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
咒灵的情感很纯粹。
吉野顺平刻意给予那些不重要的缠绵记忆，想看的就是真人的反应。
效果出乎他的意料。
真人竟然会吃醋，会因为他惦记着过去的事产生恨意。
对于咒灵来说，恨与爱没有什么不同。
真人恨着他，也在爱着他。
但是还不够。
还远远不够。
……
202
“你好，老板，请问您找我有什么事？”
真人的记忆拉回吉野顺平的思绪，这次不再是淀月的视角，像是灵魂飘荡在半空一样，他看见真人坐在办公桌前，面前是一位黑发黑眸神情怯弱的青年，角落的淀月正在喝着饮料。
这是他不敢再看的记忆。
如果他更加理智一点，那就不应该让真人看这一段记忆，若是真人被这段记忆影响，会出现什么后果他也无从得知。
他和真人方才弯弯绕绕说了一圈，只是固执地不愿意独自看这一段，便只好拉着真人下水。
他为自己的任性感到可笑。
“你是新来的实习生吧。”真人翻阅对方的资料，“那你来当我的秘书吧。”
“可是，我应聘的是……”
“工资翻五倍。”
“好的，老板，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吉野顺平挑挑眉，真人哪学的这一套。
看着身为老板的真人他觉得十分陌生，在他印象中真人不该是这种圆滑又端着架子的人，就算为了达到目的，也不该是为了融入人类社会这种理由而低调行事。
就算真人那一天变成人类，他觉得真人也应该是个有上顿没下顿的无业游民，偶尔再看看书、看看电影什么的。
现在的真人穿着精英人士的西装，连气场都带着微妙的变化，看得他有些恶心。
他只好硬着头皮继续看下去。
“做什么工作啊……”真人上下扫视青年，面露一瞬厌恶，又改口道：“刚刚是随口说的，你继续做原本的工作吧。”
“啊。”青年面色扭曲一瞬，压下对老板不满，礼貌离开。
淀月飘到真人身侧，“为什么不用了？”
“因为没意思。”真人靠在椅子上，“一看就看透那个人类的**，对方眼中只有对钱的渴望……”
淀月点点头。
真人沉思片刻，倏地问：“淀月，我和顺平的第一次见面到底是什么样？”
水母在半空停顿片刻，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说。
真人拆开一包新的薯片，“今晚让你睡在装满可乐汽水的游泳池里。”
淀月立刻说：“你杀了顺平。”
“哦，具体过程呢？”
“你骗了顺平。”
“具体过程呢？”
淀月挠了挠头，“他相信你，听你的话去杀人，你骗了他，把他改造成咒灵后，他就死了。”
“咒灵？”真人眨眨眼，“为什么改造成咒灵就死了？”
“他原本是人类。”
真人一顿，陷入冗长的沉默，随后盯着淀月。
“怎么了？”淀月拉开与真人的距离。
“虽然我不太记得遇见顺平的事了，但他的一句话我记得很清楚。”真人笑得晦暗不明，“他希望我变成丑陋不堪的人类。”
淀月只是纠正道：“真人是咒灵。”
“是啊。”真人凝望远处的城市，“即便我现在伪装成人类，混迹于人类社会，但我还是咒灵，我永远不可能变成人类。”
淀月无法理解真人话语背后的意思。
落地窗倒映着真人的身影，他盯着自己的样貌，“我明白顺平为什么恨我了。”
“为什么？”
真人没有回答。
吉野顺平安静地看着这段记忆，有时候他很害怕真人的聪慧。
真人对任何事都领悟得很快，玩腻了媒体公司之后，真人想办法上了大学，学了社会学。这之后每天埋在书籍里，也会旁听各个学科的课程。
他这样外貌张扬的人在大学里格外醒目，也多了许多追求者，真人对此没有拒绝但也没有回应，比起聚餐联谊，他更喜欢和哲学社的人谈论自己的见解，大部分时间他都泡在图书馆。
只不过这样的生活不到一年他就腻了，随后他换了一个身份去学医，在实验室观察人类细胞时，他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于是便找渠道私下设立了一个研究所，他在里面研究动物和人类的大脑。
当然，也抓了很多人类实验者还有数不清的动物。
“淀月。”真人从书堆中探出头，“你能听到同类水母的声音吗？”
“可以。”
真人若有所思，“海豚是靠某种信号交流，不同的海豚信号频率也不一样，能够交流的动物就说明拥有智慧，拥有智慧就代表会学习。你一直都是介于动物与咒灵之间的存在，所以你学习说人类语言需要花大量时间。”
淀月在半空转了转圈，在慢慢分析真人的话语。
“之前你作为式神时与顺平建立了某种契约，这种契约会让你们拥有心灵感应，就算是彼此说着不一样的话，你们也能理解彼此的意思，或者是感知心情。但失去顺平这个媒介之后，你处理信息的过程需要靠你自己，靠着声波频率去理解和表达人类话语，这对你来说很难。”
淀月缓缓点了点头。
“那天我改造你的灵魂，只是把你发射的信号频率转化成声音媒介。”真人揉了揉淀月的头，“如果要让你真正理解人类的话语并且更加容易学习的话，我得开发你的大脑。”
“我相信真人。”淀月亲昵地贴了贴真人的脸。
真人深思熟虑，“我打算在你的大脑区域加一个类似过滤器的东西，减轻你的大脑负荷，你就不用那么费力去消化不同物种发出的信号频率了，但是……”
真人沉默得有些久，淀月问：“怎么了？”
真人微蹙眉头，“每个灵魂都有一个极限，我打算把你的语言模块开发到极致，为了不加重灵魂的重担，之前改造的发声位置就得消掉，那样你就没办法说话。”
“……没事。”
“到时候淀月你慢慢学写字就好了。”真人斟酌片刻，兴致勃勃道：“我这段时间再实验实验，改造一下你的灵魂。”
实验的过程需要“材料”，埋头研究的代价就是低估了咒术师的追捕，即便再有钱，有些事也隐瞒不了。
“看来被发现了……”
实验室上方传来剧烈的爆炸声，真人眨眼之间变成咒灵姿态，他贪婪地吸一口气，这是时隔二十几年他第一次变回咒灵姿态，研究室里充斥着人类的恐惧，他愉悦地笑出声。
“虽然有点仓促……”他拉住淀月，屏息凝神，“淀月，开始改变吧。”
仅仅一瞬就完成了改造，安置好昏迷的淀月后，他控制堆积的实验失败品。
那些“怪物”在城市大闹一场，真人安静地看着混乱的人群，与朝他袭来的咒术师对战，最后还是被五条悟打趴在地。
“我记得你。”五条悟给真人留了一口气，他观察逐渐消散的灵魂，“你是那位重生者当年藏起来的咒灵。”
“顺平……”
“他的名字叫顺平吗？我记不太清了。”五条悟居高临下地注视他，即便年龄已经过了半百也依旧有活力，他环顾四周，随手翻阅一旁的资料，“不过这可真是稀奇，没想到咒灵在研究人类，你是想找毁灭人类的办法吗？”
“咳咳……”真人吐出口中的血，一旁的水母玩偶钥匙扣沾了灰尘，上面染上了他的血迹，“我只是……想要塑造一个咒灵和人类共同生活的世界……”
五条悟挑眉，“毁灭人类不是更快吗？”
“人类是咒灵的苗床……”真人感知到灵魂在流逝，“人类的情绪是咒灵最好的养料，咒灵的进化需要人类，人类可以利用咒灵进行科技的飞跃……”
五条悟诧异地打量这位酷似人类的咒灵。
“我了解人类和咒灵……”真人虚弱地说：“只要一起合作，咒灵和人类将会步入新的文明……”
“很遗憾。”五条悟叹道：“不是所有咒灵都像你这么聪明，也不是所有人类都能接受咒灵。”
“以后会有这一天的……”真人的视线一片模糊，“淀月，下一次重生时拜托你了……”
水母玩偶彻底被血浸润，在真人失去意识的瞬间，玩偶中绽开一只巨大水母，又瞬间被五条悟消灭。
视野遁入一片黑暗。
吉野顺平本以为记忆会在此终结，可睁开眼时看见的是一片黑暗，他“看见”真人的灵魂伫立那里，一股奇妙的熟悉感涌上来。
这个地方是……
“这里是……”
真人诧异睁开眼，前方亮起一道蓝色荧光，水母在黑暗中飘荡过来，纤长的触手荡起波纹，看起来就像是在海底遨游。
“淀月，你怎么在这里？”真人感知周围的环境，本能告诉他这里是生与死的交界线，唯一的路口只有走向转生的道路。
水母绕着真人游了一圈，庞大的身体逐渐变小，而后落在真人的肩膀上。
“原来如此……”
吉野顺平不清楚真人看见了什么，在他视角里真人站在那儿愣了一会儿，又自言自语地朝一个方向走，在走的过程中真人蜷缩着身子，灵魂像是被冻得发颤一般，但很快又恢复正常。
“到这里就可以了。”
随着真人的话音落下，眼前亮起一道亮光，淀月远离真人，触手推了推真人的背，又游向了反方向。
“淀月……”真人侧头喊住对方，“我说的那个约定拜托你了。”
水母挥着触手。
真人弯起嘴角，似乎又说了什么，吉野顺平却听不清了，他的视线模糊一片，等意识清醒时，入眼的是木屋的天花板。
五感在这一瞬间冲击着灵魂，空气涌入肺部时他听见剧烈的心跳声，身上冒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他是倒在床上的，躺在一侧的真人正撑着身子爬起来，对方揉着头部，状态也好不到哪里去。
吉野顺平撞上他的目光，真人停顿几秒，挂起平常的微笑。
“顺平，你全都看见了吧。”
吉野顺平应了一声，有些恍惚，“没想到真人先生真的希望人类与咒灵共同生活……”
“我也有些惊讶。”真人点了点自己的眉心，他长叹一口气，“我想是因为‘人类’的状态影响了我，毕竟我的一切思考都基于人类，站在高位之后，就会想往更高的地方爬去，而咒灵与人类合作也只是一种追寻新文明的思路。”
“呵呵。”吉野顺平讥笑道：“真人先生可真敢说这种话呢。”
真人冷冷扫了他一眼。
吉野顺平对此不痛不痒，他捻起真人的一缕头发在指尖卷了卷，“口口声声说什么之前的你都是同一个自己，却低估了记忆对灵魂的影响。”
“顺平，你真可怜。”灵魂上还残留着被五条悟杀死的感觉，真人的烦躁在这一瞬被挑起，“纠结这些对你来说有什么意义，你真的喜欢某一个我的话，那就一开始直接把那段记忆灌输给我，这样你就可以永远和你喜欢的那个我在一起了。”
“我不会这么做的……”吉野顺平抚上真人的面容，漆黑的眼眸映着对方的面容，“我要你永远都找不到那一位真人的记忆。”
真人一下猜到少年的目的，无非就是希望他时时刻刻介意那位真人的存在，这个人类只是想要他为此痛苦、烦躁且吃醋而已。
简而言之，吉野顺平只是在闹别扭。
可最他不甘的是，明知道这些理由，他还是入了套。
真不甘心。
“顺平可真是恶趣味。”真人拍开少年的手，受到那一段记忆影响，他此刻对吉野顺平的触碰有些抵触，或者说感到陌生。
那二十几年的记忆都没有吉野顺平的存在，但与吉野顺平亲热的记忆也历历在目，他有一股诡异的割裂感。
正要起身时，手腕被冰冷的触感拉住。
躺在床上的少年变成咒灵状态，咒力像绸带一般绕上他的手腕，又顺着衣服侧边的空隙钻了进去。
“真人先生。”吉野顺平目光落在锁骨的红痕上，“你不想做吗？”
还未等真人回答，咒力猛地把他往床上拉。
“真人先生，你被那些记忆影响了吧。”吉野顺平解开衣服的带子。
真人躺在床上，他注视少年的灵魂，想说顺平才是被影响的人，但不知为何他把话语咽了回去。
在少年压过来时，他拥住对方的躯体，垂眸说道：“变回人类再做。”
吉野顺平微睁双目，随后弯起眉眼。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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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八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