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云生楼
屋檐下的风铃摇曳，发出急促的叮当脆响。
有客来访。
谢明川整理好情绪向闻道厅行去。山中阵法会为客人指一条上山的路，路的尽头便是闻道厅，明尊会见客人的地方。
沈无泪已为客人泡好了茶，见谢明川到来，行礼道：“师尊，日安。”
谢明川点头，“吃过早饭了吗？”
“还未。”
“你先去。”
“是。”
沈无泪退出大厅，走之前与客人对上视线，一触即离。
客人脸上笑容一僵，正好用茶盏作掩饰。
谢明川不动声色地打量这位客人，一身普通白衣书生的打扮，却面若好女，上挑的狐狸眼透着股妖媚之气，浑身气质甚是违和，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此人，“阁下远道而来，是……？”
客人放下茶盏，起身行礼，“明尊阁下，在下胡酒，此番前来是为解惑。”
谢明川回礼，“胡道友，久仰大名。”久仰是客套话，谢明川从未听说修真界有过这号人物，可能是籍籍无名之辈，也可能是藏得太深，他更倾向于后者。
“冒昧打扰，实属不该，无奈楼主好奇心甚强，总想将天下事看个明白，在下只能厚着脸皮前来。”胡酒与袖中掏出一酒壶，递给他，“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请笑纳。”
“道友不必如此，”谢明川婉拒，“不知道友所说的楼主是哪一位？”
“行遍世间万里路，便可通晓天下事，自然是云生楼。”胡酒将酒壶放在桌上，没有收回去。
谢明川心中一惊，竟是云生楼！
大约五十年前，云生楼的名号突然出现，号称只要付得起报酬，便能得到你想要的答案。
而至今为止，未传出失败的消息。
谢明川升起好奇之心，“那楼主想从我这里知道什么？”
胡酒心说，楼主他什么都知道，只想送你一壶酒和一个答案而已。接到楼主传讯时，他感到格外不可思议。
“不急，”胡酒笑道，“交易讲究平等，明尊阁下也可想一想心中有何未解之事，借此机会，可以一并问了，待阁下想好，我们再开始。”说罢，他端起茶盏犹豫着要不要喝一口。
说实话，他哪里会喝茶，酒还差不多，这无良楼主明知如此，还特地泡了茶，不过转念一想，这是楼主亲手泡的茶，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胡酒回忆着楼主喝酒的模样，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苦，是真的苦啊！
他瞄了眼桌上的桃花酒，心痛不已。
谢明川垂下眼，再抬眼的时候，道：“我有一事，想问。”
啊？这么快！胡酒诧异，“机会难得，阁下不再深思熟虑一番？”
谢明川摇头，“不解之事甚多，唯有一事让我时刻挂念，故想知道答案。”他望向门外摇曳的翠竹，释然地笑了下。
“既如此，”胡酒放下茶盏，“便由我先问。”
“一月前，明尊阁下收了第二任徒弟，请问，原本您应收的是赵夫人之子还是如今这位？”
竟是这个问题，谢明川看向胡酒，试图从他的表情上看出几分意图。
这问题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至少可以看出他和赵夫人的关系并不和睦。
胡酒笑眯眯的，表情不变，任他打量。
“是华章。”
“多谢解惑，”胡酒做了个请的手势，“轮到阁下问了。”
谢明川脑海中浮现出那双清亮幽深的眼睛，之前不知道真相还好，如今知道了，便时时挂念心上，甚至能回想起他身上的每一道伤痕。
“沈家遗孤，沈君仪，他还活着吗？”
胡酒脸上笑容一僵，但很快恢复正常，“楼主曾说，您可能会问您母亲之事，没想到……这是楼主第一次猜错了。”
谢明川一愣，他确实想过问母亲之死的真相，但昨日梦里情境让他耿耿于怀，才换了想法，他开始好奇云生楼楼主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楼主很了解我？”
“楼主知道的秘密太多，总能从中推测出一些东西。”胡酒掏出一张传信符，“阁下的问题能排到天级，我不知其答案，得问问楼主。”
谢明川颔首，“请。”
传信符与传讯符不同，前者将话语留与符中传给对方，后者可以即时连接进行对话。
传信符逐渐燃尽，吃了早饭走在回去路上的沈无泪便收到了。
读了其中文字，沈无泪挑眉。
谢明川，他认识我？
他感兴趣地笑了下，回了道符。
胡酒很快接到回信，上面只有一个字“说”。
胡酒：……
这明明是我云生楼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说了？！楼主的想法他永远猜不透，真不愧是楼主！
胡酒望向谢明川，道：“沈君仪，还活着。”
谢明川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多谢。”
明尊话音刚落，胡酒面前又燃起一道符，着实吓了他一跳，他接过一看，竟还是楼主发来的，但不是给他的。
胡酒疑惑地将符递给谢明川，“明尊阁下，这是楼主给您的。”
谢明川接过，发现竟是道传讯符，就在他犹豫要不要接的时候，就听胡酒道：“任务已完成，在下先行告退。”
谢明川起身送他，胡酒行礼道：“阁下留步。”
胡酒离开后，谢明川发现桌上那壶酒也没被带走，他打开瓶塞，一股浓郁的灵气混合着桃花香扑面而来，谢明川诧异不已，这是百花谷的桃花仙子所酿的桃花酒？
如此贵重之物，竟作为伴手礼送给了他。
谢明川犹豫片刻点燃了传讯符。
符中传来一道低沉悦耳的男声，沈无泪用了自己的本音，“明尊阁下，日安。”
谢明川一愣，他好像在何处听过这声音，“楼主，安。”
“阁下为何不问母亲？这是难得的好机会，还是说……阁下认识沈君仪？”
虽然这么问了，但另一端的沈无泪心里想的是，怎么会？我不认识他。
“沈君仪，是我年少时的好友，许多年未见，有些挂念。”
沈无泪：？
沈无泪不觉得自己会遗忘某一段记忆，但他搜遍记忆也不记得自己见过一位叫谢明川的人……如果谢明川没有说谎，那就说明他见谢明川时，谢明川不叫谢明川，那叫什么？
沈无泪蹙眉思索，谢明川如今几岁？当年谢明川晋升化神还在修真界引起一番轰动。
称为史上最年轻的化神尊者。
似乎八十来岁？那与我相差几岁？等等，我几岁？
沈无泪不满地发现，他许久未关注过自己的年纪，早就忘了。
于是林中山道上，出现了极其恐怖的一幕。
少年人脸色青白，伸出的右手侧边皮肤整齐划开，从中探出一只骨手，骨手伸至眼下，翻转细看。
哦，一百岁了。
沈无泪将手缩回去，脸色也恢复正常，控制着唐颐的躯体继续向山上走去。
家中变故发生在他十五岁时，彼时谢明川刚出生，那只能是在他四处流浪之后遇见的，那时他对所有人都抱有很强的警惕心，不会将真名告知，为何谢明川会知道？
沈无泪想不明白，世界上竟有他想不明白的事？倒是有趣。
谢明川见对方许久没有说话，“楼主？”
沈无泪回过神，“抱歉，走神了。”
“无妨。”听着对方的声音，谢明川竟觉得心中安宁。
“我与阁下虽未见过，但神往已久，可否交个朋友？”沈无泪问道。
“自然可以。”真好似许久未见的好友。
“在下，云无泪。”沈无泪随口扯了个名字。
“无泪。”谢明川突然道。
沈无泪：……
他哑然，一时不知如何评价明尊阁下这毫无警惕、自然熟的性格，像是生活在屋檐下、未经历风雨的娇花。
他很好奇，风吹雨打后，这朵娇花能否继续盛放？
沈无泪道：“明川，作为好友，我可以给你一个特权。”
“什么？”
“你可以无条件问我一个问题，无需报酬。”他在引诱谢明川问出玉瑾之死的真相。
玉瑾，是明尊母亲的姓名。
知道真相后的谢明川，会如何做呢？
“好，”谢明川真心地笑了下，可惜沈无泪看不到，“等我想到问题时，一定问你。”
“……好。”沈无泪又多了件想不明白的事，他为何现在不问？
随后两人交换了神魂印记，日后便可以凭借神魂印记点燃传讯符。
传讯符燃尽时，沈无泪正好遇上山上下来的胡酒。
胡酒侧身让开道路，拱手行礼：“楼主。”
沈无泪继续前行，路过胡酒身旁时停下脚步，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起风了，南天阁也该随风去了。”
胡酒的头更低了，“是。”
胡酒要走时，沈无泪袖中滑出一片扇叶，从中探出一只青白的小胳膊，这场面着实吓人。
“大狐狸，糖糖。”
胡酒：……
他不是很懂，为什么尸体都凉透了、没有半点味觉的傀儡还要吃糖？
见一旁的楼主半点没有阻止的意思，胡酒只好掏袖子，掏出一包糖放在他手心，“够了吧？”不要问他袖中为什么会放糖，因为他也爱吃。
羊羊满足地缩回小手手。
沈无泪来到闻道厅时，见谢明川拿着酒壶不知道在想什么。
“师尊？”沈无泪唤道，“您在看什么？”
谢明川回过神，笑着摇摇酒壶，“桃花酒，颐儿要不要闻闻看？”
沈无泪：……
谢明川你认真的吗？让一个十四岁的、还未引气入体的孩子去闻桃花酒？
谢明川确实是认真的，他觉得桃花酒难得，总要跟徒弟分享一下，不过，也不会莽撞地让孩子自己去闻就是了。
他打开瓶塞，并指引来一股酒香，随即屈指弹至沈无泪面前，灵气与酒气很稀薄，控制在了唐颐这具身体能够接受的范围内。
沈无泪诚实地称赞道：“好香！师尊，这是什么？”
“桃花酒，一壶能卖上百上品灵石，往往还有价无市。”
“酒？”沈无泪引导着，“要给师祖喝吗？”
然而，却见谢明川摇头，嘴角上扬，笑容中透着一丝狡黠，“我虽不喜喝酒，但如此珍贵的桃花酒，不试试太可惜，你师祖的喝法暴殄天物，还是不给他了。”他盖上瓶塞，放进袖中。
沈无泪：……
他一向算无遗策，可遇见这位明尊阁下后，屡屡碰壁，不仅赔了瓶价值千金的桃花酒，又丢了个无价的承诺。
呜呜呜呜呜呜收藏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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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酒酒：拿我的酒去讨好老婆，他可真行！/小声bb/敢怒不敢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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