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金柳之四

那人走后,姜皎便琢磨如何能从笼中逃脱,但思来想去,只有求助阿盈。这时见阿盈在姜皎近处扫地,她便轻声唤道:“阿盈。”阿盈转过头来看她,便见姜皎朝她招手。

阿盈往姜皎身旁走近几步,又听姜皎道:“你帮我去偷嬷嬷的钥匙,好不好?”

阿盈本就胆小,自然百个不敢,乃至仅是听姜皎说了,便吓得快步往前去了。姜皎不敢声张,只得双手合十,对着阿盈作揖。数月以来,阿盈已见过姜皎是如何受罪,心中亦是怜惜,长叹一声,又往姜皎面前走了几步,道:“我害怕。”

姜皎心知如若此事败露,阿盈必然难逃死罪,因此定得想出个万全之策,既教自己逃出生天,又置阿盈于事外。如此一想,便道:“今晚你趁嬷嬷睡着,将钥匙偷出来给我,再回去睡觉,事后无论谁问起来,你只当不知。”

阿盈听她说得周全,又见姜皎双眸晶灿,似是这些日子来最有神采的时刻,心中不忍拒绝,道:“好。”

是夜,姜皎在笼中焦急等待,时不时又去看墙外那人到了没有。到了三更,便见一个小小身影从宫中蹑手蹑脚而出,正是阿盈。阿盈不敢走近,站在门口便向姜皎抛掷钥匙。姜皎一手接过钥匙,连忙将自己身上锁链一一解开,又去开这笼子。不成想这笼子的锁竟只有楚乾能开,姜皎握着一把钥匙,急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正是此时,楚乾竟破门而入,满脸怒色,正骂骂咧咧道什么我已大权在握。楚乾一向间隔几日才来,姜皎正是盘算着他今天才到十巫宫来过,于是选中今天出逃。眼见楚乾已往自己这处来了,姜皎连忙将钥匙抛在笼外枯木旁,又将锁链胡乱缠在手腕和脖颈上,只佯装一切如故。

楚乾今日在皇帝处碰了钉子,恰逢楚鸾似乎声势又起,心中好生憋闷,便到十巫宫来寻乐子。其实十巫宫中只姜皎一个辣手刺头,难称得上一句温香软玉,但楚乾甫一思及姜皎如何负隅顽抗,竟然觉得有趣。

楚乾走进十巫宫中,果见姜皎正坐在笼中,双手兜着一捧黄金锁链。楚乾眼下既和皇帝闹得不快,此时便不愿将姜皎这等佳品献给皇帝,只想自己先痛快了再说,于是带了邪淫药物前来,打定主意要将姜皎办了。

姜皎闻见楚乾身上酒气和古怪香气混作一团,又见他双眼涎瞪瞪盯着自己,心中飞快计算,想道:“只能凭他打开这笼子,那么我需先将他诱入笼中。”于是把着牢笼杆子,对楚乾道:“喂。”

楚乾从未见过姜皎示弱,此时自是大惊,朝前头走了几步,又听姜皎道:“你过来。”

楚乾奇道:“你转性了?”

姜皎挑挑眉,笑道:“我想通啦,人活一世,舒服最要紧,谁能教我舒服,我便依谁。”

此语甚投楚乾口味,他嘿嘿一笑,道:“正是,舒服最要紧。”

姜皎道:“你知道怎么舒服么?”

楚乾见她双目含水,语气一派天真,登时身上都热了。其实他阅人无数,只不过以往无论何等美色,皆臣服于皇家权势,倒是姜皎费了些功夫。况且他常言夺人所好最是快心,一见沈质玉对姜皎颇为上心,便更想将其占为己有。

楚乾连忙点头,道:“天下间还有谁人比我更懂‘舒服’二字?”于是左右瞧了瞧,见姜皎仍锁在笼中,便打开笼来,又将药拿在手上,低头钻了半个身子进去。

姜皎半褪衣衫,轻拢着楚乾,又半张着唇,眼神迷蒙地瞧着楚乾。楚乾难耐激动,如今姜皎主动就他,立时教楚乾纵情忘形,伸手将姜皎揽在怀中,坐在他大腿上。姜皎感到楚乾双腿一片发烫,正是情动模样,心中难免想:“原来男人都一样。”她以往同沈质玉情深意笃之时,最明白如何挑逗取悦对方,但那全是姜皎甘愿,与眼下情形大为不同。姜皎强忍着不适,又伸手环住楚乾脖颈,伸手去拨弄楚乾左耳,张开血红小口,笑道:“你不怕我把你这只耳朵也咬下来?”

楚乾见她双眼寒光时隐时现,身上一凛,但如此凶险之际,正添了几分情趣,于是笑道:“我要你别处来咬我。”

姜皎伸手将锁链松松绕在楚乾脖子上,奇道:“哪里?我倒不明白。”

楚乾嘿嘿一笑,道:“我来教你。”说着便将姜皎扑倒在地。

二人渐入佳境,便听十巫宫中一身低呼,二人转过头去看,只见阿盈从偏殿急急奔回宫女卧房。原来阿盈偷盗嬷嬷钥匙之后,心慌意乱,后听楚乾来了,更是两股战战,难以入眠,此时竟尿在裤子里了。

楚乾见不过是一名宫女,便又转回头来与姜皎**。忽地姜皎手中锁链收紧,勒在楚乾脖颈。这锁链与姜皎双手不可相比,楚乾登时大感窒息难过,无法发声。隐在暗处的侍卫见惯了楚乾四处胡作非为,本拟今天自是寻欢常事,不料变故突生,瞬间从四周涌上前来。

姜皎挟持着楚乾,一脚踢开笼子,双脚终于落在地上,几乎掉下泪来。姜皎凛声道:“不准妄动,否则我杀了这狗贼!”

楚乾伸手指挥众侍卫,虽口不能语,但大意亦是教他们不要动。姜皎如此躲在楚乾身后,二人一步步挪至十巫宫外,姜皎飞快地瞟了瞟墙外情形,便见一棵桃树并一条小径,只那人却未现身。

姜皎勉力稳住自己心神,思索逃脱之法,便见一侍卫蹑足自众人中退出,心道:“他这是去搬救兵。”她如此与众人僵持,历时一久,只有就擒,这般想来,姜皎便四下寻找逃脱路径。她一面苦想,手中不自觉使力,楚乾已被她勒得大翻白眼。往前又走几步,姜皎见前方一片曲折假山,造得逶迤环复,再往前去,又是一片树木,正是隐匿的好去处。

姜皎对众人道:“我知道你们今日决计不会让我逃脱,但我也不会束手就擒,要么就拉这狗贼同我一起死了,我倒不怕,不知他怕不怕!”

楚乾面色胀得红紫,姜皎又松了松手劲,放他说话。

楚乾道:“你……你要……做什么……”

姜皎道:“我今天放你一马,你叫他们在此站住,也容我到前头那假山处,到时候我自放了你。”

楚乾道:“你……不放又……”说到此处,姜皎便又勒紧锁链,道:“没得商量!”

楚乾心头又恨又气,心道:“你难道能从皇宫逃脱?”于是点了点头,是为答应。

姜皎将楚乾抵到那假山前面,见此处已不太瞧得清侍卫了,才道:“今天你活下来了,总有一日,我一定取你性命。”语罢便一脚踹向楚乾,转身窜进假山中。

楚乾一面伸手去摸脖子,便感条条血痕,一面大声呼喊侍卫。众侍卫大步赶上前来,几人往假山群里直冲。

姜皎在假山中埋头乱奔,心知侍卫熟知地形,转瞬之间便能将她捉到,于是沉下心来,一一沿着假山行进。几次打转,出了假山,又见眼前一条碎石小路,两旁树木林立。姜皎又拔足往林中狂奔,忽地一双手从后抓来,姜皎回头一看,正是一名侍卫。她偏过身子躲避侍卫,肩上衣服已给他抓掉半截。姜皎往林中逃去,那侍卫穷追不舍,一剑砍来。姜皎此时体力已略有不济,勉强转身躲闪,又见这侍卫身形迅速,出手不俗,心道不好,又再发足急奔,却只跑出一段路来。那侍卫一剑射出,又砍中姜皎裸露在外的臂膀,当即便见了血。姜皎摁住右臂,强忍疼痛,危机之时忽然想到那人在墙外练过的几种刀法,此时也不辨高低,胡乱使了出来。便见姜皎双手探出,道:“看毒镖!”其实她手中哪有毒镖暗器,只是她突然如此说来,倒教那侍卫吓了一跳,分了心神。姜皎趁机两掌相交推出,虽力气不大,却也将那侍卫往后推了几步。姜皎又再往前奔出,见眼前一条御河在夜色中潺潺粼粼,想也不想,当即纵身跳了下去。

民间灯会,常闻人言“楼台上下火照火,车马往来人看人。”大燕皇宫的灯河与民间却大不相同,只见宫中所悬之灯皆华美贵重,描金细画,非宫中贵族,不可靠近。此时便见沿着御河两岸,一盏盏如椽大柱,间隔点燃,每盏灯旁特命宫人剪卸烬煤。如此熊熊熠熠照耀之下,一艘宫船缓缓自御河中驶来。这船如烛龙火蜃,又是一番气派景象,船上正趴着个少女,身着华服,略皱着眉,一个劲儿扭过头来,只瞧着河水。乔若臻撅着嘴,心中好不满意,想道:“这大好的晚上,爹爹干嘛强要我来同这皇子耽在一块,他不中意我,我自然也不中意他。”说着又斜眼去瞧一旁那人,便见楚鸾也懒懒坐在椅子上,正随意摸索小臂上佩戴的袖箭。乔若臻见了他动作,心道:“你难道比我爹爹这大元帅还厉害么?”却见一旁那宫女正傲然瞧着自己,心下纳罕腹诽道:“怎么?皇子身边的丫头也很厉害么?”她出身显贵,一贯不屑讨好他人,当即便扭过头又去看那灿烂河水。忽地一颗头从河中冒出,吓得乔若臻当即“啊”地大叫一声,伸手抓住楚鸾衣袖,道:“水里有人!”

楚鸾登时站起身来,往河中去看,却见除了河水微澜,再无其他。转头又见乔若臻已往他身后躲着,双手紧紧抓着自己衣袖,浅笑道:“乔大元帅的女儿也会怕么?”

乔若臻尚未答话,便听楚鸾一旁那宫女抢道:“说不定是鲛人,乔小姐难道不知道?”

乔若臻急道:“河里哪来的鲛人?!”

楚鸾见二人眼下正要争辩,忙止道:“小镯!放肆!”那名为小镯的宫女瘪了瘪嘴,又退在楚鸾身边。

楚鸾本就不愿同乔若臻共处,只今日皇帝颇有冷落楚乾的意思,加之乔大元帅千金待字闺中,皇帝正愿与其结亲,楚鸾于是接下旨意,与乔若臻共游灯河。二人如此默然待至中夜,此时乔若臻给胡乱惊吓一跳,楚鸾便趁机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命人送乔小姐回去休息罢。”

乔若臻自然答允,三人从船舱中走到甲板之上,薛停云正佩刀站在船头。

楚鸾道:“薛停云,你刚刚看到什么人没有?”

薛停云道:“属下没有。”

楚鸾转头对乔若臻道:“你看,没有什么人。”

此时大船便往岸边停下,岸上已有数名宫人赶来服侍。

楚鸾走在最前头,跳下了船,乔若臻随后赶上,走过薛停云,见他一件飞鱼服给猎猎夜风吹得撑起,身边河水四溅,抬头去瞧薛停云模样,见他神情冷峻,如刀刻一般,不禁打了个寒战,给身旁宫女搀扶着下了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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斩金环
连载中罗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