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我们一起沉默着回了同居的公寓。
不是因为我们和好了，而是我还要回去收拾东西。
虽说和顾泽分手了，但到底一起住了这么多年，不是说分开就能直接分开的。一些工作还有生活上的事情还需要慢慢分割。
路上由我开车。
顾泽虽然表现的很冷静，但我还是怕他会一时冲动，让我们俩车毁人亡。
别墅的铁门刚刚打开，我正准备开进去，一道人影突然窜了出来。
我吃了一惊，连忙踩刹车。
重重的推背感让我胸口一闷，顾不上难受，我赶紧下车，生怕撞死人。
结果定睛一看，拦车的居然还是个熟人。
“……如意？”跟着我一起下车的顾泽看到来人也很是震惊。
沈如意如今看起来狼狈又落魄。看来他日子过得确实不好。我听说他最注重仪表不过，要是放在以前，他根本不可能会顶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穿着皱皱巴巴的衣服出门。
就连顾泽也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
但那个人确实是沈如意。
沈如意一看到顾泽就扑了过来，他哭得稀里哗啦，求顾泽救救他。
原来前段时间沈如意的黑料持续爆出，负面新闻层出不穷，不仅戏约被抢代言解约，还要赔一大笔违约金。
沈如意当初仗着家里有背景专横跋扈，得罪了不少人，现在沈父出事没办法帮他，不仅没有人对他伸出援手，反而有不少落井下石的，公司高层为了压榨他的价值，还让他去给老男人陪酒陪睡。
沈如意实在无路可走，只能来找顾泽，求他帮帮自己。
当然，一种话两样说。
沈如意当然不可能对顾泽说他都做过什么缺德事，只是一个劲儿地卖惨装可怜，说自己被人陷害了，网上的都是谣言，让顾泽不要相信。
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曾经的沈如意多么骄傲不可一世啊，面对他时我总会感到自卑，但看到如今被扒去鲜亮的外衣，对着顾泽撒谎讨好、卑躬屈膝的样子，我突然觉得沈如意也不过如此。
懒得再浪费时间看这对有情鸳鸯追忆往昔，反正不管顾泽帮不帮沈如意，我已经为他安排好了结局，与其看他对着顾泽演戏，不如回家睡觉。
“你们聊，我先走了。”我把车钥匙丢给顾泽，“记得把车开回车库。”
然而顾泽抓住了我的胳膊，我停住脚步，看他还想说什么。
但是他并没有看我，而是看着沈如意。
先前他一直沉默听着沈如意哭诉，这时终于开口。
“无风不起浪，事情是真是假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想对你的行为做出评价，但是对不起，我帮不了你。还有，我们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我现在有爱人，希望和爱人平静幸福的生活下去，不想将来的生活再有什么波澜，所以请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今晚顾泽做了太多出乎我预料的事。我开始思考，或许我没有我想象中那么了解他。
而沈如意，顾泽冷酷无情的话语彻底打碎了他最后一丝的希望，他开始变得歇斯底里起来。
他抓着顾泽不放：“我不信！我不信！你还是爱我的是不是？不然当初在那场火灾里你为什么选择我！你只是可怜池一愿才和他在一起的，你根本不爱他！你爱的是我，顾泽！顾泽！我们之间的感情难道你全都忘了吗？”
他哭的浑身颤抖，顾泽的脸色却没有半点动容，他垂眸看着沈如意：“我救你只是因为你当时心脏病发作。”
他轻声道：“我真后悔。”
沈如意的哭声戛然而止，他怔怔地，松开了抓着顾泽的手。
“你后悔？后悔什么？后悔选择救我？”眼泪溢出眼眶，沈如意笑了起来，笑容带着仿若淬了毒的恶意和怨怼：“我是骗你的。”
“……什么？”顾泽勃然变色。
沈如意声音尖锐：“我当时是骗你的！我根本就没有病发！”
他大笑起来，像疯了一样，“顾泽，顾泽！你是最好的导演，见过无数的演员，你当时真的没有发现我在演戏吗？！你真的问心无愧吗？！”
顾泽像是被一拳揍到了脸上，神色难看的要命。
他这时也顾不得什么绅士风度了，一把抓住沈如意的手腕，力道大的让沈如意痛呼出声。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顾泽咬牙切齿，眼神恨不得将沈如意撕碎，“你知不知道当时是多么危险的情况，要不是一愿来找我，我们两个人早就死在那场火灾里了！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
“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沈如意破罐子破摔，他冷笑道：“因为我恨他！被他撞见我们接吻后你每天都借酒消愁。我知道你后悔了，你爱上他了！但是我不允许，你是我的！我这么爱你，你必须要爱我，你怎么可以爱上别人——”
顾泽从未如此悔恨和愤怒过，怒火冲刷着他的神经，想都不想，他甩出一巴掌打在沈如意脸上。
“我只是为了报复你！”他像一头暴怒的狮子，“如果不是为了当初你的抛弃，我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会碰！”
“不！不可能！”
沈如意陷入了癫狂。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场大戏。我以为我会开心，但心里却没有一丝波动，我只觉得又累又困。
懒得再看他们狗咬狗，我打了个哈欠，慢慢悠悠回了住处。
31
“对不起。”
从沈如意出现的那天开始，顾泽就变成了一个道歉机器人，动不动就对说对不起。
可是如果对不起有用的话，世界早就实现和平了。
但是我懒得和他掰扯，我已经完成了我的报复，虽说并不让我满意，但我已经做到了我能做到的一切。
“让开，你挡了我的路了。”
我拉着收拾好的行李箱，心平气和地说。
“……可不可以不走。”他挡在我面前，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
行吧。既然顾泽不愿意和平分手，那我就和他掰扯掰扯。
“你不想我离开？顾泽，你怎么有脸对我说这句话的，当年是你先背叛的我！后来我好心去救你和你的情人，结果呢？我又因此废了一只手！顾泽，你是不是觉得这些年陪在我身边被我折磨，就是赎罪了，这些恩怨就能一笔勾销了？”
说着说着，我的语气也变得不稳，恨恨地说，“你哪儿来的脸敢说不要让我离开你。”
“……我赔给你一只手。”顾泽声音颤抖地求我，“我把我的手赔给你，你能不能原谅我？”
“我要你的手干什么？哪怕你的手废了，我的手也好不了。”我漠然地看着他绝望的双眼，“闪开，好狗不挡道。”
“你永远不会原谅我了，是不是？”他忽然把我抱住。
我感觉脖颈湿湿热热的。他哭了。可是他有什么好哭的。被恋人背叛的是我，差点死去的人是我，成为废人的是我，差点被毁掉了一生的人也是我。
他顾泽怎么就这么委屈了？
“顾泽。”我静静地说，“是不是只要我能原谅你，你做什么都行？”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抬头握住我的肩膀，急切地说：“哪怕你要我把命赔给你我都愿意！”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我摇摇头。“我是个公平的人。你赔给我你的手，赔给我你的命，这都不叫公平。”
“只有毁了你一直以来为之艰辛奋斗的一切，才叫公平。”
“可你是电影圈的宠儿，背后又有顾氏集团为你托底，我想不出来该怎么办才能毁掉你的一切。”
“顾泽，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力道渐松，他怔怔地看着我，凝固在脸上的惊喜化为沉郁。
良久，他动了动喉结，“你会得偿所愿的。”他垂下头轻吻我的额角，在我的耳边轻声说，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32
那之后我再没见到过顾泽。
早在两年前我就在本市购买了自己的房产，从顾泽的别墅搬出来后，我搬去了这套独属于我自己的房子，我真正的家。
新房子仍旧空荡荡的，自从季晨进组拍戏后我的时间就一直很充裕，于是我觉得在又忙起来之前我要好好把新家布置一番。
有事情做的时候时间过得飞快。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
期间沈如意再次被曝出新的黑料，说有警察接到朝阳区群众举报，某明星因聚众吸毒被捕。神通广大的网友一通深扒，扒出了沈如意的名字。
这件事没有出乎我的预料，沈如意那样的人，只要稍微引导一下，不愁她不上钩。不过这件事虽然有我的手笔在，但沈如意要是洁身自好，也不会如我所愿。我关上那条新闻，心情格外平静。从这之后我就比较少注意娱乐圈的最新动态了。
了却一桩心事，我开始了真正的休假。
但世事总是出乎人的意料之外，某天早上起床，刚打机手机就猛烈地震动起来，微信和电话都被打爆了。艰难联系上关系比较亲近的同事，对方让我赶紧去看微博。
她含糊其辞，让我一阵莫名。
挂断电话后我依言打开了微博，那个爆字格外显眼，点进词条一看，原来是鬼才导演顾泽发布的一条退圈通告。
顾泽在博文中自陈了他和沈如意的关系。沈如意既是他多年前的初恋，也是他多年后的出轨对象。
他曾经的错误深深地伤害了他爱的人，沈如意的堕落也令他深感痛心，进而反思自己。
他觉得电影是有教化意义的，而像他这样的人已经不配再拍电影，因此便有了这一出点爆网络的退圈声明。
这一声明在网络上掀起了轩然大波。
现在各路人马都在找顾泽，然而顾泽手机关机，谁都找不到他，不少人就把电话打到了我这个顾泽前男友这儿。
为了避免再被被轰炸，我果断把手机关机。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仿佛是心有所感，门铃被按响的那一刻，我有种悬在头顶的靴子终于落地的感觉。
我起身去开门，门外不出意料的是顾泽。
他比之前看起来更瘦了，身体像是空荡荡的骷髅架子，但脸仍旧是英俊的。
“有事？”
我斜靠在门框边，完全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顾泽的眼神带着炙人的热度，贪婪地舔舐着我，我能看出来他想抱抱我，但没有我的允许他并不敢动作。
“你看到新闻了吗？”他眼带希冀地问我。
“看到了。”我点头，“没想到你真的舍得。”
“我说过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顾泽执拗地说，他探出手：“跟我回家吧。”
我伸出手抓住他的，顾泽紧绷的唇角放松下来，他冲我轻快地笑起来，反手握住我的手。
“顾泽。”我任由他拉着，平淡地看着他。像是明白过来，快乐从顾泽的脸上如潮水般褪去了，“一愿，你答应过我……”
“我答应过你很多事，顾泽。”
有些话一直压在我心底，一开始我觉得没必要说，后来是不想说，但是现在，面对顾泽，我觉得我不得不说。
“曾经为了你我也什么都可以做，只要能让你开心。我那么爱你，愿意把我的一切都给你。在你的家人对我冷嘲热讽，你的朋友对我排挤侮辱，甚至你对我的冷淡忽视，我都努力让自己不要放在心上。我总是想着，没关系，或许现在你还不爱我，但我尽我所能的对你好，是不是有一天你也会喜欢上我。”
“多天真的想法啊，是不是。”迎着顾泽痛苦的眼神，我轻笑起来。
“然而现实给了我一巴掌。我的手毁了，梦想也破碎了。在火场中被放弃的那一刻你知道我有多绝望吗？你又知不知道从医院清醒后得知我的手废了，我有多想死吗？但我后来我想开了，凭什么我这么绝望痛苦，你们却过得好好的。凭什么你们只是道过歉，掉过泪，就心安理得地让我原谅？世界上没有这种好事。我发誓我要报复，让你们哪怕活在人世间，也要如坠地狱般痛苦。”
顾泽僵住了。
我把手从他的手掌中慢慢抽出来：“那个退圈声明，只是回报我当初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做的蠢事。而我最后的报复，就是离开你。”
“我们两清了。”
我关上了门。
33
和顾泽说开后，为了摆脱他带来的后续影响，我出国玩了两个月，算是当做和过去告别的礼物。
等回国后顾泽没有再来打扰他，我猜他应该是想开了，毕竟他虽然在圈内的名声一落千丈，但怎么说也是个超级富n代，长得又帅，想要什么样的人没有，没必要和我死磕。
然而清闲了没一个月，徐志远又摸上门来。
这次他的态度倒是很客气，和我说顾泽生病了，如果方便的话请我去看看他。
我很想说不方便，但是徐志远身上透着一股快要把他压垮的疲惫，让我很难说什么难听话，只能客气地向他表示自己忙，应该没有时间。
徐志远听完沉默一会儿，低声道：“算我求求你，去看看他吧……”他哽咽了几声，才继续说，“顾泽……自杀了。虽然抢救回来，但是他不愿意醒来。”
我呆住了，心中涌上一股荒谬之情。
顾泽那样的人……也会自杀么？
徐志远说：“顾泽得了中度抑郁症。”
是两年前被确诊的。
这事实在让人难以相信，我最终还是跟着徐志远去了医院。
我去时正巧碰到顾父顾母在，顾母见到我就跟疯了似的，又打又骂，又哭又叫，最后要不是徐志远把人拦住，我甚至都进不了病房。
不知道徐志远怎么安抚住顾母的，过了一会儿他进来和我道歉，又说：“叔叔婶婶他们就我哥这一个儿子，他们年龄大了，接受不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请你别怪他们。”
我轻笑起来，也不知道是在嘲讽徐志远还是自嘲：“多好啊。顾泽再怎么样都有你们陪在身边为他说话，我这个无父无母没人为我出头，就只能任凭你们摆布。”
徐志远艰涩道：“我为我曾经做出伤害的事道歉，但我哥他真的爱你，求求你……救救他吧。”
我救过他一次。可他们不知足，还想让我救第二次。
我没有说话，摆摆手示意徐志远出去。
天很蓝，风很暖，窗口的白纱起起伏伏。
我坐在床边削苹果，边削边和顾泽聊天，也不管他听得见听不见。从我见到他的第一面开始讲起。苹果皮蜿蜒而下，最终故事讲完了，苹果也削完了。
我把削好的苹果放在床头的柜子上。
“顾泽，我原谅你了。”
说完，我离开了房间，大踏步向着外面走去。
外面阳光明媚，又是一个好天气。
病房内，顾泽的手指动了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