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似曾相识的巨响,拉开车门的手颤抖了起来。
看着楼顶再次漫起红云,她跌跌撞撞,仿佛又回到了那天,陈红云无比后悔,让葛玉棠带走了葛晴。
那一天她终于将葛晴带回了家,却只带回了一具遗落了灵魂的躯壳。
在细心的照料下,葛晴遗忘了过去,恢复了神志,随着时间过去,陈红云看着晴晴越来越健康,像是所有长在阳光下的孩子一般,她的笑容不再有阴霾。
但现下,雷照平又再次把葛晴带走了。
拂开过来扶她的葛培峰,陈红云嘶吼着:“去!……你快去!”
“把晴晴……给我带回来啊!”
陈红云没有生育能力,这么多年,她早就将葛晴当成了自己的女儿。
老天爷为什么如此残酷,连她唯一的念想也要剥夺。
泪水打湿了葛培峰撕裂的前襟,冬日的寒风吹动陈红云凌乱的鬓角,短短几天,那精心打理的乌发也染上了丝丝银霜。
“他们不是说,无论什么要求,都会满足?”
“我只有一个要求,让他们把晴晴带回来,好不好?……啊?”
葛培峰沉默不语,只紧紧抱住了崩溃的陈红云,望着数个持盾的排爆警分散着进入大楼,他咬紧了牙关。
听着怀里人的喃喃自语,时间的流逝也变得缓慢,许久,耳麦里传来一阵对话声。
“……”
葛培峰手一松,陈红云直接昏了过去。
韦劭解开衣服,一枚炸|弹在大衣的掩盖下赫然出现在心口处。
“如果收拾不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想到来前那个人下的的指示,最后的时刻,他露出了解脱的笑容。
突然一阵压迫感袭来,韦劭一低头就看见葛晴放大的鼻孔:“?”
“喝啊!!!”
毛衣衣领被紧紧揪住,下一刻只听“刺啦”一声,毛衣碎裂,一阵炫目的光亮起。
阳光照耀着韦劭**反光的上身,竖起的汗毛在寒风中微微抖动。
葛晴手臂肌肉鼓起,手中炸弹“哔”声响起的那一刻,化为流星飞向了半空。
“轰隆——————”
剧烈的风光袭来,火星四射,映照着底下两张苍白的脸。
光芒过去,雷照平和韦劭默默看向站在中间低头甩臂摆出掷铁饼姿势的葛晴。
整了整衣服,葛晴一捋头发:“没说过吗?我掷铁饼拿过国奖。”
雷照平:“……”
韦劭:“……”
啊?
视线移动,对着摆出擒拿姿势的二人,韦劭的嘴唇哆嗦了起来。
晚安,玛卡巴卡。
等到排爆警赶到,韦劭被饱以老拳,打到妈都不认,裤子都撕裂了。
望着不太体面的画面,众人陷入了沉思,背景是一代杀人魔的哀嚎和惨叫:“投降!我投降!……别打脸嗷嗷嗷嗷!!!”
把给打成汤姆猫的杀人魔抓起来,伤员搬上救护车,呲个大牙的葛晴和沉默不语的雷照平迎面撞上了黑着脸的舅妈。
葛晴:“……”
雷照平:“……”
丸辣。
葛培峰在一边拦着,葛晴躲在雷照平衣服下,陈红云一阵拳打脚踢,都打在了雷照平身上,又照着那张大脸狠狠抽了几耳光。
被扇得眼冒金星的雷照平:“……”
其实您就是想打我吧!
“呼……”
望着一旁眼泪汪汪的葛晴,陈红云算是消气了。
望着人脑袋变成猪脑袋的雷照平,她沉默了一阵,最后道:“毕业后把葛晴带走吧,带到海城去。”
“不要再回来了。”
葛培峰和陈红云互相搀扶,望着二人逐渐远去,风起云涌,又是一个晴天。
他们就这样望着,监视着,防止着那逐渐熄灭的余烬,再次死灰复燃。
“老吴。”
“吴老师。”
“小吴,又加班呐……”
进入综合大楼,吴学进入接警大厅,刷卡上了二楼。
一路上往来的同事不断与自己打着招呼,吴学一一回应,脸上的笑容亲切可掬。
到了三楼,空气变得寂静,吴学进入消毒间,熟练地穿戴好防护服,配好手套,穿过长长的走廊,进入了法医室。
解剖台上早已摆好了一具尸体,吴学调整了一下倾斜角度,打开无影灯,背部顿时清晰了起来,一枚犬齿纹身赫然出现在眼中。
摄像头的红光闪烁了一下,回过神,尸体的背部已被切割得七零八落。
“……”
凝固的鲜血黏在刀刃上,吴学抖着手翻过尸体,自己青紫肿胀的脸赫然出现在视线中。
“呼、呼、呼……”
吴学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清冷的卧室。
感到一阵口干舌燥,待呼吸逐渐平复,他翻身下了床。
房子里除了自己的打水的动静,阒静无声,早年妻子就带着女儿跟自己离婚了,这么多年他都一个人住。
倒了点水,刚举起杯子,客厅的门就被敲响了。
“砰砰砰!”
急促的敲门声回荡在空空的室内,吴学站了一会儿,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半亮的天光下,草丛里若隐若现的人影。
走过去打开门,同事肃着脸站在门外,目光冰冷。
“咔哒……”
被按在地上的时候,他没有反抗,缓缓闭上了眼。
关上物证室的门,熬了一夜的实习新人吕延志缓缓走下楼。
突然一阵喧哗声传来,他迎面撞上了被押进审讯室的吴学。
对视了一眼,吕延志的心跳逐渐加速,眨掉睫毛上的汗水,他加快脚步往外走。
顺利出了门坐上车,吕延志来到一处小餐馆后门,左右望了望,钻了进去。
不远处的阳台上,晒着被子的中年男人吐掉嘴里的口香糖,打开了对讲机。
穿着大花袄遛狗的,包竹筒饭的,夜宵店的老板也打开了卷帘门,一个个五大三粗向着餐馆围拢而去……
秦明仁停好车,整了整制服,提包走进了办公楼。
19号引爆了炸药,最后一个见过他的野狗也被消灭,在副手位置上干了这么多年,总算可以升任了。
葛玉棠自爆那天不是所有高层都在,卧底在系统里的秦明仁就很侥幸地逃过一劫,眼见其他卧底被打的打,杀的杀,蛰伏了这么些年,秦明仁稳扎稳打,逐步向上升。
他本想彻底跟过去切割,但奈何认识他这张脸的老人太多了,而到了这个位置,曝光是少不了的。
舍下一枚马脚过多的棋子,解决自己的后顾之忧,很划算。
秦明仁不得不承认,斗狗会给自己留的后手太好用了,如果能助自己一臂之力,他也不介意拉他们一把。
没有人会嫌自己的势力大,斗城不大也不小,刚好容得下他一个秦明仁。
秘书告诉他下午局里有个采访,秦明仁笑了笑,拨了下笔筒里的办公笔,表示这次自己亲自接待。
多少代人的血泪与苦恨,便泯然于这云淡风轻的一笑之间了。
临近中午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秦明仁头也不抬:“进来。”
脚步声接二连三地响起,拉动枪栓的“咔哒”声将沉浸在美梦中的秦明仁惊醒,抬起头,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自己脑袋。
他愣了许久,在催促声中,手一抖。
浸饱了墨汁的钢笔落地发出清脆的铮鸣,被坚硬的大理石地面一折两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