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乐王为何来长安?
这问题顾惜记得他昨日恰好就问起过,那人是怎么回答来着?
昨日酒喝多了,这会儿连脑子也不太灵光了。
他正努力思忖着,苏启一拍桌案,已义愤填膺地骂道:“这家伙居然把自己的王妃给弄死了,又怕皇上怪罪,所以特地跑来了长安城请罪!”
真的假的,这可不是小事!
皇家婚姻基本都是帝王赐婚,岂能随意休妻?甚至还闹出了人命!
闻言,几人都十分惊诧地看向他,苏启哼哼两声,继续气愤地道:“堂堂一个王爷,连脸面都不要了,这宠妾灭妻的事都能做得出!那家伙为了一个侍妾竟要把自己明媒正娶的王妃给休了,他那王妃一气之下直接服毒自尽了。”
紧接着,苏启又谨慎地瞅了瞅左右,放低了声音,道:“至于那安乐王妃是否真的是自己服毒,还有待商榷,这可是皇室丑闻,不可外泄!”
顾惜没想到竟是这么一回事儿。他记起昨日孟昀可不是这样说的,究竟孰真孰假呢?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略带怀疑地问向苏启。
苏启立刻重重地哼了哼,道:“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这家伙对女人都能下毒手,别说小爷我瞧不起他!”
听他话中之意,似乎已然肯定了那安乐王妃就是被安乐王谋害至死的而并非自杀。
顾惜却不敢苟同,孟昀这人虽然劣迹昭昭,但是随意取人性命之事到是从未听说他做过。
苏启忽然又话音一转,叹道:“唉!可怜那昌义伯迫于安乐王淫威,竟是连闹都不敢闹!实在可怜、可悲啊……”
安乐王妃,昌义伯千金,秀外慧中,素有美名。想当年长安多少青年才俊上门提亲,可惜,最后被皇帝赐婚给了恶名远播的安乐王。
那昌义伯府虽说早已落魄了,但好歹也是个伯爷,又死了个王妃女儿,怎么可能如此悄无声息,也不去皇帝面前讨公道?
这事听起来就更加不对劲了。
但是,空穴不来风。
事实究竟如何他不知,恐怕也不会相差太多吧!
顾惜和孟昀本就是泛泛之交,所以,他也就没有过于深究此事,只是偶尔替那安乐王妃唏嘘一把。
好在后来几日,孟昀也没再莫名其妙地送什么东西过来,顾惜也没有再偶遇过过他。要不然,方崇只怕又要碎碎念了。
近来,孟旭兴趣陡变,忽然喜欢上了给人“做媒”,隔三差五就要为人指婚。
而那姜姑娘也恰巧在列。乍然听到这个消息,顾惜并没有多开心,反而有点不安起来,他不敢细想。
更巧的是,姜姑娘被指婚的对象还是苏启。苏启也是见过姜姑娘的,对于这个婚事,他到也没什么意见。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两人也算门当户对,他对姜姑娘并不讨厌。
但是,令他不快的是原本打算跟顾惜去江南的计划泡汤了。
是的,顾惜要去江南。
一来,他早就听闻江南一带出了一位女神医,医术高超,后来派人求证过确有其事,所以决定亲自过去看看。
司徒老先生还没有消息,他总不能坐以待毙,毕竟顾盼的身体不能拖。
二来,孟旭那日过分温柔的眼神以及他奇怪的举动让顾惜有点惊慌不安,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
苏启如今要筹备婚事,定远侯又不在长安,虽说他请了族中叔伯帮忙操持,他自己也仍然忙得很,谁叫皇帝让他们速战速决呢!
临行前,他再三叮嘱顾惜快去快回,定要赶回来参加他的婚事,顾惜自然欣然当应。
顾惜拜别了顾盼,随意收拾了下行礼,就带着陆远和方崇匆匆地走了,正如那日他们匆匆而来。
三人骑马一路往南,行到晌午便在一处酒肆稍作休憩。
出门在外也不必太过讲究了,每人随意叫了一碗牛肉面吃了起来。
“抓炒鱼片、凤尾鱼翅、元宝虾、五珍烩、拔丝山药、珍珠翡翠汤……”
忽听一串串长安名菜接连蹦了出来,正低头默默吃面的顾惜不由暗暗吞了吞口水,只不过这山间小店哪会有这些山珍海味?
果然听得那掌柜支支吾吾片刻,十分为难地道:“几位公子,这……这些菜……小店都没有啊......”
“掌柜的,你这里什么菜都没有,叫我们公子吃什么?”
“山野小店,吃食简陋,还望客人海涵。”
“算了,那鸡鸭鱼肉这些普通食材总有吧……这样吧,你那厨房借我们一用。”
“公子……这有些不……”
“放心,少不了你的银子!”
默默吃着面条的顾惜再次汗颜,这是哪里来的金尊玉贵的公子哥,真是会享受,出个门貌似还自带了个厨子!
早年,他也算“娇生惯养”了些,穿的是绫罗绸缎,吃的也是山珍海味。虽是如此,偶尔粗茶淡饭他也不是不能下口的。
顾惜慢慢嚼着面条稍稍抬了抬头,无意间就见对面的方崇正夹着面条愣怔在了那处,瞪着眸子一副活见了鬼的样子,着实古怪!
顾惜不由跟着往旁瞥了一眼。
只见靠窗处落坐一人,浅衣墨发,身姿挺拔,完美无瑕的侧颜俊美无疆。此刻,他正端着茶盏,悠闲自在地品着茶水。这人若是就这般安安静静的,还颇有一番翩翩浊世佳公子的味道。
可惜却是个秉性皆知的老熟人!
方崇回过神来,对着顾就是惜一阵挤眉弄眼,这意思很明显,“安乐王为何会在此?”
顾惜茫然地耸了耸肩,无声地答:“我不知道呀!”
三人面面相觑,无声中便有了决定,继续默默吃面,就当作没看到那人。
可惜天不遂人愿。
“咦!子珍!”安乐王颇为惊喜的声音随即响了起来,“真巧,没想到在这种破地方也能遇到你……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说着,人已起身施施然踱步到了顾惜身旁。陆远、方崇不禁纷纷停下了吃面的动作,方崇更是满眼谨慎地望向他。
顾惜只得放下筷子,抬头扬唇,对着孟昀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王爷,好巧,好巧。”
孟昀负手而立,哂笑道:“看来本王与子珍你实在是有缘!”他一边感慨着,一边十分自然熟地落了坐。
顾惜也不好冒然赶他走,遂问道:“王爷怎会在此?”
孟昀轻笑道:“本王当然是回燕州,总不能一直呆在长安吧,委实不妥!”
没想到向来肆无忌惮地安乐王还有知道不妥的时候,难得……难得!
可是,燕州不该是往北去吗?往南行岂不是南辕北辙,不知道要饶多远的路?
见他面有困惑,安乐王颇得为好心地解释道:“本王打算先绕道去江州看看我那侄儿。算起来这也有好些年未见了,到是挺想他的?”
侄儿?你不是曾经的靖王世子,如今的新靖王?
是了,靖王的封地不就在江州嘛!
同为昔日的长安四霸,这二人又是叔侄,关系貌似还挺不错的。
只是,他孟昀这路是不是绕得有些远了……
“子珍,你们这是去哪里?”顾惜正兀自疑惑着,孟昀已十分好奇地打探起了他的行踪。
顾惜觉得也没必要隐瞒,索性直言不讳地道:“我们去常州。”
“常州!”孟昀一听,莞尔道,“那更是巧了,本王此去也正要途径常州。”
这时,方崇蓦地幽幽说道:“据我所知,去江州并不用经过常州。”
孟昀看了他一眼,笑了笑,道:“本王愿意,有何不可!”
千金难买我愿意,好吧,他愿意再绕一段远路,他们也管不了这事。
孟昀又忽然皱起了俊眉,仿佛这才看到三人的吃食,颇是嫌弃地说道:“子珍,你们这样可不行,吃得如此寒碜,哪有力气赶路?”
这面条怎么了?有肉有菜……话说他还吃过清水挂面呢!
自己哪能和他这个金尊玉贵的王爷相比,出趟门还自带了厨子,顾惜心里稍稍鄙视了他一番,嘴上好脾气地道:“出门在外,一切从简。”
孟昀很不认同地摇了摇头,道:“虽是在外,这饮食却也不得过于随便。”
说着,他还亲自动手把顾惜面前的面条往旁挪了挪,站在他身后的高赫心领神会地火速把那面条给端了下去。
主仆两人动作贼快,顾惜迟钝地张了张嘴想要叫他们手下留面,然后,就见一道道美食端上了桌。
虽然还只是几道冷盘,但是看上去确实不错。可以想象等会儿的正菜必也不会差。
借着安乐王的光,顾惜三人又美酒佳肴,大快朵颐了一顿。
酒足饭饱,孟昀微微笑着建议此去他们正好可以同行。
陆远态度依旧淡淡的,方崇明显不愿意,微侧头对着顾惜又是一阵挤眉弄眼。
顾惜不由扶额,只好假装没看见他的暗示。这吃人手短,你刚吃了人家的美食,喝了人家的美酒,总不能立马就翻脸不认人吧!
再说同一个方向,同一条路,他也没有合适的理由拒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