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停云低头凝望姜皎,心中大震,便见姜皎踮起脚尖,凑上前来,吻了吻他的双唇。薛停云浑身一凛,又伸出手去,却被姜皎握住了大拇指。
姜皎笑道:“不要推我啦。”
薛停云哑声道:“你……你不必如此……”
姜皎嘿嘿一笑,道:“我亲你是因为我喜欢你,我不愿做的事没人能逼我。”她心知此时自己对薛停云虽无男女之情,但薛停云生得英武伟岸,且对她恩重如山,教她与他亲近,也不为难。
姜皎说罢,便站起身子,低头瞧着薛停云,见薛停云仍是绷紧面目,如临大敌,索性伸手将他双手拢过,揽在自己腰后,嗔道:“薛大哥,难道要你的徒弟妹妹来教你么?”
薛停云抬头来望姜皎,姜皎俯下身子,捧住他面颊,舔了舔他嘴唇,道:“喜欢一个人,就要亲他,让他知道。”她说完这话,心中当即大痛,似乎在重历昨日。姜皎又闭上眼睛,含住薛停云嘴唇,细细亲吻。她对薛停云自有一股对师长的敬重之意,对恩人的感激之意,此时便满怀柔情,只愿能凭自己让渡过生死关头的薛停云舒服几分,因此辗转之间,饱含柔情,全不似与别人亲吻之时一般娇嗔灵动。
薛停云遇见姜皎之前,从未沾染情爱,此时一经姜皎允许,登时激动难以自持,紧握住姜皎腰肢,将她抱在大腿上,仰头狠狠吻去。薛停云沉下双目,猛烈亲吻姜皎,姜皎感到薛停云嘴唇一阵粗粝,一双大手带着粗茧扣紧她肩背,身上一股血锈气息渐浓,将自己完全包裹,抬眼来看,见薛停云竟全未闭眼,眼中尽是火般情yu之色。她也曾沉溺欢愉声色之中,当下便给撩起心弦,一面伸手去解薛停云腰间的袍子,忽地竟摸到一阵潮湿。姜皎分眼去看,竟是满手鲜血。姜皎当即挣开薛停云的亲吻,喘息道:“薛大哥,你流血了。”原来薛停云胸中气血翻涌,一时使力过度,伤口又再撕裂。
薛停云丝毫不觉疼痛,见姜皎眼中愧疚神色,安慰她道:“没事。”
姜皎蹙眉道:“是吗?”又伸手放在他腰间,问道:“要不要我帮你?”
薛停云按住姜皎的手,摇摇头,柔声道:“你还小。”
姜皎见他神色温柔,双臂如铁般紧抱着她,心中自生出一股安然之意,想道:“你不知道我更小的时候已做过这坏事啦。”
二人如此默然相对一会,姜皎身上湿透的衣物都已半干,不过如此胡闹一番,又是满地狼藉。
姜皎道:“我去换了这湿衣裳,重新给你上药,好不好?”
薛停云道:“不碍事。”顿了顿又道:“我要出去一会。明日大燕出征乌疆,我要随楚鸾去,至少今日应该去见一见他。”
姜皎忙道:“出征乌疆?明天?你这样怎么能去打仗?”
薛停云受过比这更重的伤,几乎丧命,对这点伤自然不放在心上,但姜皎关怀,他心中仍是高兴,道:“我很快就回来。”
姜皎道:“我知道打仗是什么,怎么能很快回来?”
薛停云不善言辞,也不愿教姜皎不开心,只默默看着姜皎。
姜皎又道:“我陪你去,好不好?”她虽的确担心薛停云,但听到楚鸾要去打仗时,心中便是一喜,战场烽火连天,刀枪无眼,要杀害楚鸾自然容易百倍。
薛停云道:“太危险了。”
姜皎道:“我易容成一个小子,你见过的,小太监?”说罢又眨了眨眼,看着薛停云。
薛停云对姜皎几乎有求必应,此时只得在心中叹息一声,点点头。姜皎见他答允,连忙奔上前来,踮脚来吻薛停云。薛停云不懂姜皎这动作是何意,还没低下头来,姜皎便吻到他喉结。
姜皎笑了笑,道:“薛大哥,你好笨。”
薛停云点点头,道:“嗯。”
二人商量妥当,姜皎当即便去换了身小厮衣裳,道:“我送你出去,好不好?我躲在马车中,绝不出来惹事。”她害怕今天又碰到楚鸾,而上次几乎给楚鸾撞破,于是又在脸上贴了些麻子、痘疤。
待薛停云和姜皎到了楚鸾府邸外,马车便停在大街拐角处,薛停云再下车步行而至。姜皎等在车中,又过了一会,便见薛停云随楚鸾出了府邸,又上了一驾马车。姜皎于是跳下马车,施展轻功,跟在楚鸾这马车后面,又到了另一处府邸。姜皎躲在外头,见二人进了这气派辉煌的大宅,又过了一会儿,听见一阵马蹄声自大街而来,骋如撒菽。姜皎偏头望去,便见纪守恩又一辆大马车上下来。她心中疑惑,想道:“纪守恩何时来了京城?”待纪守恩也进了宅子,姜皎纵身跃上远处房顶,往这处眺望去,见此宅遍布守卫,难以接近。姜皎正思索计策,见楚鸾自宅中出来,薛停云跟在身后。楚鸾往大门处站了站,复又回转身子,进了宅子。薛停云仍站在原地,捂了捂腹部伤口,姜皎连忙跃下高墙,奔到薛停云面前,道:“薛大哥,还好么?”
薛停云不意姜皎跟到此处,道:“我没事。”
姜皎扶过他,道:“我跟你进去。”
薛停云沉吟一会,道:“此时不是杀楚鸾的时候。”
姜皎知道他怕自己按捺不住,惹出事端,道:“我就等在外头,绝不惹事。”
于是姜皎站在薛停云身旁,一面半扶着他,一面走进府中。原来此处是楚乾在宫外的大宅,其中奢华铺张自不必说。二人进了宅中,姜皎便站在外头,与纪守恩的小太监一同守在厅外。又过了一会儿,便听一阵大笑声从廊中穿来。楚乾摆手摆脚走入厅中,满脸笑容。姜皎始终低着头,不敢教人认出,因此只能听见厅中人言语。
纪守恩见楚乾来了,连忙起身行礼,楚乾又哈哈笑道:“免礼。”等了一会儿,又道:“小……不对,不对,沈大人,南京一别,最近如何呀?”
那人答道:“三殿下安好。”
他声音嘶哑枯涩,听得姜皎心头一动,想道:“难道是他?”正如此思索,楚乾又去招呼楚鸾,各人依次落座,殿中舞姬次第而出,又有人搬来数面铜镜,立在厅中。如此一来,舞姬作舞之时,十人翩然便幻化为百人,彩袖招摇,煞是好看。这般花哨玩意乃楚乾近日得意之作,他见舞女身姿映在铜镜之中,似幻似真,便拍掌大笑,又举杯饮酒。姜皎伸头去望,见那铜镜正映着厅中众人,薛停云站在楚鸾身后,冷峻面庞若隐若现。她又转头往另一边,见一人身着白衣,正兀自喝酒,形容憔悴,面无血色,如玉风姿也不复往昔。姜皎望见沈质玉之时,脑中便遭雷劈过一般,心中既麻又痛,一个念头却又闪过:“他难道也会痛?”她一认出沈质玉,心头便一阵乱麻,丝竹歌舞之声仿佛也离她远了,只姜皎一人站在天地间。不知过了多久,姜皎又回过心神,见厅中舞女皆去,只留着数面铜镜。
纪守恩当先向楚乾、楚鸾敬了一杯酒,道:“此去乌疆,险阻重重,咱家虽为监军,却万望仰仗二位殿下。”
楚乾笑道:“好说,好说。”
姜皎心中奇道:“怎叫一个坏蛋太监监军。”
楚鸾却不答话,只冷哼一声。
又听纪守恩道:“三殿下此次为皇上求药,更是凶险非常啊!”
楚乾拍拍胸脯,道:“殷道长送我一护身符,传闻只要贴在足上,便可瞬间传送至千里之外。”
纪守恩笑道:“哎哟,竟有这样大能的仙物。”
楚乾道:“莫说殷道长,我这两年来,同父皇一同修炼仙术,进食丹药,已远比常人神威。”
纪守恩道:“圣上同三殿下贵为天命之子,神威本非常人可比。”
楚乾哈哈一笑,道:“龙生龙,凤生凤,是不是?”又转头对沈质玉道:“小沈大人和沈大人冰释前嫌,重修旧好,何以我瞧你还是憔悴得很哪?”
沈质玉道:“近日将与乌疆开战,繁务颇多。”
楚乾道:“是,是,不如到我十巫宫轻松一番?”忽地又道:“不过可惜小沈大人割爱的那神女……”他说到此处,堂上一片寂静,竟无一人发出声响。
楚乾又道:“死了,可惜那神女死了。”
姜皎听楚乾说自己死了,心道定是他不愿当众承认自己竟从十巫宫中逃脱,否则岂不是好没面子。她心中好奇,又想不知沈质玉是什么反应,于是又抬头去瞧铜镜,却一时看不清他神情。见沈质玉今日形单影只,便想:“以往缭兰总伴在他身侧。”再回想起净庐寥落,乐心又死,心中顿感萧瑟。
楚乾见沈质玉不答,又笑道:“不过不打紧,我也玩过了,不新鲜了。”顿了顿又道:“小沈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如今仕途坦荡,何不寻一门合宜的亲事,如此便是内外安定、太平盛世啦!嗯……我听闻乔大元帅家的千金正当青春……哦,哦,是我糊涂,这千金早已许给五弟了!”
这时方听楚鸾冷冷笑道:“三哥何谈糊涂,简直痴呆。”他一向直言不讳,丝毫不顾忌楚乾如今势头远胜于自己。
楚乾给楚鸾如此拂了面子,正要驳他,便听沈质玉道:“沈某已有妻室。”
楚乾当即奇道:“何以我从未听过?”
沈质玉低头看了看掌心,又虚握了握,道:“我的妻子……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