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沈君仪
查到这里线索已经断了,魔修神出鬼没,找到其行踪并不容易。
再要查,便要从当年沈家灭门一事查起。谢明川却不能离开云之涯太久,那调查一事需委托他人帮忙。
谣言已经传播出去,后续会发生什么也说不定,谢明川劝李文带着家人搬离清道镇,远离纷争,李文自然同意,匆忙回家去了。
“走罢,回云之涯。”
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大风起。
谢明川望向山下,清道镇的万家灯火在狂风中摇曳,忽明忽暗。
他惆怅叹息,心中隐有预感,世间将有大事发生,与云之涯、无涯宗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他被蒙在鼓里,四顾茫然。
他思索片刻,掏出一道传信符,并指在符上写下几个字。
“事急,速归。”
这是给谁的呢?沈无泪思忖片刻,竟然毫无头绪,总不会是给温阳的。
跟随谢明川回到云之涯后,谢明川便去了登云台,这次没有带上他。
沈无泪回到自己的望竹苑。此前他问谢明川要了听竹苑青玉竹的竹苗,如今半个多月过去,已经长到他腰部。
风吹竹叶,飒飒作响,其中似乎还有别样的声音,不细听很难听见。
沈无泪看过去,一个黑乎乎的小身影在竹子间扭来扭去,试图借竹子遮住自己,可竹子这么细能遮住什么呢?
沈无泪:……
他有些后悔收下这么小的孩子作傀儡,“出来。”
“又被发现了,”羊羊不高兴地从竹子后爬出来,红色小衫已经换成破烂乞丐服,脸上也涂成黑乎乎的一片,“主人,这些竹子太小了,羊羊帮你拔掉,种大的!”
“……不必。”沈无泪掏出一方手帕浸湿,蹲下身为他擦拭脏乎乎的小脸。
“谢谢主人。”羊羊咧嘴笑了,露出一口尖牙,只是缺了两颗门牙,咬人的杀伤力都大打折扣。
“可有人发现你?”
羊羊摇头,肯定地说:“没有没有,我混在乞丐里头,无人能发现我!”
“好,胡酒明早到。”
羊羊的眼睛顿时发亮,“我可以去要糖糖吗?”
“去罢。”
————
谢明川将十坛酒放好,便搬了把椅子坐在傅念身旁。
天边银月高悬,散落的光辉铺满云层。望着这番静谧安宁的景色,谢明川纷乱的心绪逐渐平静下来。
他将山下的事说与傅念听。
傅念喝酒的动作停顿。
“当年沈家灭门,母亲也恰巧去世,母亲去世有隐情,您不愿告诉我,沈家的灭门惨案呢?是否也有隐情?”谢明川看向傅念,傅念继续喝酒无动于衷,谢明川失望至极,“您什么都不愿告诉我。”
“那时你才五岁,世间纷扰诸事与你何干。”傅念轻飘飘地道。
“您总是这样说,但怎会无关?难道我龟缩在这云之涯上,便真能听不见看不着?”谢明川望向远处的云海,目光似穿透了云海望见下方的锦绣人间,“如果能,您为何心魔横生,不敢渡劫?”
傅念重重放下酒壶,冷下脸,“放肆!你就是这么跟师父说话的?目无尊长!”
“师尊,我敬重您爱戴您,”谢明川转头望向傅念的眼睛,“所以不想看您固步自封,走向衰亡。”
他说:“在这件事上,我不认同您。”
傅念闭了闭眼,身上的颓丧之气愈加严重,沉默良久,他似有松动,“明尊的责任是守好云天剑,守好云天剑身后的中洲大地。知道那么多,你还能安然待在云之涯?”
“能与不能,请师尊让我自行选择。”谢明川道。
“我了解你,你不能。”话虽如此,傅念沉默片刻继续说道:“你母亲去世一事,我知道的不多,当年你母亲寻到我,将你托付给我,只说你父亲伤重,她要去寻药,归期不定。”
“大约历时三个月,你母亲寻药归来,谢岳的伤逐渐好转,她自己却去了。至于她寻的什么药,去何处寻药,我一概不知。”
“你母亲过世,多少是与谢岳有关……你若好奇便自己去问谢岳,但我劝你,莫问。”
谢明川沉默片刻,拱手谢道:“谢师尊。”
“至于沈家一事……你母亲去世后,你伤心欲绝,为了让你不再继续触景伤情,恰巧……总之我离开云之涯,带你去了南边世家的地界。”
谢明川一愣,终于从记忆深处搜索到这段记忆。
“南天阁,还记得吗?”
谢明川脑海闪过一只满是伤痕的手和一双清亮幽深的眼睛,“……记得。”少时什么都不懂,没觉得有什么,如今再回想那段记忆,他竟感到不寒而栗,“南天阁是拍卖行,那位哥哥,他被关在笼子里……他是商品?!”
“是,”傅念没有隐瞒,“你果然记得他,他便是沈家遗孤,当时名镇中洲的少年英才,沈君仪。”
“那为何,会出现在那里?”谢明川连呼吸都沉重起来,他不敢想下去。
“明川,这世间,远比你想象的恐怖许多。”傅念眼神复杂,“世人贪图天才的出色天赋,欲拍卖其先天道骨。”
“荒谬!”谢明川震怒,甩袖站起,“道骨取出体内的那一刻便无用了!他们怎能?怎么能?!”
“没什么不能……沈君仪出现在南天阁,想必你也能猜到沈家灭门一案,谁能参与其中。”傅念疲惫地闭上眼睛,“今日我说的已经够多……你走罢。”
谢明川气愤难当,久久无法平静,可师尊已经开始赶他,他只好行礼道:“明川告退,师尊保重。”
谢明川走后,傅念睁开双眼,喃喃道:“世间诸多不平事,如何管得过来?”
————
回到自己住处的谢明川,心绪难平,便拎起云海剑,于竹林间舞剑。
雪亮的剑身映照着月光,锐气逼人,正如谢明川此时心境,恨不得回到五岁时,问一问即将离家的母亲,知不知道此去一别便是永远?亦或者知道,只是因为父亲比他更重要?
再回到那座笼子前,打开笼子,放那位满身是伤的哥哥出来,少年英才,不该因为他人贪念,就此陨落。
一剑舞罢,竹叶落了满地,谢明川终于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大风,吹乱他束起的长发,明明满身灵力,他竟感到有些冷。
这夜,谢明川放下修炼,躺下睡了一觉。
竟神奇地梦到儿时,他以旁观者的角度静静地看着自己将那些过往又经历了一遍。
母亲的面貌他已记不清,只知道大抵是非常秀美温柔的。
她蹲身抱住年幼的儿子,“你父亲生病了,很严重,我见不得他如此难受……船儿,你留在明尊身边,好好修炼……”
船儿是他小名,母亲离世后,再无人这么叫过他了。
谢明川听见自己问:“母亲,那您什么时候回来?”
母亲流着泪,哽咽得说不出话。
孩子的直觉很准,察觉到了什么,“母亲,您能不能不走?船儿不想您走。”
母亲强忍泪水,“母亲也舍不得船儿,但是……没有办法,船儿听话,要听师尊和父亲的话,要乖……”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只青色的鸟儿落于母亲的肩膀,随她一同远去。
年幼的他追着哭喊母亲,跌跌撞撞地追进一片迷雾,眼前出现一座高大的笼子,起码那时他需要高高扬起脖子才能看到笼子全貌,像鸟笼,里面关的是鸟吗?
房间很暗,只点了一盏昏暗的灯,他看不清笼中情景,只觉得笼子角落里蜷缩着一团黑影。
黑影动了动,“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出去。”声音听着有些沙哑,像是久未喝水,但是依然好听。
他没有听话,在随身的小袋中掏了掏,掏出一片清心草的叶子,是温阳给他的,他不爱吃,就一直放在小袋里。
小袋其实是个锦囊,上面是母亲亲手用金线绣的小老虎,里面附上了阵法,能放许多东西,与袖里乾坤差不多。
他伸手穿过铁栏杆之间的缝隙,递进去,“哥哥,给你,这个吃下去,凉凉的,嗓子就不会痛了。”
黑影许久没有动静,他手都递酸有些发抖的时候,才见黑暗中伸出一只伤痕累累的手,但即使满是伤痕,依旧难以掩盖优越的清俊骨相。
黑影接过了清心草,小小的他抱着自己的宝贝袋子坐在笼子边。
“哥哥,你为什么会被关里面?”
“是做错了什么吗?我不听话的时候,师尊也会罚我待在屋子里抄书。”
“哥哥,你身上好多伤,疼不疼?”
他又在袋子里掏了掏,掏出一瓶丹药递进去,“哥哥,吃了这个,伤就不疼了。”
……
大概是想听这位哥哥好听的声音,他说了很多,可惜哥哥就应了几声,说了几个字,其中包括“谢谢”二字。
直到师尊找到他,将他抱起,斥责道:“莫要乱跑。”师尊离开云之涯便做了伪装,如今样貌与平时相差甚大。
他揪着师尊的衣袖,“师尊,您帮帮这位哥哥,他伤的好严重。”
“……这不是你该管的。”便强硬地带他离开。
他越过师尊的肩头望着笼子。
黑暗中有一双清亮幽深的眼睛静静地回望着他。
谢明川醒了,他起身,下意识伸手擦过脸颊,感到一手湿意。
他怔怔地想:“原来他叫沈君仪。”
谢船船的母亲是个恋爱脑,唉~
拒绝做恋爱脑从你我做起,姐妹们支楞起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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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七章 沈君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