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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顺平在意识消散之际听见了真人咬牙切齿的话语。
他站在黑暗中，前方涌现一道白光，他走了过去。再次睁开眼时，他看见的是熟悉的天花板，古朴的木质房屋，窗外枝繁叶茂。
这里是高专的宿舍。
意识恍惚了一瞬，一段记忆涌入脑中。
一年前，他在去学校的路上突遇奇怪的火灾，模糊的记忆中，一只巨大的蓝色水母出现保护了他，自那之后，他也能看见咒灵，拥有了名为淀月的式神。
当时的他跟着淀月狼狈逃跑，直到五条悟赶来打退了咒灵。
这之后淀月把重生的事全盘托出，告诉他想杀他的人是一名可以变成人类的咒灵，怀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他听从淀月的建议，加入咒术高专躲避追杀。
在高专的生活很开心，训练之余偶尔祓除咒灵，还能赚钱补贴家用，他与禅院真希、狗卷棘和熊猫成为了伙伴，闲暇之余插科打诨，过着普通又惊险的咒术师生活。
直到半年前城市中心突然出现了“帐”，同时高专守护结界消失，咒灵在那一天消失在人类的视野中。
这之后他们不再祓除咒灵，而是和咒术师们一起研究结界术式，学生的课程也因此搁置，每天轮流守在“帐”外。
生活变得无趣但有工资拿，也没有咒灵要杀害他。
吉野顺平对这样的生活没什么怨言。
直到此时此刻，他忽然记起那几十次重生的记忆。
他有一丝迷茫，总觉得重生的自己和之前的自己是两个人，经历不同产生的性格差异让他花了一会儿时间消化。
反正不管是哪个他，都打算去找真人。
他唤出淀月，如今高专没有结界，也就不担心在学校使用咒术收到处分的问题。
淀月心领神会地打字，“当初漏瑚打算杀了你，你的灵魂受到咒力冲击，那一刻我就醒来了。”
吉野顺平问：“真人呢？”
“没见过他。”
意料之内的发展，吉野顺平能够猜到真人的心思，碍事的刘海遮挡了视野，他习惯性地把刘海挽到耳后，触到额角的疤痕时倏地一愣。
他赶忙到浴室查看，镜子里的少年额角落着熟悉的疤痕。
“怎么了？”淀月担忧地问。
吉野顺平仔细回想这一年的记忆，他怔怔开口，“淀月，我一直都是这个样子吗？”
淀月歪歪头，“是的。”
“对于我小时候的记忆，你还记得多少？”
“大部分时候我在睡觉。”
“我被霸凌的时候呢？”
淀月打字的动作一顿，触手轻轻碰了一下吉野顺平的疤痕，扑腾的触手安静了下来。
吉野顺平拍拍水母的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了吗？”
一年前的他还没被霸凌，额角上的疤痕理应不存在。一直在他体内的淀月却没有意识到这件事，要么是记忆被做了手脚，要么就是某种原因让它无法察觉到这微妙之处。
淀月有些慌乱，在屏幕上删删减减，打不出一句话。
吉野顺平反而笑了，他抚上额角的疤痕渐渐放了心。
“看来……我一直都没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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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咚。”
宿舍门被敲响，熊猫带着点心来找他。
“顺平，要一起吃下午茶吗？五条老师买的伴手礼。”
“谢谢。”
吉野顺平端详熊猫的灵魂，没有记起重生记忆前，他的咒力很微弱，祓除咒灵也多是靠淀月，记起重生记忆之后，就像是打开了开关，咒力和五感都回到熟悉的状态。
熊猫对上少年的笑容，目光落在额角的疤痕上，他总觉得吉野顺平变了。虽然性格直爽了一些，但也没有变得开朗，反而……变得更阴沉了？
熊猫倒了两杯红茶，和吉野顺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同级生的趣事。
喝完半杯茶后，吉野顺平忽然问：“熊猫前辈，你的身体是玩偶做的吧？”
“怎么忽然叫我前辈？”熊猫对同伴的变化感到担心，但还是回答道：“对啊，要是破了正道会帮我补好。”
“熊猫前辈就没好奇过自己的存在吗？”吉野顺平盯着熊猫体内三个灵核，“玩偶只是你灵魂的躯壳，只要你想的，完全可以找一个肉I体生存。”
“诶？”熊猫面色大变，“我才不想变成恶心的人类。”
吉野顺平莞尔一笑，“真的吗？”
“什么意思？”
“因为你在熊猫玩偶的躯壳里你才觉得自己是熊猫，只要你在人类的体内，你就是人类。”
熊猫静静地注视吉野顺平，少年维持标准的笑容，看起来与以前一样谦逊温和，但双眼却没有任何神采，犹如一汪死水。
熊猫罕见地起了鸡皮疙瘩，绒毛微微炸开，“我就是熊猫啊，就算在人类体内我也依旧是熊猫，顺平就算变成其他动物也会觉得自己是人类吧。”
“啊，是这样没错。”吉野顺平眯眼笑道：“不好意思，我刚刚就是开了一个小玩笑。”
“这个玩笑有点烂哦，顺平。”
“我就是想问熊猫前辈，是否还记得变成熊猫之前的事。”
沉默在小小的饭厅里蔓延，熊猫警惕地注视吉野顺平。
吉野顺平说：“不用担心，我就是最近记起了一些事，恰好可以看见灵魂，五条老师知道我的情况。”
熊猫没有完全放下心，但还是说：“熊猫就是熊猫啊，顺平问这个是想干什么？”
“就是确认一些事。”吉野顺平温和地说：“你是由三个灵魂碎片组成的咒骸，当三个和谐的灵魂在咒骸里形成稳定的形态，就诞生了新的灵魂。”
“……你怎么知道？”
吉野顺平没有回答，“但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你的灵魂会为什么会诞生？”
熊猫没有回答。
吉野顺平继续说：“灵魂需要能量，我猜测你之前是一只未投胎的灵魂，机缘巧合之下被灵核吸引，加上躯壳的影响就诞生了你，这就像转世投胎一般，你迎来了新生。”
“你想说什么？”
“灵魂会随着躯壳而改变，灵魂与躯壳是一体的……我想拜托你帮我一个忙。”吉野顺平抬眸，“熊猫前辈，这件事只有身为咒骸的你能够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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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人睁开眼，他看了眼手机，昨天是以前的他在电影院碰见吉野顺平的日子。
一年前诞生时，他急切地想要杀死吉野顺平，又因自己下不去手他便让漏瑚帮忙，没想到适得其反把淀月唤醒，吉野顺平阴差阳错地加入咒术高专。
真人无法接近吉野顺平，便把精力投入于“帐”之中。他本以为淀月会向五条悟告知一切，没想到对方没有透露任何一点风声，他顺利和天元达成一致。
这次“帐”的规则更加严格，他还加入了自己的咒力，如果有人类进入“帐”内，会立刻进入他的领域，他会在瞬间改造那个人的灵魂。
这一招是防吉野顺平的。
但一天过去了，吉野顺平没有来。
真人莫名有些焦躁，这次他改变了吉野顺平的轨迹，重生的吉野顺平可能没有过来。
他曾设想过重生的吉野顺平是一只咒灵，如果那个论据是真的话，那提前觉醒咒灵的吉野顺平还会允许那只“咒灵”附身吗？
或者说，这次世界线的吉野顺平不是他所熟知的、重生的少年。
他可能摆脱了吉野顺平。
这本该是高兴的事，但真人却笑不出来。难以抑制的烦闷侵蚀着他，他躺在吊床上发呆。
清风吹过，树影斑驳，他盯着上方茂密的枝叶，想起和吉野顺平在咒术高专的生活，那时候的吉野顺平对训练毫无积极性，经常躺在树下休息。
有一次吉野顺平迷迷糊糊醒来，喃喃道：“星星……”
当时他顺着少年的目光，看见跟着风闪烁的树缝，觉得少年的想象力很丰富。
之后他也跟着躺下，拉着少年的手睡着了。
那天的风很温暖。
真人从回忆中抽离，灵魂上残留着微风的暖意，这股温暖很快又变成轻微的钝痛，像是疙瘩一般刻在灵魂上，时时刻刻地攻击着他。
通过这几次重生，他清晰地认识到吉野顺平对他的影响。
他不愿意与一个人类产生这样的连接，但他又切切实实地放不下吉野顺平。
过于聪慧也是一种痛苦，他若是再愚钝一些，就可以完全地把这些情绪宣泄在吉野顺平身上，但他深知这一切痛楚的源头，只是因为他在意吉野顺平而已。
憎恶人类的咒灵爱上了人类，多么讽刺的笑话。
真人不想承认这件事，他宁愿怀抱着这份痛楚也不愿意直面吉野顺平，所以他需要创建一个咒灵安全生存的世界，他想要无限生命，想要进化成为新生命。
等他重塑新的灵魂，那等吉野顺平死后，他们就彻底没有再见的可能了。
计划在稳步进行中，他希望吉野顺平赶紧进入“帐”迎来死亡，这样他才能专心研究术式。
可过去了一礼拜，吉野顺平还是没有来。
真人的灵魂比之前更躁动。
难道这次的吉野顺平真的没有重生记忆吗？
凭什么？
他不甘心。
他想要看吉野顺平痛苦。
真人躺在吊床上，他在努力调和灵魂代谢出的情绪。
“最近心情不好吗？”花御手上捧着一些花枝，他坐在树下教陀艮编花环，看了眼神情恹恹的真人，他把编好花环戴在他头上。
“确实是心情不好……”真人拿起花环，“啊，是波斯菊和桔梗。”
“人类给花起这种名字吗？”花御并不喜欢人类的自以为是。
“人类还给花赋予花语呢。”真人笑了一声，“我的记忆中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研究这些花，把各个国家的花和传说都查阅了一遍，波斯菊的花语有‘高洁’‘自由’还有‘初恋’的意思，这种紫色桔梗的花语则是表示……”
真人顿了一下。
“是什么？”花御问。
“表示永恒和无望的爱。”
“真不明白人类为什么会把爱强加在花上。”
真人记得桔梗花的传说，娓娓道来，“那是因为有一名叫做桔梗的少女，她心爱的人出海未归，她祈求神灵将爱人带回，神灵希望她忘记爱人、放弃那份爱，但她怎么样都做不到……神灵给她定下了罪，让她永远记住爱人，于是她望着大海苦苦等待未归的爱人，化作了桔梗花。”
花御编好了新的花环，他把花环套在陀艮的手上，看了眼真人，“真人很像桔梗花。”
“啊？”真人捏碎了花环，“你说反了，我是波斯菊，桔梗花另有其人。”
“是吗？”花御歪歪头，“我觉得你的发色和这种花比较像。”
“……只因为颜色像吗？”
“不然还有什么吗？”花御不明所以，知性的他无法理解人类的爱。
真人闭上眼背对着他们，缄默不语。
“真人最近有什么烦心事吗？”花御又问。
“没有，一切顺利，放心——”
“嘭。”
远处传来熟悉的打斗声。
真人猛地睁开眼，转瞬之间立刻飞向“帐”的边界。
花御看着摇晃的吊床，对陀艮笑道：“看来他心情变好了。”
“噗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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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阳光热烈的午后，吉野顺平走进了“帐”里。
下一秒，漏瑚的攻击袭来，和前面七次一样的招式，他轻松躲过，控制黑色的咒力包裹火焰，漏瑚警惕地往后一跃。
“竟然真的可以变成咒灵……”对方身上的咒力和真人很像，漏瑚跃跃欲试，“来吧！使出你的全力吧！”
“先暂停一下，漏瑚。”真人突然出现，他拍了拍漏瑚的肩膀，“我有事要问顺——”
后面的话语在见到少年的样貌时咽了回去，少年把刘海挽到一侧，额角的疤痕格外醒目。
“不愧是真人先生，真聪明。”吉野顺平点了点疤痕，“这个疤痕从一年前、在我未遭到霸凌时就在了。”
真人愕然地睁大双眼，笑了一声。
“原来是这样啊……”
灵魂一直不变，只在他们相遇时记起记忆。
“这不是什么重生的咒灵附体，而是你的肉I体时间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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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章 九十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