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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的雨缓缓落下，潮湿的水汽挤满空气。
房间内的空调慢悠悠地吹着，屋内的冷空气让真人拢了拢被子。
他关掉电视，目光落在身侧的少年身上，对方毫无波澜的双目正注视着天花板。
“受肉I体……”真人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把不断重生的你看作一个咒灵或者咒物的话，你在特定时间占据这个时间的吉野顺平的身体，那确实可以称作受肉I体。”
“你也认为我是吗？”吉野顺平冷不丁地问。
“你竟然不希望自己是受肉I体的话，那又为什么会有这个假设，总要有一个根据吧。”真人观察吉野顺平的灵魂。
“是上一次重生的你说的。”吉野顺平闭上眼，在极地的风仿若在落在耳旁，较低的冷空气让他灵魂一颤，“重生的我是一只咒灵，附着在人类的我身上。我现在可以切换咒灵与人类的状态，说不定就是被附身才拥有的能力，这和虎杖悠仁很像。”
“不一样吧，毕竟你变成咒灵是把‘人类’的小型领域破坏再重构，受肉I体则是直接控制宿主身体，并且需要受肉I体的原本就是人类，就算拥有再强大的力量也依旧是人类，而咒灵可以步入轮回变成新的咒灵，本身没有……”
真人说到后面一顿，思考的过程中他意识到一个致命的问题。
“正因为我原本就是人类，所以我需要占据这个时空的我才能一直活下去，我才会变成受肉I体。”吉野顺平发出自嘲的笑声，“如果真是重生的话，那应该是从婴儿开始，而不是从一个特定的时间段。就算有术式表明是特殊的时间段，但进入电影院之前的我也应该拥有类似的能力，而不是依旧受到霸凌无力回击的普通人。”
真人微蹙眉头，他在回想电影院遇见吉野顺平的事，“确实用受肉I体这个说法更加贴合实际，再加上虎杖悠仁这个特殊的受肉I体，不排除你也是类似的存在，但很可惜，这个设想有一个巨大的漏洞。”
“漏洞？”
真人点了点吉野顺平紧蹙的眉心，“与你一起发生改变的还有我。”
吉野顺平顿住。
“在遇见重生的你之前，我的灵魂很稳定，可遇见你之后，我连口味都跟着改变，乍一看这些变化和灵魂深处的抵触是因为契约术式的影响。但没有遇见你之前，有很多重生残留的知识与感知都被我视作理所当然。”
吉野顺平眨眨眼，“你是指你天生就知道一些术式相关的知识吗？这可能是你一直在用变成了刻在灵魂上的本能，也可能是我变强之后，根据世界能量平衡的原理，你保留了这些本能。”
“不仅仅是这些，我变成人类的这份能力并非咒灵的本能，可在我看来这就像是生来就有的力量……”真人盯着自己的双手，眨眼间变成咒灵形态，温暖的体温慢慢下降，他不再感受到冷意，“如果你真的是受肉I体的话，那么我也应该是遇见你之后才拥有不同于普通咒灵的能力。”
少年沉默不语。
“最初的我是什么样的？与现在的我完全不一样吧。”
少年没有回答，只是发出微不可闻的叹息。
“顺平，如果你是受肉I体的话，那么我的变化又该做什么样的解释？”真人冰冷的手轻抚少年的额角，“难道我也是受肉I体吗？”
吉野顺平微睁双目，冰冷的掌心让他身体跟着一颤，灵魂的摇曳更加剧烈，他颤抖地呼吸着，喉间发出隐隐的笑声。
“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他眸光一凛，黑色的咒力在一瞬包裹真人的躯体，“毕竟最先产生变化的是真人先生你，一切都是因为你。”
“这——”
“这一切都是你搞得鬼吧。”少年翻过身，跨坐在真人的躯体上，冰凉的手抚上冰冷皮肤，最后落在冰凉没有脉搏的脖颈，“你根本不知道，最初的你有多么可恶与卑劣，你只会做对你自己最有益的事情，你一定是剥离了那些记忆！”
“顺平，你——”
如绸带一般的咒力跑进了真人的口腔里，滑过舌苔，抵着上颚，又侵入喉中，一股难以言喻的呕吐感涌上，真人下意识干呕咳嗽，这些咒力带着轻微的毒素，烧灼着他的口腔与灵魂，喉中的液体也跟着从嘴角溢出。
“真人先生，我一直都没有忘记，一直都没有忘记最初的你。”少年哀怨地凝视真人，“现在的你越来越不像真正的你，这就是你的阴谋吧。是你伪装的计划，一定是你从最初就开始准备的阴谋诡计，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吧。”
“咳咳……”
真人想要伸手扯开这些咒力，灵魂却被其余的咒力紧紧禁锢，与之前在床上的**不同，这一次的吉野顺平是真的发动了杀意。
真人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少年，从最初在电影院遇见对方开始，对方总是克制情绪冷静地接近他，从容不迫地与他交谈，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温柔，偶尔溢出的占有欲和负面情绪他全都当做所谓的“爱”接收。
毕竟，这位执拗的少年对他的情感一直都是爱恨参半。
可这次不同，这次少年展现的只有恨意，唯有恨意，全是恨意，又或者说……
是本能的恨。
真人感受着这份纯粹的恨意，比他之前感知到情绪都不一样，与他吃过的那些人类食物也完全不同。
咒灵靠人类的负面情绪而生，他还是第一次品尝到只针对他的恨意。
灵魂被奇妙的感觉浸润，虽然被少年的咒力束缚着，但灵魂是第一次获得充盈的能量。
“真人！”
少年的嘶吼拉回他的思绪，如丝一般的咒力顿时布满屋内，像是挂了黑色粘液毫无杂乱的蜘蛛网，把少年的面容和躯体分割成不规则的小块。
“我猜的一定没错……”少年面目狰狞，指尖刺进真人的脖颈，鲜血从喉咙溢出，与黑色的液体混杂在一起，“真人先生你一直都在装模作样，真正的你狡猾卑鄙，不屑于咒术师沟通，只想着战斗，只想着变强，是不可能关心咒术师的，对吧？”
后面一句疑惑说出口时，少年的面容猛然凑近，那些咒力慢慢消散，朦胧的黑雾遮住少年的脸庞又很快散得干净，漆黑的瞳孔倒映着真人的面容。
“你……”真人用灵魂发声，吉野顺平看起来过分但破坏的也只是他的肉I体，没有对他的灵魂造成实质性的伤害，言行与举止的矛盾表现出对方的挣扎，“只要你改造我的记忆，我就可以根据你的意愿变回你最初的模样。”
“呵呵……”吉野顺平发出痛苦的笑声，他沾染鲜血的指尖上移，落在真人的头上，弄脏了淡蓝色的头发，“我也想这样啊！我也想啊！但是……”
“你要让他成为你的一部分，让他为你所用，让他离不开你。”
五条悟的话语如同诅咒一般侵入脑海。
不能让真人变回原样，现在的真人就很好，现在的真人是可控的，现在的真人没有他不行。
他得完成五条悟布置的作业。
还差一步没有完成。
还差一步……是什么呢？
“让你成为我的一部分……”
如果一切都与契约术式没有关系，那五条悟的那句话又是什么意思？
吉野顺平睁大眼，躺在他身下的咒灵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反击之意，连灵魂都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颤动，从始至终都在平静地端详他。
“我就是你的一部分啊。”真人伸出手，捧住少年的面庞，“我们的咒力完全一模一样，这就是最有利的证明。”
“……不，仅仅因为契约术式的咒力相同，没办法证明这种事。我的死亡与你绑定是束缚影响这只是你做出的假设，如果不是束缚影响，真的是契约影响，那我岂不是……”
早就被真人给骗了吗？
真正的施术者、真正的受益者、真正的需要这份契约术式的人……
到底是谁？
大脑在一瞬间嗡嗡作响，理智告知他追寻真相的真人欺骗他没有任何益处，但情感上却无法认同。
吉野顺平大脑乱做一团。
他回想这几百年重生的过程，回想真人说过的无数遍话语。
真人对契约术式和他的重生提过许多观点，似乎每一种都有道理，似乎每一种都有可能。
“顺平，冷静下来。”
真人轻柔的声音格外刺耳。
“顺平，我知道的，你只是在恨我而已。”真人轻柔地撩着吉野顺平的刘海，“因为我与你的关系越来越亲近，你对我产生了爱，这与你认知中的恨相悖。你本能的恨意抵触我的接近，可你又不能随意发怒，压抑的情绪让你爆发了。你现在的猜忌、怀疑与迷茫，都是恨在作祟。”
真人冷静的分析让少年的灵魂慢慢平静下来。
“顺平，不管你是否是受肉I体，你都是人类。”真人笃定地说：“没有能力的你也是你，拥有重生记忆的也是你，你一直都是你。”
少年彻底安静下来，表情像是怔住一般，咒力也慢慢收回，昏暗的灯光落在两人身上。
真人继续说：“只要调查清楚契约术式，所有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少年从他身上下来，随后躺在床边的角落。
这个行为超出真人的预料，他还以为那样的话语会让吉野顺平感动得抱住他，或者是让对方痛哭流涕，再不济就是去浴室里面做到天亮，可就是没想过会被疏远。
像是猜透他的心思，吉野顺平开口道：“真人，你口口声声说我是人类，但你自己呢？你觉得你像是咒灵吗？”
真人恍然大悟，“是刚刚的回答过于像人类所以顺平不开心了吗？”
“不是像的问题。”吉野顺平盯着漆黑的天花板，窗外的雨下大了，在宾馆的窗户玻璃上发出嘈杂的声音，“你用故意伪装人类的模样讨好我，在大家面前像是人类一样去相处，用所学的人类知识去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人类……这比你直接变成人类状态还要恶心，让我看了想吐。”
“那你还和我做？顺平你可真是口是心非。”真人捕捉到少年的愤怒，收回调笑的心思，他眼眸微沉，盯着少年额角的疤痕，“我知道的，顺平你只是不知道怎么办了。”
“你知道？”吉野顺平冷笑一声，显然对此并不相信。
“应该是之前的我观察人类积累的本能，我能够看透人类的内心。”真人说：“顺平因为一个理由不得不与现在的我相处，而你没办法把最初的我与现在的我剥离。”
吉野顺平呼吸一滞，雨声愈来愈大，屋外似乎响起了雷声。
一时间他喘不过气。
“你在恨，却又想恨。”
温润的声音如尖利的刀刃刺入少年的心。
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语，在这种事情上，真人似乎总是对的。
他恨最初的真人，想恨现在的真人。他在怨现在的真人，却又想把一切都推到最初的真人身上，迫切的希望这一切是真人的阴谋。
“顺平，你会这样想是因为你太痛苦了，就像是人需要一个执念忍受磨难，你一直依靠恨我这个理由去接受重生经历，但我的变化让你没法更加纯粹地恨我。”
真人微微俯身，他冰冷的指尖描摹着少年的五官，他在额角的疤痕落下一个吻。感知到少年的灵魂发出微妙的颤动，他餍足地勾起嘴角。
“承认吧，顺平。”
熟悉的缝纫痕迹、熟悉的异色瞳、熟悉的五官，还有那熟悉的声音都一并刻在了灵魂上。
“你喜欢现在的我，你爱着此刻的我。”
吉野顺平沉默地注视面前的咒灵，微动的眸光溢出一丝疑惑。
真人的游刃有余被这道目光打散，按理来说他那句话应该让吉野顺平感到动容才对，结果只是让对方变得更加沉着冷静。
“真人，你没发现吗？”
少年看向他的神情带着难以理解的怜悯。
“你一直在嫉妒之前的你，所以你才偏执地希望我给予你记忆。”少年沙哑的声音盖过了雨声，“这是你之前从未拥有的感情。”
真人诧异地睁大眼。
“呵呵……一只憎恶人类的咒灵学会了爱……”
少年喉间发出的笑声刺耳无比。
“你彻底变成你最厌恶的人类了，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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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七十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