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沈君柔
有谢明川在一旁为他聚拢灵气，沈无泪本身也是经验丰富之人，却仍花了一个月为唐颐的这具身体引气入体，换唐颐自己来，怕是更久。
说来也巧，他突破后，唐清闭关所在的静心台也传来一阵灵力波动，随后天边云层聚拢，云层中雷蛇翻腾，酝酿了一炷香后，闪电劈向静心台，这是金丹期的小雷劫。
唐清突破至金丹期了。
唐颐十四岁引气入体，唐清二十岁金丹期，姐弟俩的天赋差距实在太大。
谢明川细细感应静心台处的灵力波动，得知她能平安度过雷劫，放心地笑了，“看来你姐姐也成功了。”
“姐姐好厉害。”沈无泪露出向往的表情。
算起来，唐颐和唐清已有五年未见，心中应是期待见面，但因两人天赋差距又多了几分胆怯。
两个时辰后，听着天边雷声暂歇，沈无泪调整了下表情。
沈无泪与谢明川所在之地，是用来日常修炼的一处空地，名为剑坪，传闻是第一代明尊用云天剑一剑削出来的，因而如此平整。
唐清性格爽朗，不拘小节，与寻常世家女子相去甚远，来到云之涯后更是放飞自我，只见她风风火火地冲进剑坪，老远便能听见她的声音，“师尊！师尊！我成功了！”
话音刚落，一身红衣、英姿飒爽的唐清便出现在沈无泪与谢明川面前，她一眼便注意到了师尊身旁的少年，五年时间对于生长迅速的少年人来说，变化巨大，唐清只觉得少年和弟弟长得很像，没往自己亲弟弟方向去想，“咦，你是……？”
“姐姐，”沈无泪忐忑地看着她，“我来寻你了。”
唐清愣了下，随即一把扑过去将他抱进怀里，狠狠地揉着脑袋，“哈哈哈！原来是小颐儿，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姐姐都快认不出你了！”
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搞得沈无泪有些发懵，脸上竟露出几分呆滞。
谢明川看见了，没忍住，扬起嘴角笑了，考虑到这般大的小少年自尊心比较强，还用袖子遮了一下，偷偷地笑。
沈无泪：……
别笑了！谢明川！救我！
谢明川终于接收到小徒弟求救的眼神，咳了一声，“好了，清儿，放开他。”
唐清听师尊的话，放开了沈无泪，沈无泪无言地整理着自己这一头乱发。
谢明川向唐清解释了唐颐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唐清惊讶，“也就是说，颐儿现在不仅是我弟弟，还是我师弟？”她半点没觉得弟弟是来争抢她未来明尊的位置，只觉得高兴，“不愧是姐姐最爱的颐儿，知道姐姐寂寞了，特地来陪我！”
沈无泪：……
不，唐颐没这么想过。
唐清一出关，沈无泪平静的生活就被彻底打破了。
卯时。“颐儿，起床啦！姐姐陪你去饭堂吃饭！”
真的只是陪，沈无泪吃饭，唐清坐在他对面，捧着脸看他吃，时不时说一句，“慢点吃，别噎着了！”“这个好吃，多吃点！”
沈无泪头都大了。
最让他无奈的不是唐清说不完的话，而是无涯宗弟子们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快把他盯穿了。
饭堂多是炼气期的外门弟子，可自从知道唐清每日会陪着唐颐来饭堂，筑基期的内门弟子也来了，美名其曰吃腻了辟谷丹，来饭堂调节一下口味，毕竟美人秀色可餐，也没什么问题。
发展到后来，几位长老的关门弟子，偶尔也会来溜达一下，那些是放眼修真界也能叫得上名号的青年才俊。
沈无泪没想到，唐清在这无涯宗内竟有这么多爱慕者。
也是，唐清样貌出众，性格开朗，天赋卓绝，又是明尊弟子，几个光环套下来，少年怎能不慕艾？
此前唐清多数也是待在云之涯上，只偶尔会找落梅峰上的小姐妹说说话，如今这机会倒是难得。
有时陪着唐颐吃完早饭，唐清还会去落梅峰一趟，这下沈无泪便落了单，见唐清走远立即就有弟子围上来，与他套近乎，旁敲侧击地问他姐姐有无心仪之人。
往往这种时候，沈无泪的心情都会有些压抑。
这会让他想到自己早逝的姐姐。
她逝去时，是与唐清差不多年纪，若姐姐还在，是不是已找到心仪之人？
沈无泪忍着心烦应付这些人，时间久了，某一日，他就闭上眼眯了会儿，竟做了个梦。
梦到那年上元佳节，天上飘着雪花，城中灯火汇成长龙，映照了半边天，街边小贩售卖各式各色的提灯，他盯着其中一盏挪不开眼睛，是只憨态可掬的兔子灯。
“泪泪，想要那盏兔子灯？”沈君柔看出弟弟眼中的渴望，“姐姐去给你买。”
沈君仪小时候爱哭，家里人就给他取了个泪泪的小名。
可他们还饿着肚子，哪有钱买灯。那会儿沈君仪十七岁，沈君柔二十二岁，都是金丹期，却满身灵力不敢动用。
“买灯做什么？多浪费，”沈君仪收回视线，笑着说，“城西那大户人家摆宴席，待会我去帮忙，不仅有银钱还能弄到些吃的。”
沈君柔望着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比她高的弟弟，满眼心疼，“泪泪，低头。”
沈君仪疑惑，“怎么了？”还是听话地低下头，随即感受到姐姐轻柔地揉了揉他的脑袋。
沈君仪顿时红了眼眶，为了不被姐姐看出来，他转过头，“姐姐，我走了，你回庙中等我回来。”
“好。”沈君柔温声应道。
沈无泪清晰地知道后续会发生什么，他拼命嘶吼：“混账！快回头啊！带姐姐离开这里！那帮狗东西追上来了——”可无论他怎么喊，故事中的两人无人听见。
未过多久，一大群修士大摇大摆地从城镇上空飞过，沈君仪瞥见修士衣服上的标志，很快躲起来。
“为什么这么快？”他们换地方才不过两天而已。
而且他们飞行的方向……是城外他和姐姐暂住的破庙！
沈君仪顿时疯了似的向外冲去，至城外后山山脚，远远便看见山腰处被修士团团围住，各色灵力波动极其剧烈。
就在他要不管不顾地释放灵力冲进去时，有东西拽住了他。
那是只伤痕累累的兔子灯，内里的烛火已经燃尽，却固执地拦在他面前，用一根戳破纸张的木刺拽住他的裤腿。
沈君仪一眼便认出，兔子灯被姐姐写上了符文，制成傀儡。
见他不再往前，兔子灯颤颤巍巍地在地上写下一个字——“走”。
沈君仪颓然跪下，将兔子灯抱进怀里，却又不敢太用力，怕将它弄坏，“姐姐，我还能走去哪里？姐姐，姐姐，不要走，不要留下我一人——”
他跪在雪地里，冰雪浸湿他的衣服，寒冷刺骨，他像感觉不到般，绝望地哭泣着，却又不敢哭得大声，悲痛尽数压抑在心中，浑身颤抖，头晕目眩。
那天风大雪大，沈君仪清晰地感觉到他生命里仅剩的亲人，逐渐离他远去。
再后来，沈君仪听到原本住在破庙里的其他乞丐议论此事。
“不知那女的偷了什么东西，惹得仙长大人大发雷霆，我老远都能听见破庙里头的惨叫声。”
“可不是，我后来去庙中看了，腹部被剖开个大洞，许是偷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你还敢回去？不要命了？”
“没事的，那尸体都在那里几天了，也没人来处理。”
“那女的不是有个弟弟？去哪里了？”
“谁知道，早跑了吧。”
沈君仪抱着兔子灯缩在墙角，低着头，麻木地听着。
他知道姐姐被取走了道骨，也知道姐姐的尸体被留在那里是为了钓他出来。
但是有什么办法，他必须回去。
沈君仪抬头，盯着不远处几个流浪汉，目光阴沉可怖。
沈家先辈曾立下的规矩，“不得用人身制作傀儡”，这是写在傀儡术开头的第一句金规铁律，若有违反，必逐出家族。
做了，便回不去了。
可他，没有办法。
梦的后半段，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
第一次用人身做傀儡，有很多的不确定与不熟练，沈君仪试验了许多天，十来个流浪汉只有一个成功了。
他用流浪汉傀儡偷回了姐姐的尸体，又将另一具流浪汉的尸体伪装成姐姐的模样放回原位，暂时骗过那些人。
当姐姐的尸体回到他手里的那一刻，尸体动了。
沈君柔青白的手指抚上他的脸，“泪泪，别哭……”已开始腐烂的尸体说话很艰难，“好好活下去，你要记得，重振家族，让天下人都看见我们沈家傀儡术的厉害。”
“姐姐……”沈君仪怔愣，那一瞬间，他心底升起微弱的希望，姐姐是不是没有死？
可沈君柔话音刚落，尸体便化为飞灰，什么也没留下。
为了给弟弟传递一句话，沈君柔破了沈家不能用人身制作傀儡的规矩，将自己的肉身制作成了傀儡，又怕傀儡术最大的秘密被贼人夺走，传完话便销毁了一切。
沈君仪眼中的光亮起又熄灭。
“颐儿，醒醒！”
沈无泪从梦中醒来，久久难以回神。
直到唐清伸手想要触碰他的脸，沈无泪下意识躲开了。
唐清一愣，收回手，随即若无其事地笑起来，“颐儿做了什么噩梦？怎么哭成这样？快擦擦。”
沈无泪胡乱地擦干脸上泪水，“我没事，谢谢姐姐。”
“可是修炼累了？”谢明川问道。三人于剑坪上修炼，他回头时便见唐颐歪靠着石头，睡了过去。
沈无泪点头，“师尊，我想回去休息一会儿。”
“去罢。”谢明川抬手摸摸他的头，“身体要紧，不要勉强自己。”
“好。”沈无泪在两人担忧的目光中离开了剑坪。
他走后，唐清犹豫片刻，道：“颐儿，他以前不是这样的……”
“为什么这么说？”谢明川看向自己的大徒弟。
“颐儿小时候可粘我了，现在，总感觉彼此之间有了距离。”唐清情绪有些低落。
“毕竟你们五年未见了，”谢明川温柔地安慰她，“再等等，多给他一些时间。”
“嗯。”唐清其实还有话没说出口。
她弟弟小时候那么调皮捣蛋又叛逆的孩子，为何变得这般听话又知礼？
唐清想不明白，最终只能安慰自己，人都是会变的，况且这般变化也不是件坏事。
后面沈泪泪变坏大家会不会原谅他？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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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沈君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