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重新上了路,顾惜三人策马在前,安乐王乘着马车在后。
一路上他破天荒地几番热情邀请顾惜同乘,都被顾惜委婉地拒绝了。
后来又见他再三诚心相邀,也是出于一片好意,顾惜就不好意思再拒绝了。毕竟这骑马骑得久了,也确实有些不舒服,索性不再推辞。
不愧是安乐王的马车,尽管这马车外表看上去很是普通,但是里面却简单又不失奢华。坐垫上铺着又软又厚的毛皮,坐垫中间还摆了一张小巧的檀木桌案,桌上放着一壶茶,一盘吃食。
这车厢颇是宽敞,坐了两人一点也不觉得挤。不知这车里是否还另藏玄机,坐在里面即使是山道也未感到几分颠簸。
顾惜扫视了一眼,感慨道:“王爷,你这车真是不错!”
孟昀侧头看着他,淡笑道:“长途跋涉,若不有个适宜的出行工具,岂不是对不起自己。”
顾惜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两人闲聊几句。他忽又想起那日醉酒他背他回去的事,还未曾谢过他,遂又谢道:“多谢王爷那日不辞辛劳将我送回府。”
孟昀悠然地饮了一口茶,微眯起眼,似笑非笑地道:“子珍若是真想谢我,就莫要如此客套称呼,那日你我说好可是要兄弟相称的!”
闻言,顾惜微不可察地动了动眉尖,心下很是狐疑,他有说过那样的话吗?
孟昀似为打消他的疑虑,拿着茶盏又幽幽地提醒道:“你曾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难得能遇到旗鼓相当的同道中人,从此后你我就是好朋友、好兄弟,有好酒要同喝!”
闻言,顾惜忍不住轻咬了下唇,默默扶额,只觉脑袋隐隐有些大,果然喝高了就会胡言乱语!
他寻思着安乐王没必要骗他,只是略带困惑地瞅了眼孟昀,难道这人真想和自己做朋友?
他何时有了这么大的脸面……而且,人家也不是会看脸面行事的主啊……
见顾惜沉默不语,安乐王敛了笑容,语气缓慢又低沉地道:“怎么,子珍莫不是后悔了?”
人人都到他喜怒无常,顾惜见他忽然晴转阴天,暗道自己还是不要惹恼了他,打哈哈道:“怎么会?能和王爷这般人物做朋友,实乃我之荣幸。”
孟昀忽地“噗嗤”一声笑道:“子珍莫要被吓到,本王开个玩笑。”
顾惜愕然地瞥了瞥他,有再次扶额的冲动。
孟昀轻笑道:“好了好了,咱们如今可是好朋友!小惜,你可不能再王爷王爷的叫了。”
他陡然唤了一声“小溪”,顾惜蓦地怔了一怔,又听他在一旁兀自言语了几句,顾惜才回了神扯着嘴角对着他笑了笑。
安乐王转身从一旁暗格里拿出了一盒东西放到了桌上,打开是一盒果脯。
“尝尝。”他献宝似的推了过来。
他这般热情,顾惜也不好意思推辞,拿起一块果脯尝了尝,甜中略带酸,口感细腻,还挺好吃的。
他问道:“如何?”
顾惜点头赞了一声,他半眯着桃花眼满意地笑了笑。
他又问道:“小惜,此去常州做何?”
顾惜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就算自己不说他最后也会知道的,便道:“我阿姐身子不好,听闻常州一带出了一位女神医,我这一趟前去就是想请她来长安看看我阿姐的情况。”
“宫中御医真是越来越不中用了!”孟昀讽了一声,道,“不过,那常州女神医的事我倒也略有耳闻。”
闻言,顾惜顿时来了兴趣,扑闪着亮晶晶的眸子望着他,道:“王爷,听说过她?”
孟昀微微颔首,道:“听闻她是一个女冠,一手金针刺穴使得出神入化,治好了不少疑难杂症。”
顾惜亦有所耳闻,点了点头。
孟昀继续道:“这到让我想起了十几年前的太医院第一圣手刘院使。”
说完他顿了一顿,见顾惜竖起耳朵听得认真,又接着说道:“那刘院使正是使得一手奇妙的九转金针,有起死回生之能,当年在宫中红极一时。可惜十几年前他卷入了宫廷争斗之中,满门男丁皆被判了宰刑,女眷也被没入了教坊司。”
一代名医却是这般下场,顾惜听得一阵唏嘘。
随即他又有些疑惑,那李道姑莫非真与刘太医有关系?
这时,孟昀又道:“说来也巧,这刘院正就是那林太医的师兄。”
顾惜听了不由又是一阵唏嘘,没想到这师兄弟俩都是一个命运。要不是林太医死前留下了解药将功折罪,只怕也要祸及家人。
看来太医这个行当虽然光宗耀祖,却也是危险重重。
他正感慨着,马车忽然毫无预兆地停了下来,紧接着方崇略显不快的声音响了起来,“各位朋友为何拦路!”
紧随其后,一个粗犷的声音大笑道:“留下财物,尔等速速逃命去吧!”
这是遇上强盗了?
真是倒霉,顾惜皱了皱眉头,与孟昀互视一眼,见他似乎并不着急,反而悠闲地品起了茶。
方崇高声喝道:“大胆贼子,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尔等胆敢拦路抢劫!”
那粗犷的声音也提高了音调放了狠话:“废话少说,留下钱财,马上滚蛋!”
说得越发嚣张,孟昀却依旧气定神闲地饮着茶,一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那群强盗拦得并不是他。
顾惜自然没他这份心性,这等嚣张贼子,岂能容他放肆!
他一把掀开车帘探去,只见一伙马队挡在了他们前处,约莫十几人,为首的是个虬髯大汉,不由冷笑一声,道:“如果不呢!”
那大汉乍然看到他明显愣了下,肆无忌惮地盯着顾惜猛瞧了一顿,随即仰头哈哈大笑道:“好个俊美的小白脸,不会是个娘们吧!”
他身边一群手下立时也跟着大笑了起来!
你才娘们呢!瞎了狗眼了!顾惜脸色暗沉。
陆远的眸光已变得犀利,摸了摸一旁的剑,方崇怒喝道:“贼子放肆!”
“把这小娘子给爷……”
然而,那虬髯大汉话才道出一半,马车里“嗖”的一声疾飞出一样东西,速度极快。下一瞬一只茶盖重重地拍打在了他的脸颊上,直打得他口吐鲜血弯着脑袋狼狈地坠下了马。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令人触不及防,刹那间震住了一群贼人。
顾惜不由看傻了眼,传闻安乐王自小习武,好耍横斗勇,看来他果然有两把刷子。
须臾,那落地大汉呸的吐出一口鲜血,又见血中还夹着两颗带血的牙齿,不由龇牙咧嘴、双目圆睁,爆怒道:“兄弟们,给老子上!”
一群贼人瞬间反应过来,骑着马举刀直冲马车,侍卫们早拦到了马车前方,一场激烈的厮杀顿时展开。
刀剑相撞,马蹄乱飞,血腥味渐渐弥漫开来。
然而,这伙强盗人数众多,武义不俗。有人冲破重围举刀向顾惜袭来。
顾惜手里早捏了一把小巧的弩箭。
他少时赖于学武,却颇善骑射。因为长弓携带不便,就让能工巧匠改良了□□,这弩箭小巧不笨重,便于携带又方便使用,一按便能连发,正适合他使用。
那贼人原见他瘦瘦弱弱,并没多放在心上,一时没有防备被他一箭轻易设中掉下马来,很快又有一个贼人从马上飞蹿过来。
这回,顾惜一射未中,又射一箭还是被他手中的刀挡了开去,等顾惜再按下弩箭时,那人已跳到了马车上,近在眼前,只见他目含凶光,杀气腾腾。
不好!
顾惜眼看就要中招,千钧一发之际,身后忽有一股力量将他往后快速拽去,同时一只茶盏极速飞掠而出,直砸得那贼子一口鲜血喷溅了出来,整个人亦往后仰倒。
他不甘心欲稳住身体,身前霍然钻出了一把血淋淋的刀尖,不由瞪大了眸子惊愕地摔下了马车,当场毙了命。
而车里的顾惜踉跄着落入了一个强而有力的臂膀里,他愣了下才回头看了看,正是孟昀。
“公子,你没事吧。”陆远已快速赶了过来,拔出了带血的刀。
顾惜忙开口道了声没事,又立马从孟昀怀里出来,道了一声谢。
“走!”
剩下零星几个强盗眼看不敌,直接骑马落荒而逃。
孟昀并没有让人去追。
顾惜先考车帘看着满地的尸体,蹙起了眉头,嘴里喃喃道:“真是奇怪,此地离长安城并不算太远,这伙强盗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在这里抢劫杀人。”
正在他狐疑地沉吟不已之时,高赫走了过来,向车内的孟旭禀报道:“王爷,这伙人有古怪。”
顾惜一听有古怪,立马跳下了马车,孟昀也跟在其后施施然下了马车。
方崇和几个侍卫正蹲在那帮尸体前一一查看。
高赫将手里的两把兵器抬高了一些,道:“公子、王爷请看,这是他们的兵器。”
顾惜看了一眼并没有看出什么不妥,高赫解释道:“这些兵器都是朝廷统一打造的武器,每把刀身上都有朝廷的印字。”
顾惜凝眉道:“难道他们竟胆大包天地劫了朝廷的兵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