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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野顺平本以为真人的记忆很长，但出乎意料的简单。
比起惊讶同化之后世界真的变成了咒灵和人类和平共处的模样，他更在意的是真人的反应。
本以为真人一定会兴致勃勃地探寻那个世界，然后找到让自己活下去的办法。
但那个对事事都好奇的真人，竟然没了探寻的**，不到一天就选择了自杀。
是听天元说那不是他们所待的世界之后，对一切都失去兴致了吗？还是花御漏瑚都不认识他了，才没有探寻新世界的动力吗？还是说……
脑海盘旋着在桥洞里死去的真人，吉野顺平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测，他有些恍惚，想到第一次帮真人打开波子汽水的情形。
那枚普通的透明弹珠在水中荡起阵阵涟漪，却没想到都在他们的灵魂中留下了痕迹。
“真人先生，为什么要自杀？”
电影院内只有他们两个人，屏幕上的《蚯蚓人3》正播放到大杀特杀的情节，红色的鲜血布满了屏幕，他们被红光笼罩。
“因为无聊。”比起吉野顺平的委婉，真人更加直白地面对内心的情绪，“我与你的灵魂影响比我想象得还要深，你死在我面前冲击比我预想得更加痛苦，像是人类有一种PTSD的心理疾病，我的情况也差不多是这样。”
若是以前的吉野顺平，他会狠狠嘲笑真人，嗤笑对方受到他的影响陷入痛苦，然后看着这般狼狈的真人幸灾乐祸。
但可能是弹珠砸落在水中的声响太大，荡起的涟漪在灵魂里留下的阵痛至今未消。
吉野顺平望着屏幕上的血腥画面，“真人先生，你看了我在那个空间里的记忆吧。”
“嗯。”真人目光落在吉野顺平的身上，没等来冷嘲热讽他觉得有些奇怪，但当下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遇见的世界意识和我记忆中的天元不一样，那股世界意识不像我们认知里的高维生物。”
“我也这么觉得，但对方说的话你觉得有几分可信？”
“那些不重要。”真人轻松地说：“相信与不相信不是重点，而是我们是否会按照对方的意思做，光是重复几遍同样的重生我就厌倦了，更别说对方要求我们重复一千次一样的世界，这比经历七百多年还无聊。”
吉野顺平古怪地问：“那之后怎么办？”
真人揽住吉野顺平的肩膀，“很简单，我们直接找那道意识谈判。”
“谈判？”
“我们帮对方修复世界，那玩意儿却让我们自己找合适的世界，哪有那么好的事，当然要教教对方互惠互利的道理。”
说着，真人抚上吉野顺平的面容，他垂下眼勾起嘴角，“顺平，你不觉得那个黑漆漆的空间很熟悉吗？”
吉野顺平微睁双目，真人想去平时的黑暗空间里找线索。
要想他们一起去那里，只有他们一起死亡才行，他等着真人自杀。
但落在脸上的那只手从脸侧滑到了耳廓，那双异色瞳也占据了视野，淡蓝色的长发挡住了屏幕放出的红光，真人的面容晦暗不明，脸上传来睫毛扫过的触感，爆米花的香甜气息侵入鼻腔。
柔软的嘴唇吻下时，吉野顺平习惯性地回应。
他现在有些茫然。
为什么他们会像幽会的情侣一样在电影院做这种事？
为什么真人要亲吻他？
为什么此时此刻的他会觉得这个吻不一样了？
他不敢面对这些答案，这看起来就像是真人喜欢他一样。
这不应该。
他恨着真人，讨厌真人，他记得真人给予他的痛苦。
那些恨与爱像是诅咒一般一直缠绕在身上，他痛苦万分，凭什么真人只需痛苦那一小会儿就看开了呢？
他咬破真人的嘴唇，舔I舐上面的鲜血，黑色的咒力爬上真人的胸口又缠绕上脖颈，强行把真人拉开距离。
真人舔去血渍，脸上蒙上一层红晕，却游刃有余地说：“不想在电影院吗？”
“我就是想问真人先生一件事。”吉野顺平动了动指尖，偌大的电影院里只有咒力窸窸窣窣的声响，蠕动的咒力找到了道路，探了进去，“你喜欢我吗？”
“是啊……”真人灵魂发出剧烈的震颤，“顺平……不也……喜欢我吗……”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急促的呼吸声淹没在电影吵闹的音效里。
吉野顺平站起身，他捧起真人的脸，低头观赏这张面容，他拭去嘴角残留的血痕，又侧头贴着真人的面庞，他缓缓闭上眼，“是啊，我也喜欢你，但是……”
咒力不断游走，又迅速缠绕盘旋，身后的咒力找到了凹凸不平的道路，顿时凝聚撞在真人的灵魂上。
“但是啊。”吉野顺平语气冰冷，“比起喜欢，我更加恨你呢。”
“唔。”
脖颈上的咒力瞬间紧锁，失去呼吸的窒息感让人类状态的真人想要张口呼吸，但刚刚张开的嘴又被咒力捂住，他发出一声闷哼，痛楚还未袭来时灵魂传来灼热的痛意，一股带着钝痛的酥麻感侵蚀了灵魂。
……
视野模糊一片，少年整个人淹没在阴影中，黑色的咒力挡住了电影屏幕，他仰起头，鼻尖触碰到少年温热的下巴，他倾身抱住少年的身躯，剧烈的心跳声从耳畔传来，温热的体温让冰冷的灵魂置于火中。
“顺平真是别扭的人。”他休息片刻调整气息，“灵魂的共鸣不会骗人，承认自己爱上曾经恨的对象这么痛苦吗？”
“是啊……”吉野顺平幽幽地说着，又钳制真人的下巴，“真人先生不论什么时候都能看开，不论怎么样都能接受现状，真是聪明又厉害的咒灵啊。”
“借此讽刺我没有用。”
吉野顺平喉间发出隐隐的笑声，“真人先生看起来十分了解人类，也能变成人类形态，但至今都不了解人类呢。”
真人微蹙眉头，吉野顺平的情绪不对劲，虽然这位少年情绪就没有正常的时候，但直觉告诉他这次十分不正常。
黑色的咒力包裹着他们，没有透入一丝光亮，他只能看见一片黑暗，他不打算变回咒灵状态，就是想看看对方还能做出什么事。
“真人先生。”少年的声音落在耳侧，“我真的好恨你……”
真人忽而一笑，“你最恨的不是你自己吗？”
“你还在为这件事吃醋啊。”
真人眼眸微颤，少年的手落在锁骨上，他动动身子迎合对方的举动，坦诚地说：“当然，顺平最恨的对象只能是我，不然就不公平。”
太不公平了。
真人发自内心这么想。
他本该是一只为了自己而活的咒灵，不知不觉什么事都绕不开吉野顺平。
明明重生之前的吉野顺平是如此窝囊、弱小且愚蠢，现在他却被曾经玩弄的人类控制。
真人一直都是以本能而活的咒灵，可在这几十次重生里，他的命运被曾经看不起的少年所纠缠，从咒灵变成人类，体会人类的七情六欲，体验人类社会的一切，他正在被改造成自己所憎恶的人类。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他应该是咒灵的领袖，带领咒灵把人类消灭，然后站在高处带领咒灵成为这个世界上的主宰者。
但他却从人类社会学习知识，连思维模式都被浸染。
一切都是因为面前这位少年。
莫名其妙和自己的灵魂绑定、又得到了和他一样的能力、还能带着记忆不断重生……
凭什么呢？
他凭什么要被这样一个人类所影响？
到现在也离不开对方，做着这样的欢愉之事，然后为对方的死亡所悲伤。
他巴不得吉野顺平死去，却又不希望对方死去。
靠近吉野顺平他觉得恨，离开吉野顺平又觉得痛苦。
他没有给吉野顺平看这一次重生的记忆，这位只知道恨的少年一定不明白他的心情。
这一年里，在没有记忆的吉野顺平身旁，他无数次想要杀了对方，无数次想要把对方封印起来眼不见为净，无数次想要把少年身旁的同学杀死。
他不断克制自己，不断告诉自己身为咒灵不该对一个弱小的人类这般执着。
但令他绝望的是，面对那样的弱小吉野顺平，他竟然还能产生**。
那一刻，他无比痛恨吉野顺平。
顺平一定不明白的吧。
“真人先生你一定不明白的吧。”
少年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他听着这句话觉得好笑。
吉野顺平一下一下理着真人的头发，黑暗令他感到久违的安心。
“你一定不明白我为什么恨自己吧。”吉野顺平无力地笑了一声，“我好恨自己没办法离开你，恨我自己对你产生**，恨我的弱小无法摆脱你……”
好恨啊，好恨爱着你的我……
真人躁动的灵魂因为少年的话语慢慢静了下来，明明是在说着恨，但他却没有从对方的灵魂中感受到一丝恨意，胸腔涌上一股怪异的酸涩。
“顺平。”真人闭上眼，“我有一个让我们不再痛苦且可以摆脱重生的办法。”
吉野顺平深深地凝视真人，片刻后，他放轻声音问：“什么办法？”
“既然我们可以给出记忆，但也可以消除记忆。”真人说：“只要我们把关于彼此的记忆和重生的记忆删除，然后设下‘不再接近彼此’和‘死前删除记忆’的术式，我们就不知道自己会不断重生，也就没有所谓的痛苦了。”
真人这一年一直在想这件事，但是下这种术式需要彼此同意，不然没有记忆的他可能会遭到吉野顺平的暗算。
“真是一个好办法，只要不知道重生就可以当做没有发生过，只要不再见面就可以——”吉野顺平语调一转，他咬牙切齿道：“就可以当做没有恨过了吗？”
他低头盯着真人，咒力不断涌上。
“哈哈哈真像真人先生的作风啊！”他笑得嘶哑，“把一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好……我可不会让你如愿……”
咒力在一瞬间绽开，侵略般地紧紧包裹真人的灵魂。
“真是毫不意外啊——”吉野顺平拖着长音，欢快的语调听起来格外诡异，“原来真人先生这么迫切地想要摆脱我啊，这可不行啊……”
他看着变成咒灵的真人，指腹压在脸上的缝纫疤痕上，“想要反击吗？但你能做到吗？”
真人瞳孔骤缩，咒力不断烧灼着灵魂，他浑身颤动无暇凝聚咒力。
“你和我做了不知道多少遍，你的灵魂早就记住这种时候只需享受。”
眼前出现一道光亮，吉野顺平正在收回周围的咒力，电影屏幕上放着片尾曲，昏暗的光线中，少年漆黑的眼眸微微弯起，在他的眼尾落下了一个吻，对方温柔的笑容缱绻旖旎。
“真人先生……我们就一直这样下去，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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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绝望，第二次修改文章竟然复制成了没有修改过的草稿箱版本，现在赶忙改回，还好两个版本就差了几个错字，差别不大_(:з」∠)_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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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恨与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