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清风楼内,在一个不示外人的厢房内。
“查清楚了吗?”周守固坐在上座,分明是青壮年的模样,可眉宇间透露着几分疲态,他揉了揉眉心,随后伸手轻轻在扶手上一搭。
便有一跪坐的侍从递来一只烟斗。细看,那侍从眼睛舌头和耳朵都被剜掉,只是木然地将盆中的药草放进烟斗内,用灵火小心温热,直到适口为止,才小心翼翼地递到周守固面前。
而另一黑衣人单膝跪地,低着头:“那人名为吴惑,查不到太具体的信息。只知道在蓉城横空出世,听说是他指挥破解的封闭阵,也是他和何雨清一同对付的阎魔。他一直和宗家那位待在一起,属下找不到机会对他下手。”
“今日的药引加了两个上品灵根,就是不一样。”周守固端着烟斗往嘴边一叼,深吸了一口,面露陶醉,眉宇间的疲态荡然无存,紧接着黑衣人说道,“继续查,要查出他的身边跟着什么人?他师从的谁?有无血亲在世?”
“是!”黑衣人当即退下。
“这么忌惮他?直接杀了不好?反正只是个筑基期。”屏风之后,又一男人的声音响起,声音轻柔温和,说话的内容分明带着股蛮横的杀气,可被他这么一说,倒像是别人死有余辜似的。
“仅仅筑基期就能破你们第五殿殿主的成名技,不容小觑。”周守固看了他一眼:“而且,该忌惮的不是他,另有其人。”
男人恹恹地说道:“只要你能将人引至矿山,管你是什么人,我都能把他变成一具尸体回来。”
周守固答:“我的人做事,你大可放心。”
男人冷笑一声:“那可不,进了这清风楼内,哪条人命不是握在你的掌心?真搞不懂,你我之中孰仙孰魔?”
“放肆!”周守固脸色当即大变,伸手一拍,那屏风当即破碎。
可屏风之后却一个人也没有。
而他身边的侍从仅仅只是因为那一掌的余威,便身首异处。
血流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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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城主府内。
宗临和吴惑一组、应有道、周舒和文云勋一组,两边分别调查完线索,便在楼外放了一支烟花以作撤退信号,然后便朝着城主府集合。
文松坐在那儿,正焦虑地等着,而后见文云勋回来,这才终于舒了口气。
“此行,可有什么收获?”文松连忙问道。
应有道捅了捅周舒,示意他开口。
周舒便解释道:“清风楼内倒是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将前几层都逛过一遍,基本都是些仙修在玩乐,没有找到魔修的痕迹。”
周舒紧接着又提及了几处,可众人细数了一下,并未能找出与杀手的关系。
应有道从袖口中拿出一块布片,显然是他不知道从哪里偷偷割下来的,递给文松:“你看,这纹路是不是很眼熟?”
文松将那布片放在烛火边对照,连忙说道:“对,就是它。昨夜袭击你们的黑衣人,其中有位身上就带着这个花纹的衣服。这也是您……”
周舒盯着应有道,眼神似乎在质问,这你又是从哪里顺来的。
应有道下意识嘴皮就又动了起来:“调查一事,哪能这么循规蹈矩?你当对面都是有问必答的老好人吗?”
随后,他转向文松:“这是我从一个侍从袖口取得的,那个侍从约莫金丹初期修为,不是魔修。”至于他怎么知道,那当然是动手了呗。
“清风楼原楼主是一名姓杜的女子,只是后来因病久未示人,现如今是太华峰周长老在管。周长老每月现身一次,仅在飞天仪式的时候出场。”
应有道又说出了好几条零零碎碎的线索。
其中有一点引起了所有人的关注。
只见应有道说:“我发现,楼中仆从身带残疾居多,或是眼疾,或是耳聋,或是失语,但纵使如此,他们都身负修为,而且不低。”
这就有些奇怪了,一般来说像这种大场合,挑选的仆从就是优中选优,怎么可能恰好选了一大批有修为的残疾人。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些人别用有图。
这下子,吴惑倒是对应有道有几分改观。也不说他实力有多好,但仅凭周遭人对他无不尊敬就可以看出他的不一般,除了傅云这个缘故,估计也有此人的做事周全的缘故。这么短时间就收集了那么多的线索。
虽然手段不一定干净,但是每每有任务,他都能很快发现锚点,并非常干脆利索地解决。
应有道回头看了宗临和吴惑一眼,本想说点什么,可在看见吴惑时,眼神下意识就有些不礼貌了。
吴惑:“……”看来他对自己的态度一时间拗不过来。
待应有道说完,宗临才开始讲:“我们去了命阁。”
应有道心里咯噔了一下,默默攥紧拳头,因为他们三人最高也只是走到第五层,第六七层他们上不去。
宗临简单将命阁中所见所闻说了出来,其中刻意忽略了李姑娘对他们命运的评价,着重说明了最后一句话。
“她说,我们想查的东西,在有白毛角的山上。”
文松:“李姑娘居然是清风楼的命官?”
文云勋颤抖着嘴唇,似乎有点难以接受,随后茫然无措地低下头。
宗临点了点头:“城主大人,你可知什么叫,有白毛角的山上。”
文松迟疑了一下:“怕是在说矿山吧。”
矿山?线索突然有串起来的趋势。
文松继续道:“白毛山为何叫白毛山,因为它无论四季都被皑皑白雪所覆盖。山间矿产丰富,也是重要的炼器资源。因紫竹凋敝,我们紫竹镇也该去寻些新的生计,我便做了主,让他们去白毛山上采矿。可是……那一年,山顶发了大雪,第一批上山的五个人全部没能回来。而后我们派人去寻找遗体,进去一批,没了一批。”
后来,陆陆续续去了两三批人后,全部没能回来。村民急着,找了文松讨要了说法,说他是在害命!
于是,文松亲自进了雪山。
可还没走到山脚,他便看见一个巨大的鬼影。
“那鬼影长着两对巨大翅膀,张开有一座山那么大,身上点着蓝色的火焰。它朝我扑来,我一下子便没了知觉。我被人抬了回村里……”文松每每回想那一天的经历,手上甚至在微微发抖,“而后村民向我感谢,说感谢我将尸体找回来。可我哪里做了这事,我还未上山就晕倒了……我便问那尸体在哪里找到的……可他们说……
文松嘴唇微微有些颤抖:“他们说……他们找到我时,所有的尸体都整整齐齐地围在我的旁边,一共十六具,一个不少。”
为此,他还做了好几晚的噩梦。
吴惑身上的鸡皮疙瘩都要炸起来,默默地缩到宗临身后,他对恐怖故事没耐受,这听见文松这只言片语就料定今晚肯定是不能善了。
“可能是妖兽作祟……”周舒答道。
但是所有人都知道,妖兽是没有神志的,他们只会吃人,那在文松旁边大摆人阵为何?故意吓他?还不如吃了他划算点。
从直觉上看,吴惑觉得无论是紫竹凋敝,还是矿山吃人,都应该和这鬼影脱不了关系。
吴惑:“那我们不如……明日一早,便上白毛山看看。”
宗临:“不行!”
文松:“不行!”
没想到两人能这么异口同声。
文松解释道:“如今当地的村民群情激奋,认为是外来者惊扰了山神,已经开始大肆干涉所有企图上山的人。”
应有道:“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也干涉不了我们。”
文松顿时苦了脸:“届时他定会向我们施压啊。况且,这白毛山凶险万分,十死无生,诸位要上山,还要从长计议啊。”
宗临则是说道:“明日我与周舒一同去即可。”至于应有道,他没有管到应有道的份上,他愿意跟还是留随他去。
“什么?”吴惑闻言就有些不满,眼神看向宗临,试图叫对方给个说法。
可宗临立即回避了视线。
吴惑突然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这么决定了,是因为方才李姑娘的话影响了他。但吴惑清楚,自己是不可能死的,至少在最后一次喂药来临之前他都不会死。但是这些又不能和宗临说。
吴惑:“我不同意。”
宗临没有理他。
应有道似乎对宗临的决定有些意外,便说道:“我也会跟过去。只不过,咱们一行人没有人能破解阵法,也没有一个会医术的……”
宗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应有道冷笑了一声,便住嘴了:“明日行动,记得叫我。”
说罢,他便拽着周舒的衣领走了。
“我明天就不去了。天色已晚,你们好好休息。”文云勋实际上一整晚都没听他们讲话,一直在走神,见应有道退场,便也跟着走了。
文松一拍桌子:“喂,臭小子给我回来。我还有话要和你讲。”
可文云勋何曾理过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走远。
文松连忙追了出去。
一时间,房间就仅剩吴惑和宗临两人。
“你是因为李姑娘的话,才这般决定的吗?”吴惑冷声道。
宗临:“是。“
“你不是不信的吗?”吴惑连忙追问道。
宗临抬起头,眼睛定定地看着他:“是的,我不信,但我不敢赌……”
“你!”
“……我不想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