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培峰跟葛玉棠说了来前发生的事,葛玉棠并不在意,拿了一叠点心让他带出去。
“斗城特产,跟红云分了吃吧。”
葛培峰心领神会,走出办公室前顿了一下,终究没有回头。
葛晴望着他的背影,心想,大人都是骗子。
“下次再过来。”
但是不会再有下次了。
葛晴是对的,接下来的数年,她被独自留在了这个灰色的大本营里,再也没见过葛培峰。
葛培峰走了,留下一对不熟的母女面面相觑,葛晴看了自己便宜亲妈一眼,没有理她,抓起桌子上的一包点心塞进怀里跑了出去。
葛玉棠:“……”刚张开的嘴又闭上了。
隔了这么一会儿来到之前的地下室,牢房里都空了,葛晴抱着点心茫然无措间,就听最后一间传来细微的响动。
葛晴站在栏杆外看了一会儿,直接掰开栏杆走了进去。
男生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仿佛刚刚听到的爬行的动静是错觉。
葛晴发现,这次不仅他的腿,他的眼睛似乎也看不见了。
室内苍蝇飞舞,葛晴走过去,掰开点心直接塞进了男孩嘴里。
男孩没有反应,仿佛死了。
葛晴开始扒眼皮抹口水,摆弄了一阵,对方始终没有动静,葛晴遗憾离场。
离开前想了想,又把栏杆复原了。
轻巧的脚步声远去了,倒在地下室的男孩“尸体”蠕动了一下,再次爬行起来。
一同响起的还有微微的咀嚼声。
这天葛晴刚到了地面上,就被早早候在出口处的看守薅住,抓到了大厅。
葛玉棠正坐在大厅,面前是一排被调教好的小犬,见到葛晴也不多废话:“你挑一个,以后就是你的狗了。”
小犬们令行禁止,十几岁的年纪,不似底层那些斗犬们神色麻木,但个个凶悍异常。
这些都是“好苗子”,训练好了会作为“保镖”卖给大人物,不会作为消耗品出现在角斗场。
葛晴沉默地望着这些小犬,转身跑走了。
跑到一半回头望望葛玉棠,大眼睛晶亮晶亮。
葛玉棠:“……啧”
特么的没长嘴啊!跟她那死爹一个德行!
把茶杯摔在桌上,葛玉棠黑着脸跟着葛晴走了一段,眼看孩子“哧溜”一声滑进一个缝隙里,盯着没有自己胳膊粗的缝隙,葛玉棠脸又黑了一度。
绕道走了大半天,顺利抵达目的地,见到早已等在那里的葛晴。
望着小手指着最后一间角落里的男孩,葛玉棠脸彻底黑成锅底。
她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连消耗品也不如,是即将被处理掉的失败品,大多数都受了重伤活不了多久。
葛玉棠对葛晴很不满意,冷冷地望向她:“这就是你的选择吗?”
不顾她的哭喊,一把抄起孩子往外走。
憋着气回到办公室,葛玉棠冷静了下来,重新估计了下对方的价值。
虽然那个男孩年纪大了,但也不是不可以调教,更何况……只是一个幌子而已,无所谓。
最后葛玉棠将被打的只剩一口气的13号买了下来,送给葛晴。
几个月后她前来观看葛晴的训狗成果。
走到13号的牢笼前,葛晴给吃给喝,给摸摸脸。
最后把腿脚坏了的13号抱出来,背在背上晒太阳,揉揉捏捏拍拍,安抚断腿的狗狗的情绪。
经过这些日子的治疗,13号的眼睛已经恢复了,在阳光的照耀下望着葛晴如同看待前来敬老院孝敬的小孙女般慈祥。
葛玉棠:“……”
不是,这对吗?
陈红云平时都在教些什么鬼东西!?
“……晴晴,训狗,不是这么训的。”
望着勾勾搭搭的一对小朋友,葛玉棠认命地站起来,刚把鞭子塞到葛晴手里,就被葛晴丢到一边。
葛玉棠捡起来:“……看好了。”
挥动的鞭子被一双脏兮兮的小手牢牢握住。
握着鞭子葛晴第一次开口说话了:“雷雷,不是狗,是人。”
“晴晴,不是狗,是人。”
葛玉棠目光冰冷地打量了眼自己的女儿,下一秒蒲扇般的巴掌落下,葛晴的脸肿了起来,牙齿也被打掉。
“蠢货!”
二层小楼里传来孩童们绝望的哀嚎,葛晴向后摔倒,掉在了13号怀里。
葛玉棠接着毫不犹豫地挥鞭,鞭子抽动发出“啪”地一声响亮的声响,朝着瘫倒在地的葛晴而去。
一双凶狠的眼从葛晴上方望出,反手抱住了女孩。
在鞭子袭来之际狗扑了出来,拖着残肢狠狠咬向葛玉棠的咽喉。
一拳将小犬打飞,差点被咬破喉咙葛玉棠却笑了起来。
凶狠,忠诚,服从。
晴晴的斗犬,成了。
五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最近接连取消了好几场角斗赛,葛晴和雷照平都得以喘息。
随着年龄的增长,面对的对手也越来越凶残,残酷的训练令主人和斗犬身上都是伤痕累累,也愈发亲密无间。
雷照平之前被训犬人打傻了,下了赛场反应很迟钝,日常是葛晴照顾他多,她一直盼望着能带着雷雷离开这个鬼地方。
悄咪咪打开门,葛晴双手背在身后:“闭上眼。”
乌黑的眼珠凝望着葛晴,雷照平缓缓阖上眼皮。
酸甜的味道被放进了嘴里,有些黏糊糊的,因为攥久了已经开始融化。
他张开眼看着葛晴兴高采烈地看着他:“这是环环阿姨给我的橘子软糖!……好吃吗!”
雷照平沉默地看着葛晴,她不该跟那些文职多接触。
看着盯着自己吸着口水的小主人,雷照平叹了一口气,把糖抠出来递给她:“我不爱吃。”
然后就见葛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糖果塞进了自己嘴里:“这样啊,真可惜!”
脏兮兮的脸颊像是仓鼠一样鼓起一块,嚼嚼嚼,“哗哗”的铁链声响起,雷照平挪过去,舔了舔葛晴带着甜味的手心。
葛晴愣了一下,低下身抵住了雷照平的额头。
二人依偎在一起,相视一笑。
“如果还有明天~”
囚牢里不知是谁先唱起了歌,童音清澈,随即更加低沉嘶哑的声音不断加入,变成了大合唱。
开锁声传来,看守沉重的脚步声一路向下,在歌声中停在了牢门前。
“13号的训犬人是哪一个?”
葛晴睁开眼,安抚地摸了摸雷照平,站了出去。
“是我。”
瞥了一眼小小的小姑娘,面生的看守哂了一哂。
大合唱的声音渐渐止息,乐曲也已经到来了它的尾章。
来到地上的走廊,葛晴见到了数年未见的母亲。
和紧咬在葛晴身后的13号视线交接,葛玉棠面无表情:“调教得不错。”
葛晴长得像她爹,脸小小的,嘴巴跟个樱桃一样 ,但脸上漠然的神情像是跟葛玉棠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一旁的看守开始催促,葛玉棠拍了拍葛晴的肩膀,露出一个罕见的笑容。
“下一次……带你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
一行人并排踏入了会议室。
错身而过时,一个声音和着风声飘入雷照平耳中:“你见过……烟花吗?”
几年的时间,严打之风从木仓械弹|药最终弥漫到斗狗活动,醉翁之意不在酒,斗狗会人人自危。
风紧扯呼,会场开始收缩,人员进出愈发严格,地上斗狗活动也停止了。
几次决斗会都被警察一锅端,高层们在警局进进出出,就差把那当家了。
渐渐也察觉,这是出了内鬼了,这天召集所有领导,到本部开个会议,葛玉棠自然也要参加。
一路从底层打上来,葛玉棠比斗狗会还要斗狗会,她代表的就是这种血腥原始的竞技本身,往那一站就是企业文化的标志,几年前见业绩下滑,竟连自己女儿也贡献了出来。
一干脑满肠肥只知道吸血的高层们啧啧称奇,没人怀疑她是那个内鬼,因此当葛玉棠笑着掏出炸|弹的时候大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只呆呆望着她。
还有人望向了葛晴,就见这个十三岁的小姑娘也是木呆呆的,似乎也没想到亲妈会来这么一手。
参加会议前,领导们特意把人女儿抓来了,别误会,不是怀疑,只是以防万一;没想到葛玉棠这个畜生哇,这么狠心连自己亲骨肉也要一起炸死。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领导们痛心疾首,下一秒“boom”一声,在场的高层都被炸成烟花,上了天了。
“你见过烟花吗?”
13岁那年,葛晴见到了人生中最绚丽的一场烟花,高温带着爆裂的碎片刺进了皮肤,泼洒而来的不知是固体还是液体,温温的。
雷照平扑过来的一瞬间,葛晴失去了意识。
瓦砾翻起,一只柔软的手将葛晴从废墟里拽出。
无神的眼睛瞥了一眼紧抱着葛晴的小犬,又一颗炮弹在附近落下,尘土带着罡风扑面而来,逐渐将其掩埋。
乌沉沉的天空被火光点亮,地上满是嚎叫的人影,到处都是血。
陈红云衣裳损毁,跌跌撞撞地抱着葛晴穿行在废墟中,葛晴睁开眼,瞳孔震颤缩成了针尖大小,张着嘴发出毫无意义的哀嚎。
陈红云望向天边,泪水顺着干涸的眼眶滑落,混合着泥土冲刷出脏兮兮的回路。
“睡吧,晴晴,睡吧。”
【我身后站着千千万万人,红云,你见过黑暗里那些孩子们的脸吗?】
紧紧捂住葛晴的嘴,她再也受不住,跌倒在地失声痛哭。
孩子们都睡了,没睡的也该回家了。
红云逐渐漫起,她知道,天要亮了。
……
刀刀刀刀刀,一把什么刀
刀刀刀刀刀,一把杀猪刀
一刀一刀一刀刀刀催人老
一刀一刀割掉青青河边草~?
——杀猪刀 杨浩龙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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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