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直到今日我还会做那个梦。
梦中顾泽抱着沈如意离开,把我留在大火中。
而本是昏死过去的沈如意,却在我目送顾泽的背影时睁开了眼。
他伏在顾泽的肩头,脸上是掩饰不住的得意,看着我无声说了三个字:
“你—输—了。”
20
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算短,一根烟的时间,在我漫不经心的讲述中就这样过去了。
模特听完一脸复杂。他半是难以置信半是质疑地问我:“真的假的……”
我难得发一次善心,想让这小孩远离顾泽这个火坑,对方居然还不领情。
我心觉无趣,摁灭了烟头,“信不信由你。”
说完转身欲走,却被他叫住。
“喂……你的伤,还疼不疼啊?”
我一怔,有些意外他会吐出这样一句话。下意识抚上自己曾经被压在石块下的胳膊。隔着衣服,我仍旧摸到了那道虬结可怖的伤疤。
我还记得那道伤疤从从手腕蔓延到手肘,刚开始的时候我的手完全动不了,医生说因为救治不及时,伤到了手部神经。我做了大大小小近七次手术,才勉强恢复了手部的使用功能,但以后这只手不能提重物,也做不了任何精细的工作。
比如微雕。
我回过神来,噙着古怪的笑意对男孩道:“偶尔还会痛一痛,不过很快,它就不会再痛了。”
因为我会让那个令我疼痛的人付出代价。
21
那年因为顾泽差点出了意外,顾父顾母吓了个半死,比起儿子的性命,顾泽早年叛逆退学去当导演自然算不上什么大事,更别提顾泽如今算是功成名就,顾家父母和顾泽早年的矛盾便再顾母的眼泪中消融。
当时我作为顾泽的情人,跟随他一起回了顾家。顾泽的父母对我的身世并不满意受,但看在我救了他们儿子的面子上,还是捏着鼻子把我认了下来。
顾家是A市的商业巨擘。我因为手受伤无法再做微雕,家里的店铺便被我转手卖了。靠着顾家的关系,我进入A市的知名大学重新念书,毕业后我进入娱乐圈,凭借着顾泽的关系,我一路平步青云。
谁都知道我是和顾泽捆绑在一起,而且我的背后不仅有顾泽这个知名导演,还有顾氏集团作资本。
如今顾泽的所有资源都是我的,但他早年给我上了一课,让我明白除了自己谁也靠不住,所以我也没有完全依赖顾泽。
我努力发展自己的人脉,抢资源,谈合作,捧红了手下好几个艺人,赚了很大一笔钱,还认识了好几个圈中大佬,甚至和上面混出来了点交情。
但我知道,这还不够。
火灾事件后,顾泽没有再让沈如意出现在我面前。
但我不会忘记他,永远不会。
沈如意的父亲是A市下辖地级市的市长,曾经面对沈如意我很自卑,觉得他如高悬的明月,山巅的雪莲,和他一比我就是泥塘的丑小鸭。
但丑小鸭也有变成天鹅的一天。
现在再看他,我觉得也不过如此,除了恶心,没有别的多余感想。
我已经报复了顾泽,但这事不会如此简单了结。我忘不了沈如意在火场里得意的笑,也忘不了他说的那三个字。
我同样不会放过沈如意。
22
娱乐圈里总是有大大小小的酒会。我向来爱凑这种热闹,不是因为我爱上了喝酒,而是酒桌上向来是获取信息的最佳场所。
早年在火场里受得伤让我的身体一直不好,宴席上我向来滴酒不沾,所以每次出席酒会我都会拉上顾泽。
顾泽因为胃不好,最近消瘦了不少,到显出他优越的骨相,皮肉贴着骨头,有种锋利冷峻的俊美。他一出现,酒会所有人都像闻着肉味的狗一样围了上去。
我在一旁百无聊赖地玩着消消乐,看他们推杯换盏,同时絮絮低语着一些内部消息。
“你听说了吗?”
“什么?”
“就是那个谁……”
“谁呀?”
“号称古装男神的那个!”
“哦!爸爸是市长的那个?他怎么了。”
“市长?”那人轻嗤一声,“他爸要完了。你还没听说呢,他爸收贿受贿,被举报了……”
我愉悦地勾起唇角。为了收集沈如意市长父亲的受贿证据,我准备差不多有三年,靠着各方利益打通了向上的关系,还把证据给了沈父的政敌,如今无人保他,又证据确凿,很快沈父就要去蹲大牢了。
我至今也忘不了当初刚从ICU转入普通病房时,这位以亲民和蔼著称的沈市长拿着支票扔在我脸上,说这是救了他儿子谢礼的高傲嘴脸。
虽说我的回礼晚了五年,但我希望沈市长能够满意。
一个年轻人突然凑过来向我搭话。他看起来很青涩,不知道是哪位带来的人,二十出头的样子,似乎是个大学生,说话都战战兢兢的。
他悄声和我说:“顾先生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我看他脸都白了……”
我看了一眼,不怎么在意道:“他酒喝多了就这样,别人脸红他脸白。”
大学生还是觉得顾泽像是身体不舒服,但他欲言又止,到底还是没多说什么,又默默地缩了回去。
我倒是来了兴致。这人脸长得好看,是和顾泽不一样风情的,温和的英俊。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他。
“沈知节。”他拘谨地说。
又是一个姓沈的,我嘴角的笑意淡了点,但又实在很喜欢他的脸。
我问道:“你的名字是出自《论语》中的‘知和而和,不以礼节之,亦不可行也’吗?”
沈知节惊讶地看了我一眼,他点点头,“是的。父母给我取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做个谦逊有礼的人。”
我夸道:“好名字。”
他羞涩地笑起来,看上去还想再说什么,结果砰地一声重物倒地打断了我们的交谈。我顺着声音看去,发现顾泽捂着胃倒在了地上。
23
医院里,医生把我骂了个狗血喷头,翻来覆去几句话,无外乎病人胃溃疡严重怎么还能喝这么多酒的训斥,嘴巴里吐沫横飞,也没耽误他开单子。
“现在病人胃穿孔需要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你能联系到病人家属吗?”
我只是顾泽的男朋友,不是他的伴侣,自然没办法给他在手术同意书上签字。
我琢磨着顾泽估计也不想要他父母知道,于是打给了顾泽的表弟徐志远,让他来签字。
徐志远到的很快,飞速签了字让手术得以进行。
手术室外,我见他呼哧呼哧的,活像一头老牛,好心过去扶他坐下,没想到这人还不领情,重重一甩手臂,差点让我跌倒。
我向来厌烦徐志远,刚才好心帮他,反而狗咬吕洞宾,心里也火了:“你是不是有病啊!”
“池一愿!”徐志远红着眼睛,面容狰狞地冲我吼叫:“你他妈的心是石头做的吗?!我哥他就算对不起你,这么些年你也折磨够了吧?真要弄死他,你才甘心是不是!他对你那么好,天冷了怕你冻着,天热了怕你中暑,去哪儿他都想着你给你买这买那,就连过年他都没在家久待,就怕你一个人在家寂寞。可你是怎么对他的?他胃出血,在医院住了大半个月,今天中午刚出院你居然拉他去喝酒!”
我愣了愣,没想到顾泽之前骗我说他出差去了,不是背着我和哪个小情人幽会,原来是住院了。
不过我不准备背这个锅。“这怪得着我?”我冷笑,“是他隐瞒我在先,他要是告诉我他胃出血住院,我能拉他去参加酒会?”
“……”
徐志远冷冷地看着我:“我说错了,你的心不是石头做的,你是根本没有心。你最好祈祷我哥没事,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你说对了。”我冲他笑,“我的心早在好几年前被一场大火烧的一干二净了,现在连灰都找不着。”
我双手插兜,步伐随意地向他走过去。
徐志远知道这人是他哥的心头宝,不能对他做什么,只能骂骂出气,现在气也出了,更是烦他在自己面前晃悠。
徐志远仰头不耐烦道:“你他妈的滚一边去,离我远……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
我脚踢上了他的膝盖,尖头皮鞋稳准狠,徐志远抱着膝盖呼疼,额头瞬间布满了冷汗
我双手抱胸,冷眼看着徐志远。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不过是跟在顾泽身后的一条狗,还想给我好看。”我轻蔑道,“你当我这些年白混的,我今天就是真把你这双腿废了也没人敢找我麻烦,你信不信?”
徐志远没有说话,似乎真的被我吓到了,他畏惧地缩了缩肩膀。
我又觉得没劲。
我弯下腰,叹了口气:“诶呀,知远,我记得你一个月之后有一场重要比赛吧,真是对不住了,也不知道你的腿到时候能不能参加比赛。”
我拿出一叠支票本,填了个数字扯下来给他,俯下身拍了拍他的脸,哄小孩一样:“钱拿着,算我补偿你了,别生气啦。”
就像当年在病房,他看着沈市长把支票扔到我脸上,不冷不热地说:“这钱你好好收着,别再和我哥还有沈哥置气了。这么大一笔钱,要不是你救了他们俩,单凭你一辈子都挣不到。”
钱,真是世界上最有用的东西。
它可以换我对顾泽的爱,换我对顾泽和沈如意的救命之恩,换我一只健康的手。
那它凭什么不能换徐志远一双健康的腿?
我直起身子,收了笑容:“以后记得说话注意点,不然下次可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24
第二天。
顾泽清醒后第一时间寻找池一愿,却发现自己身边只有表弟徐志远一人。
徐志远凶巴巴的:“别看了,人家早就回家休息去了。”
顾泽虽失望,但也舒了口气:“回家了就好,不然他晚上睡不好又该难受了。”
徐志远简直绝望:“哥,池一愿是给你下蛊了么?你被他折腾进医院了人家连声道歉都没有,你还庆幸人家没有陪夜在家能睡个好觉?我看不光是他疯了,你也疯了吧?!”
顾泽拧起眉,呵斥道:“闭嘴,知远。我不许这么说一愿!”
“哥!”徐志远怒火攻心,根本控制不住情绪,“你是不是有天被池一愿弄死了才能认清他的面目啊!他根本不爱你!他还在记恨你!恨你当年——”
“我说,闭、嘴。这两个字你是哪里听不懂?”顾泽的眼神冰冷且极具威慑力。同他在池一愿面前展现出的温和一面不同,在他人眼里,顾泽向来是个说一不二的性格。
徐志远被吓得噤声,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顾泽收回目光,神色淡淡。“一愿还是爱我的,我知道。”他自言自语道,“他只不过不像当初那么爱我了而已。我能感觉到他有所保留,但这不怪他,都是我的错,是我之前伤他太深。但没关系,这次换我来爱他,他不需要再多做什么,只要被我爱就可以了。”
徐志远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他反问顾泽:“可是哥,这些年你开心吗?”
顾泽说:“一愿开心,我就开心。”
25
我站在门外听完了他们的对话,顾泽那句我开心他就开心,让我失神了好几秒。
曾几何时我也是这样的想法。如果过去的那些伤害都没有发生,如果顾泽在火场中选择救我而不是被沈如意的表演欺骗,如果我的手没有受伤……
如果,如果。
可惜没那么多如果。
我攥紧那只受过伤的手,哪怕用尽我最大的力气,那只手仍旧有种僵硬的钝感。我回想起曾经我的手指有多么灵巧,我能够在指甲盖大小的玉上雕刻出最细致的楼兰亭阁。我还能回想起爷爷手把手教我如何选料,如何运刀。想起爷爷看过我的作品哈哈大笑的模样,我从没见过他笑得那么开心,他高兴地说自己后继有人,给所有老朋友打电话炫耀,还把我的作品裱起来放在店里最显眼的位置。
这些所有的回忆,得知我再也不能拿起刻刀的那一刻,全部都烟消雾散了。
现在留在这个身体里的,只有仇恨而已。
我闭上眼,抹去眼角溢出的湿润,再睁眼时已经冷静下来。我后退几步,然后加重脚步声,敲门。
门开了,露出一张徐志远的臭脸,在门外见到看到我,他惊讶地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我推开他,走到顾泽床前。顾泽看到我很开心,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你来看我啦。”
我冲他晃了晃手中的保温桶:“给你熬了小米粥,养胃的。”
顾泽一脸惊喜:“一愿,谢谢你!”他撒娇一样地说:“你真好。”
我余光瞟到徐志远一脸震惊,像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做。
不知道我没听到的时候他对顾泽说了多少我的坏话,我知道感情禁不起消磨,我不能确定顾泽对我的爱在我的坏脾气下能维持多久,所以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种事是必要的。
这不表示我关心顾泽。
26
顾泽住的是vip病房,设施齐全。徐志远和我身处同一空间便浑身不舒服,我来了没多久,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辞了。
我帮顾泽支起病床上的餐桌,又把床头给他摇起来。小米粥从保温桶里拿出来还是热的。他这几天只能吃流食,所以除了粥别的我什么也没带。
但光是米粥顾泽都吃的津津有味,他舀着粥,像是在吃什么稀世美味一样,一勺一勺慢慢品尝,看得我都为他着急,索性眼不见心不烦,我打开电视,准备消磨一下时间。
电视上正好在放娱乐新闻,主角正是沈如意。
沈如意从出道起卖的就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贵公子的人设,但是近期有照片流出,一张沈如意参加□□派对的照片,非常之不堪入目,导致他这几年塑造的人设飞速崩塌。
那些照片虽然很快就被和谐掉,但因为互联网高度发达,还是有不少人看到了。
网上因为这些照片吵得不可开交,结果扒来扒去,沈如意的黑料越扒越多。
什么霸凌新人演员,欺负工作人员,耍大牌,不敬业等等。
他的许多粉丝粉转黑,开始在互联网上声讨他,让他滚出娱乐圈。
墙倒众人推,沈如意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我悠闲地想,也不知道顾泽清楚不清楚他深爱的清纯初恋是这种货色。
我看向他,只见他怔怔看着电视,连粥都忘了喝。
我在心中冷笑。但他如今住院,还很大程度是因为我,我不便说什么难听话,只能敲敲碗壁:“再不喝凉了。”
顾泽没说话,这次不再用勺子,而是捧起粥碗快速喝了个干净。病房里一时只有电视机里的声响。
“怎么,心疼你的老情人了?”我用玩笑的语气说道,但看向顾泽的眼底不带一丝笑意。
顾泽摇头,表情黯然但却认真地说道:“一愿,我向你保证过,我不会再和沈如意有什么牵扯,这些年我也从未见过他。沈如意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他顿了顿,又说:“……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这些年过去,我们都变了。”
我懒得接他的话茬,在我看来,顾泽从来都没认清沈如意是个什么样的人。“你要是可惜的话就捞他一把。”我漫不经心道。
顾泽摇摇头:“他爸会帮他的,轮不到我。再说了,沈如意也算咎由自取,我帮不了他。”
我笑得玩味:“你别后悔就行。”
顾泽看我如此说,反而精神好转不少。他轻笑着说:“你吃醋啦?”
我笑笑没回答。
刚才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推送了一条不起眼的新闻。
顾泽没有看到,但是我看到了。正是沈如意他爸爸被解除职务,锒铛入狱的新闻。
27
顾泽又在医院待了大半个月
我找了一个护工照顾他,同时为了表示我对他的关心,每天我都像是上班打卡似地来陪他。要知道自从得到了公司的股份,每天躺着银行帐户里都有金钱入账后,我已经很久都没有这么殷勤地对待过顾泽了。
自从看到了沈如意的新闻,顾泽嘴里说是不管,但我有时还是会看到他盯着空气中的某个点发呆,像是忽然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
我能感觉他的心又在游移。
这可不行。我现在还需要他爱我,所以不可避免的,需要浪费一些心神和时间在他身上。
不过说是去医院陪着顾泽,但实际也就是换了个地方玩手机。我已经很久没有干过照顾人的活计了,偶尔想来,那像是上辈子的事情。
我一直陪在顾泽身边还是有用,最近一段时间顾泽发呆的时间少了,他更愿意和我聊聊天,或者让我陪他出去走一走。
长时间和顾泽待在一起,我不可避免地感到不耐烦。
沉寂在心底的,如沼泽一般深厚的恶意在吞噬我,对顾泽的恨意再次在身体里发酵。
我的脾气又坏了起来。
如同四月的天气,晴朗时我愿意给顾泽一个笑脸,阴天时候我一句话也不想和他说,为了避免对病人恶语相向,我只能沉默地坐着打游戏。
但即使这样顾泽好像也不介意,他经常靠在摇起来的床头上安静地看着我,好像这样就满足了。
好像他非常爱我。
他最好非常爱我,不然我安排的大戏缺少了最重要的主演,我会很尴尬的。
今天顾泽出院,我把他送到我们同居的别墅前,对他说:“晚上我有个会,你不用等我回来吃了。”
顾泽说:“用不用我嘱咐阿姨给你准备宵夜?”
他倒是还记得我曾经和他抱怨过,公司大会开完开小会,饭都不让人吃一口,饿得我胃疼的事。不过我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他,不是真的去开会。
不在意地冲他摆摆手,“不用了,你刚出院,早点睡吧,别等我。”
然后我没管他继续想要说什么,一踩油门离开了。
市中心的希尔顿,我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从前台那里拿了房卡,我从电梯上了最顶层。
这里常年为顾泽留了一套总统套房,我知道很快顾泽就会收到我来酒店开房的消息,但是无所谓,我是故意的。
电梯是入户的,门一打开我就听到了浴室传来的水流声。
不一会儿,浴室门打开了,温暖湿润的雾气中走出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他**着上身,埋头擦着头发。
我走过去,叫他的名字:“沈知节。”
他吃惊地抬起头,露出一张温和英俊的脸。见到我让他明显变得局促起来,他张了张嘴。
我今天已经应付了顾泽大半天,实在懒得再说话。
我走过去亲了亲他,把他准备说的话堵了回去。
“去床上等我,我去洗澡。”
然后我没再理他,径直去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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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吻,拥抱,身体交缠。
我按着沈知节的胸口,看到他湿润的眼,有片刻出神。
真奇怪,明明我不爱他,他也不爱我。但我们都能在这种事情里得到快乐。
所谓make love。
但其实这事没有爱也能做。
我并不是非顾泽不可。
在电梯发出叮地一声开门声响时,我达到了巅峰。
而顾泽站在电梯门口,看着我和别的男人赤?裸相缠。
他会心痛吗?会愤怒吗?会憎恨吗?
会像我当初看到他抱着沈如意在角落里亲吻那样,痛不欲生吗?
我转头直视着他难以置信的双眼,不知怎么,忽然有点想笑。
然后我就真的笑了。
29
顾泽比我想象的要冷静得多。他没有朝我发脾气,而是先把床角的毯子展开披在我身上,再把我抱到沙发上,离床远远的。
接着他把沈知节从床上薅起来掼在地上。
“穿好衣服,然后滚。”顾泽的声音冷的像北极的风,单单听着都有种被冻伤的感觉。
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顾泽发脾气了,有时候我都忘了,其实他并不是生来脾气就很好。在我们谈恋爱那会儿,常常都是我在哄他。
沈知节悄么声地走了。
不过他可以放心,该给他的资源我不会忘,就当谢他陪我在顾泽面前演了场大戏,而且他的床技真的挺不错的,身材也好,算起来我不吃亏。
我垂眸看着半跪在我面前的顾泽,看他苍白的面色和微红的眼圈,心脏泛起细细密密的疼痛的同时,又忍不住觉得痛快。
“为什么?”
顾泽问我。
他的喉咙好似被扼住了一样,要非常、非常用力,才能发出声音来,可是他艰难地问出这句话,落在我的耳朵里只觉得轻飘飘的。
为什么啊?我思绪发散开来,想,当初我也想问为什么。
如果不爱我的话,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为什么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
“因为我想□□。”我听到自己这么回答,“医生出院的时候不是让你好好休养,不要激烈运动吗。所以没办法,我只能找别人了。”
我表现出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但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伸长了手臂,从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拿了烟和打火机,吞云吐雾。
隔着灰蒙蒙地烟雾,我看到顾泽布满眼底的红血丝,恶意的愉悦宛如藤蔓爬满了心房。我缓缓出一口烟,对他说:“谁让你这么没用呢。”
我知道我在践踏他,在伤害他。
但是我此刻很开心,这五年来从没有哪一刻我像现在一样这么开心。我开心地几乎要痛哭出来了。
顾泽:“……就因为这个?”
我歪了歪头:“不然呢?”
我看见顾泽猛地站起来,深深地吸气,“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质问我。
熬过激烈的情绪在身体里冲撞的那一刻,我又冷静下来,像烧光一切只残留下余烬,我感到说不出的疲懒。
“世俗意义上来讲,大概是男朋友吧。”我回答他。
他一动不动地站着,表情空白。
“你今天就打算站在这儿给我当门神?”我踢了踢他的小腿,边吸烟边问。
顾泽的眼珠动了动,说真的那样子有点吓人。
过了可能一分钟,或者更久,他哑着嗓子开口,“我们回家。”
他向前迈了一步,弯腰抬手抚摸我的锁骨,我微微收起下巴瞟了一眼,那里有一块红痕,是别的男人留下来的。
顾泽的手指稍微用了点力,像是妄图抹去这个痕迹。
“……跟我回家吧。”他说,“下次别找别人,如果想要就告诉我,我来满足你。”
顾泽又让我惊讶了。
我实在是想不到以他的个性会低声下气到这种程度,哪怕当面撞到我给他戴绿帽子,他竟然还想和我在一起。
多可笑。
不过无所谓了,报复顾泽的这个游戏我已经没有在耐性玩下去。
一出戏剧的**结束后,合该落幕。
我挥开他的手,反问他:“回家?回哪个家?”
顾泽的手僵在半空中,他垂下头,甚至不敢直视我的眼。
他勉强笑道:“当然是我们的家——”
“我早就没有家了。”我冷冷地说,把烟熄灭,抬起眼皮看他:“就这样吧,我们结束了。”
“结束……我不懂你的意思。”顾泽勉励维持表面的镇定,他强笑着说:“是不是我之前生病瞒着你,所以你生气了?我道歉好不好,以后我再也不会瞒你任何事,求你,别离开我……你答应过我,要永远陪在我身边……”
他哀哀地恳求我,像失去了伴侣的大雁。
情意甚笃的时候,我曾夸下海口,说不管遇到什么事,我都对他不离不弃。这话我说过很多遍,说得多了,自己也信了。
但是我忘了,这只是我单方面的一厢情愿,顾泽从来没有对我做过承诺。
甚至他第一次说爱我,也是做错了事的补偿。
那他现在凭什么要求我践行这个诺言。
我抬手抚摸他的脸,用尽了我全部的自制力才没有一巴掌扇上去。
“傻瓜,我那是骗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