签人嘛。”
他有点想瞪何哲宇一眼，问那么多干什么，但不知为何，他心情还蛮好。
容果又接着说：“大家都知道我是你……内推？外推？反正是塞进来的，吃饭的时候就提到你，你以前在片场多认真负责啊，还经常帮大家解围，有几个演员刚入行在片场不懂事犯错了都是你帮忙的，说这个，咱们赵总，八面玲珑又心善，金刚手段菩萨心肠啊。”
“停停停，”赵序听出不对劲，“咱们？咱们赵总？你这话别给薛悯荣听见，我惹不起她啊！”
“听不见！薛总多忙啊，她们薛家产业那么多，”容果大笑，“她弟弟也不告状，我们私底下说什么话都不会传到她耳朵里的，都怕她，不找她玩。”
赵序思索了一下：“其实你说的那些我都不记得了，我每次就是想做什么就做了，没想着有什么目的，本来上班就累。”
“说明你本来就是很好的人……”何哲宇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赵序被夸得心里有点飘飘然了，但还是表面镇定，哼了一声：“我当然知道我很好……所以还有吗？”
“有，”何哲宇接了话，“我们很多人都喜欢看你的电影，不管是商业化的选材和传播方向，还是你的演技，都很好，很厉害，容果说，像《一剑封喉》就是全公司都看了，还有几个演员学你舞剑，不过学不好，摔了好几个杯子。”
“嗯嗯，嗯嗯，”赵序使劲点头，“还有吗！还有吗！”
“还有你大学时候拍的……”
……
很有鸡味的鸡上了，还有一些其他菜，赵序一边吃得高高兴兴，一边听得高高兴兴，他也聊开心了，连带着给容果多提了点职业规范方向的建议，以及有几个最近在筹备的影视资源不错，让她经纪人去问问看能不能摸着，都很适合她去演。
容果连连道谢，吃到结束，趁着赵序去洗手间，她悄悄凑到何哲宇旁边：“赵总私底下跟我想得不一样哎？”
“说明他心情很好，”何哲宇思考了一下，“他高兴的时候就会很……活泼？”
“好可爱呀赵总，”容果捧着脸，“还好赵总是gay，同性恋那么少的情况下都那么多人喜欢他……如果他是直男不敢想有多受欢迎。”
何哲宇垂眸看了看桌子，轻轻地赞同：“嗯，他那么好，应该所有人都喜欢他才对。”
“你也喜欢？”容果开玩笑。
“……嗯。”
何哲宇点了点头。
“但是，我们很远，我只是喜欢就够了。”
容果没想到把人家真心话套出来了，愣了一下，连忙安慰对方：“没有很远！何老师你也是业内很厉害的演员了……不是没有可能的。”
“如果只是想看演员演戏的话，太多了，不是非我不可，”何哲宇笑了，“我需要他是没有意义的，只有被他需要，我才能在这里，演员不是一个被他需要的身份，没关系的，现在这样也很好了。”
容果沉默了一下，最后还是努力挤了句：“好吧。”
赵序很快回包厢来，看俩人气氛怪怪的，奇怪：“怎么，吵架了？”
“没有！拍戏拍累了，现在吃饱了又晕碳而已哈哈，走吧走吧。”容果尬笑。
“哦！走吧，回去早点睡。”赵序没再问。
说罢，几人坐车回到民宿，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
回到房间，赵序才多看了何哲宇几眼，他察言观色久了，两个小演员间的氛围转变逃不过他的眼睛，赵序插着兜，等他给自己点烟，一口烟抽完，他才问：“到底聊了什么？”
何哲宇一愣，没想到他还在惦记这个事。
“你毕竟是我的人，你的私生活我过问一下没什么问题吧？”赵序不高兴地盯他，“你不想说？”
“没有，”何哲宇摇头，“不是不想说，嗯，在聊你，所以不好意思跟你说。”
“聊我还不好意思跟我说？”赵序瞪大眼睛，“干嘛，说我坏话？我没干什么吧，我觉得我对你们还算可以了！”
“不是不是，是好话，”何哲宇摆摆手，“说你，很可爱很受欢迎。”
“…………你在说中文吗，”赵序拧着眉狠狠抽了两口，“我要是受欢迎我能那么多年找不到1？”
这个问题把何哲宇也难倒了。
凭借被赵序灌输的同性恋知识：“……可能因为1太少了，都是0.5。”
还好1比较少，不然按照赵序能接触的层级来说，应该轮不到他。
“点五不发音是吧，你直接说喜欢我的都撞号了呗，那也太惨了，草，还不如没有，竞争对手能从西土城排到天河客运站啊，”赵序摆摆手，懒得管了，“行吧，你俩没说我坏话，也……没聊别的，就行。”
“我们没什么别的聊，没什么共同话题，”何哲宇补了一句，“我找她聊天都是因为，她提到你了，我想听听。”
“……哦，”赵序有点不好意思看他，“你解释那么多干嘛，我，我对你社交不感兴趣，你们有没有共同话题都可以。”
“我想跟你解释，我的一切事情都应该告诉你的。”何哲宇很认真。
“……”
赵序没话说了，他这个左右逢源的酒场老油条老是在何哲宇这里说不出话，烟抽到头，他摁了烟头，转移话题：“好了，好了，我要去洗澡了，今天分开洗吧，明天早起。”
“好。”何哲宇点点头。
小民宿窄窄的淋浴间像一个水族馆缸，赵序站在中间和被关起来的海豚共情了，空间太小，太窄，他有点难透气，小熊软糖的心好像又在被赵青青挖着玩，如果那里是空的，他就不用去猜忌里面藏着的感情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好奇怪。
他为什么那么在意何哲宇和容果关系到底好不好。
这俩人不都算是靠他揽活的关系户吗，同属于赵序可以轻易操控的阶层，资本和演员之间就是这么天壤之别，为什么他总有种失控的感觉。
赵序洗了个头，一滴泡沫啪嗒一下滴进他眼睛里，刺得痛，赵序猛地闭上眼，随后赶紧冲掉，淅淅沥沥的热水把他都浇清醒了。
班上少了。
不工作果然就会胡思乱想，回首都赶紧上班去。
何哲宇听到水声停了，过一会，浴室响起了吹风机的声音，忙不迭跑了过去，他敲了敲门，听到吹风机声音也停了，随后，是湿漉漉的赵序打开了门。
“干嘛？”赵序顶着刘海上的水滴，瞪着他。
“……吹头发，”何哲宇手足无措，“我帮你吧，一直都是我来吹头发。”
……确实，平时都是何哲宇负责这事的。
但赵序心里乱，本能地想躲他，就难得在俩人还在一块的时候自己吹头了，没想到何哲宇还主动揽活。
想了想，不享受白不享受，他花了钱的，赵序把吹风机递过去：“喏。”
何哲宇笑了：“嗯！”
……没见过打工的非得给自己找事做的，何哲宇要是去公司做别的工作肯定会被塞一堆活，天天无偿加班到半夜，可怜。
待到第二天，赵序坐车跟他们剧组的车反方向走了，何哲宇替他拎行李，放进后备箱后又钻到前面来，趴着车窗多看他两眼，什么话都不说。
“干嘛！跟个大狗似的，我又不是出去了就不回来了，”赵序刮了下他的鼻子，“走了哈，在剧组乖乖的啊，好好拍戏别乱捡东西吃，下雨记得进屋里躲。”
“……”何哲宇觉得后半段听起来怪怪的，难道正常情况下他会捡东西吃吗，但是没反应过来，只能点点头，“好，我会的。”
赵序乐了：“嗯，真聪明，上班去吧，我也回去上班。”
车转高铁又转车，没多久，赵序回了公司直接进了会议室，投入到工作中。
新电影上映了，票房居然比他想得要好，邱月明和周一的粉丝消费能力果然给力，他还以为这慢吞吞小文艺片没人看呢。
庆功宴又得去看烦人情侣老同学，郑观雪不在，赵序只能跟周一统一战线，只要邱月明带着小胡来，就让他俩独处，他们自己玩。
周一搁他旁边喝着酒，老远看了眼那俩人，最后叹了口气。
“干嘛？恐同啊。”赵序笑她。
巨鲸一姐对邱月明也是有过意思——结婚的那个意思的，公务员家庭比较传统，就算混成今天这样也得被催婚，她惦记着在圈内找个长得好看经济条件不错的算了，主要是要长得好看，结果一挑一个同性恋。
“恐，非常恐同，”周一扶了扶脑袋，“赵总您也离我远点吧。”
“你都入这行了，忍忍吧，全世界一半的男同性恋都在这啦！你一转头发现身后宣传商务经纪但凡是个男的空无一直，”赵序晃晃酒杯，“你说你这么恐同来娱乐圈干嘛，不是说你们商科不出柜吗？”
“……其实我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他们不对异性恋出柜，”周一深深瞥他一眼，“其实我专业课的小组成员同学和我室友一半都是，最直也是个双。”
“姐，你到底是恐同还是深柜啊，我身边都没那么多同性恋，”赵序震惊了，“哦我想起来了，你的梦女粉也特别多对不对，你可能就是这个体质。”
“我认了。”周一攥紧拳头，能带来衣食父母那也行吧。
庆功宴散场，三个同性恋和一个恐同异性恋招手道别，赵序看着这个场面就想笑，他在心里笑完，回到车里，才开始跟何哲宇复述。
司机稳稳当当地向前开去，何哲宇大概在专心拍戏，一直没回他，赵序便闭上眼在车上小憩一会，他有点累了，这几天没事，想在家里给自己放个假。
盘算着接下来几天在家里干什么，迷迷糊糊的，他就这么在车上睡着了，直到手机嗡嗡嗡地响起，又把他从梦里拖起来。
他一看，是赵青青，正摆好笑容想热热情情地喊她。
手机一接通，传来的是一阵哭声。
“哥，哥哥，你能不能来接一下我……”
那个地址，是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