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店门口处,赵时安坐着轮椅等候,店内准备了一桌席面,旁边还放着一个小暖炉,温着熟酒。
赵时安一眼看到南枝身上的大氅,以及她身后的周洛衡,语气不善道:“周少卿,这冬至节下的,你怎么还不回家?”
刚刚同南枝逛过东市,周洛衡现在稍有了些底气,并没有同上次一样怵他,道:“少将军不也没回去?”
赵时安扬起脑袋,说道:“我和你能一样吗?我同十二娘是朋友,你算什么?”
周洛衡:“我同十二娘是青梅竹马,足足十四年,不止朋友,胜似亲人。”
赵时安:“哼,周少卿是只活十四年吗?”
周洛衡:“那也胜过没有十四年的少将军你。”
赵时安:“我和十二娘长命百岁,还有好多个十四年呢!”
南枝不理会两人,解下大氅塞到周洛衡手中,转身进到客店。
待周洛衡忿忿离去,赵时安才转动轮椅,回到客店里,见南枝早早坐在桌前,笑着问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去给你们选礼物了。”南枝也笑了笑,长安的雪冻得她脸颊微红。
“哦?礼物呢?”赵时安眼中露出好奇。
“还未做好,待我登门拜访那日,自然知晓了。”南枝说着,拿起筷子夹了几片鹿肉,放在中间的烤炉上。
“好,那我便拭目以待了。”赵时安朗声笑起来,筛了一瓯热酒给她,“天冷,酒要趁热喝。”
或许是因为冬至节下,或许是终于了一件心事,南枝的心情松快不少,席间便多饮了几杯温热的熟酒。
不知不觉间,她的双颊便染上了浓丽的胭脂色,眼眸也变得水润朦胧,眼波流转间带了些平日没有的娇憨之态。
她以手支额,嘴角噙着懒洋洋的笑意,听着赵时安说起边塞趣闻,偶尔附和几句,声音比平日更软糯几分。
正说笑间,客店门口处,只见赵渝提着一个双层食盒,缓步走了进来。
他依旧是一身略显肃静的紫金圆领袍,身形挺拔,肩上落雪,显得格外清冷。
“长兄?”赵时安有些意外,“你怎么过来了?”
赵渝目光扫过席面,最后落在眼神迷离的南枝身上,脚步顿了一下。
她的青丝被她支额的小手拨弄得稍有些乱,几缕拂过嫣红的脸侧,平日里那双清澈的眼睛此刻仿佛蒙上了一层水汽,雾蒙蒙地望过来,少了戒备与疏离,多了几分懵懂的柔软。
她似乎努力想坐正一些,显出清醒的模样,可越是如此强迫自己直起身子,越是让她看起来像一只偷喝了酒的小猫。
赵渝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眸色似乎比平日更深了些,面上却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平静。
他移开目光,将手中的食盒递给赵时安:“东市的烤驼峰,给你的。”
赵时安顿时喜上眉梢,接过食盒打开,瞬间闻到脂油香气,感叹道:“果然很香,我在边塞时,经常和军营的将士们一起烤着吃,回了长安倒是难得一见了。”
他从食盒里拿出那碟烤驼峰,注意到赵渝手中还有一层食盒,问道:“长兄,这又是什么?”
赵渝将底层食盒打开,里面是几块做得格外精巧的点心,糕体如雪,绵软细密,层层分明,点缀着嫣红的蜜渍樱桃碎,正是樱桃糖酥乳糕。
他将这盒点心轻轻放在南枝面前的桌上,声音平稳如常:“顺道买的,给你。”
“诶,赵府尹,这是……”
南枝抬起那双醉意朦胧的眼,看向赵渝,又努力聚焦看了看糖糕,唇边绽开一个毫无防备的笑:“是我喜欢的……樱桃糖酥乳糕。”
她的语调慢吞吞的,带着明显的醉意。
赵时安在一旁随即脱口而出:“长兄,十二娘居然也喜欢这樱桃糖酥乳糕!”
“也?”南枝带着一点小小的疑惑,问赵时安道:“什么叫‘也’呀?”
“我长兄也喜欢这道点心。”赵时安笑着解释,看着赵渝向他确认道:“是吧,长兄?”
赵渝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承认,目光再次落回南枝醉醺醺的脸上,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哦……”
南枝恍然大悟般点点头,因醉酒而反应迟缓的脑子慢慢转着,“赵府尹与我……都是在临州长大的,口味一样……很正常的,就像他敲桌的节奏……和我一样……也很正常。”
她说完,自顾自地又笑了起来,伸出指尖小心翼翼地点了点食盒边缘,模样专注又孩子气。
见赵渝迟迟不坐下,赵时安示意自己身边的座位,道:“长兄,你坐这边。”
“嗯。”赵渝正要绕过桌前坐下,袖子却被一人扯住。
吴南枝仰起被熟酒浸得水波潋滟的双眸,语气有些强硬道:“赵府尹,坐这儿,我正好……正好要做个梦。”
赵渝静立片刻,终是在吴南枝旁边的空圈椅上坐了下来。
外头雪大,屋内炉火哔剥作响。
桌上的烛灯散发出温暖的光晕,柔和地笼罩着这小小的一方宴席。
三人围坐,赵渝垂眸喝酒,旁边的南枝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醉话。
赵时安时而接上南枝的话,时而与长兄碰杯,又哭着向他诉苦,说父亲赵岭如何严厉,长兄都不回府帮他分担一些。
冬至的寒夜里,竟也生出几分难得的宁静与暖意。
南枝不知自己何时趴下的,耳边的声音渐渐消退,朦胧之中,只看到退思堂里的烛灯。
堂内烛灯昏暗,窗外电闪雷鸣。
“愿意嫁给我?”赵渝望着眼前这位冒雨前来,浑身湿透的吴南枝,嗓音低沉道:“吴南枝,当你把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你自己信吗?”
“我信。”吴南枝倔强道,却仍旧有些心虚。
“好。”赵渝的目光掠过她微微颤动的唇瓣,继而带着审视的目光,缓慢扫过她紧绷的肩线,交握在身前微微发抖的手,和湿哒哒的一身。
他说道:“你过来,证明你真的愿意。”
南枝的脸颊瞬间褪尽血色,又被陡然涌上的羞耻染上薄红。
赵渝的话像利剑,精准地刺破她勉强维持的尊严,她看着他深邃难测的眼眸,那里没有一丝温度,更没有半分信任。
一股破釜沉舟的冲动攫住了她。
她没有说话,只是深吸一口气,像是即将赴死般,一步步走向他。
赵渝坐在圈椅上,依旧维持着疏离的姿态,眼神却像盯住猎物的猛兽,锐利地追随着她的每一个细微动作。
她在赵渝的坐椅前停住,距离近得能闻到他身上青檀沉水香,比平时浓郁百倍,几乎要将人溺死其中。
赵渝身子未动,指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敲着扶手,眼神往下,示意道:“坐上来。”
南枝缓缓靠近,双腿分开,望着赵渝躞蹀带上垂下的那块熟悉的砺石,眼眸一闭,狠下心似地直接跨坐在了赵渝坚实的大腿上。
两人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她身上还是湿的,不过须臾,就将赵渝的下裳也浸湿了,愈发贴合。
“手,放我身上。”赵渝淡淡开口,命令道。
南枝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抬起微颤的手,眼神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她的手心沁着薄汗,轻轻贴上了他胸膛的衣襟,沿着那精壮躯体的线条,生涩而僵硬地,一点点向下抚去。
指尖下的肌肉骤然绷紧,如铁石般坚硬。她的动作充满了迟疑和恐惧,每一次下移,手都颤抖得厉害。
她的心跳快得要蹦出胸腔,呼吸紊乱,几乎要无法继续。
就在她的指尖滑至他腰腹间,勇气彻底告罄。
手腕下意识想要收回逃离的刹那,一只灼热有力的大手猛地覆上了她的手背,以绝对强硬的力道,将她试图退缩的手牢牢摁回了原处。
南枝惊喘一声,抬眸对上赵渝的眼睛。
那里不再是全然的冰冷,而是翻涌起浓稠且深不见底的暗色,他的掌心滚烫,温度透过皮肤几乎要将她灼伤。
“这就怕了?不是要证明吗?”赵渝低哑的嗓音贴着她的耳廓响起,带着一丝嘲弄,更有一丝难以言喻的紧绷,“连我的身体都不愿意碰,还大放厥词说什么愿意嫁给我?这种‘愿意’,我拿来有何用?”
他宽厚的手掌完全包裹住她微凉的手,力道不容抗拒,几乎是手把手地,牵引着那只瑟瑟发抖的手,继续向下。
他的引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强势,缓慢,却又坚定无比。
南枝浑身僵直,被困在他的胸膛与手掌之间,无处可逃。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那蕴藏的将要破笼而出的原始野性,让她心惊胆战,却又被一种令人眩晕的漩涡所吸摄。
赵渝如同猛兽叼住可怜的猎物,一步一步教它认识自己锋利的獠牙。
他低下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南枝的,火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感受清楚了?”赵渝盯着她骤然放大、盈满水汽的眼瞳,声音哑得不成样子,“敢摸到这里,才算是真的愿意。”
南枝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手成了脱离自己掌控的异端,像是被赵渝操纵木偶一般,强迫上演出一场亵渎的戏码。
她颤着音,低声道:“无论……无论怎样……我都摸到了,所以,能不能……”
赵渝淡淡望着她的手,即使自己已经松了手,她却仍旧保持原来的姿势没有松开,唇角微微勾起,道:“安西都护府刺史状告你父亲勾结边民作乱的事,本官来处理。”
南枝这才松手,道:“说话要作数。”
赵渝道:“你也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