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凉州城外一行人飞马疾驰,激起四周的尘土,轿子突然晃动起来,里面传出几声惊呼:“快停下!快!”
但赶车的将士们丝毫不敢怠慢,不断赶着马希望能赶快离开这多事之地,嘴里还不停念叨着:“谢大人,您就别闹了,我们奉命带您走,可千万不能出岔子。”
谢辞心急如焚,但还没等他再开口,突然一阵妖风袭来,她们一行人连马带车全部都被掀倒在地,谢辞根本无暇顾及其他人,只来得及设了一个护身咒就被马车压在地上,整个人昏了过去。
“阿辞!阿辞!醒醒!醒醒!”谢辞在一声声呼唤中猛地清醒过来,往前一扑抓住来人的衣领,刚看清抓住的是哥哥谢诚,一口血水就喷到谢诚脸上,紧接着五脏六腑都钻心般地疼痛,整个人狂咳不止。
谢诚也顾不得脸上的血,赶忙帮他拍着背,说:“明明没受什么伤啊,你怎么会一个人倒在野外呢?”
谢辞听到这话,突然后背发凉,他赶忙望向四周这才发现别说其他人了,连马车都消失不见了,谢辞被谢诚扶着颤颤巍巍站起来,发现明明血迹和马车印子都还在,但那些将士居然消失不见了。
谢辞吓得不轻,但突然反应过来转头对谢衡说:“阿妘呢?阿妘呢?”
“我们来晚了,凉州城已经被攻陷了,小妘她……”谢诚说到这里沉默了,扶着谢辞让他坐了下来,说:“我好好跟你说,你别急,也别冲动,先锋官发回战报,忠武侯赵妘战死疆场,万箭穿心,她的头……被砍下来挂在凉州城的城墙上,尸体则被野狗分食了……”
沐枫和秦若听到这里都倒吸一口冷气,虽然他们早就知道赵妘的死讯,但属实没想到死状如此惨烈,谢辞咬着后槽牙,哽咽着说:“时至今日我才知道,原来都是因为梁烽才害的阿妘战死疆场,凉州城其他人死于非命,原本我哥应该是赶得及的,原本我哥应该是来得了的!原本!阿妘可以不用死的……”
秦若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若是梁烽杀死了所有人,可你为什么会没事?”
谢辞低下头看着自己,然后说:“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好像从小便与常人有异,能看见脏东西,也很容易招惹小鬼,连我当年的师父都说我的气息太微弱,受伤的时候,很难分辨到底是人是鬼,但也有可能是我身上有西山国的血脉,所以被梁烽忽略了。”
“什么?西山国血脉?”沐枫疑惑地问。
谢辞并未回答,而是接着说:“后来我哥带兵夺回了凉州城,其实我当时就应该想到,此事非比寻常,绝非人力所能为,因为偌大的凉州城,十几万的尸体连埋都没地方埋,这么多的死人,却看不到一个亡魂。”
看守西山国战俘的士兵看到谢辞走了过来连忙站直,大喊一声:“小侯爷好!”
昌平侯谢泉一身伤骨,三年前回京休养,膝下二子,谢诚年初由圣上册封承袭爵位,同时正式领北疆守军之责,驻守北境,谢辞只是挂了族谱,满京都都知道并非老侯爷亲生,但哥俩关系特别好,谢诚又没有娶亲,所以谢家军不少人会称谢辞为“小侯爷”,其他人倒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合适。
谢辞点了点头,然后说:“把参与围剿忠武侯的人给我抓出来。”
不过多一会儿就有一个瘦的像麻杆儿一样的士兵被拎了出来,谢辞看着他与西山国其他士兵相差甚远的身材,有些疑惑,但也只是对将士下令:“带上他,让他带我们去忠武侯死的地方。”
那人就这样被赶在前面,一行人走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就来到了那片旷野附近,突然谢辞好像听到谈话的声音,赶忙带着人藏了起来。
“他们就知道欺负我们,收拾战场这苦差事都是我们干的。”
“你就别埋怨了,让大人听到非得罚你不可。”
谢辞探出头去,这才发现谈话的并不是什么活人,而是正在押解亡魂回地府的鬼官,他们两人一行,后面跟着十几个大周士兵,紧接着又听到他们说。
“这些人该怎么处置?我们又不能安排他们入轮回?”
另一个鬼官一边心不在焉地点着人数,一边说:“一般是向中山国那边发通函,让他们来领人,只是这一次大人们好像不太想这么早发通函过去,你回去也别提这件事,小心惹火上身。”
那个鬼官向四周望了望,小声地说:“我也听说了,昨晚上大人们集体出动,就守在这里,等那女人一死,就把她的亡魂勾回了鬼界,据说能用的折磨鬼魂的手段都用上了。”
“那女人不知道害了我们多少人,大人们早就对她恨之入骨,终于逮到机会更是要拖回鬼界里好好折磨一番,怎么可能这么快发通函让别人来要人呢?我猜啊!就算是那边来要人,咱们这边也绝不会轻易放人的。”
讲到这里谢辞的声音低沉了许多,也带有一丝不解和无奈,说:“听到那些小鬼说这些之前,我从未想过,阿妘一生为国,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但却生时被圣上猜忌,死后也不得善终,尸不下葬,魂不超度,甚至还要被那些鬼官折磨,凭什么!凭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在谢辞的一声声质问下,沐枫和秦若无言以对,甚至不知道该怎样安慰他才好。
谢辞稍稍平静下来,说:“我带人清理完战场就回去了,回去之后我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阿妘一个人待在那里,无论用什么办法,我都一定要救她出来。”
“我当即向圣上辞官,然后告别了兄长,整理好了当年学习道术时用的法器和符咒,同时让我哥哥派快马向我师父送信,第二日我便赶往了回猡部落,由于当时正值两国交战,我只能换上回猡服饰一人前去,我刚一到地方,还没来得及观察四周情况就被一群小鬼缠上了……”
“大人,大人,您就是新来的巫使吧!上次不是说我的功德已经积够了可以去神界了吗?”一个小鬼丝毫不怕他的凑到他面前,嘴里吵吵嚷嚷,手里还拿着一卷文书。
谢辞一时有些愣怔,完全没预料到这样的情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就又有一群小鬼将他团团围住,七嘴八舌的吵得他脑袋都大了。
“别闹了!全部给我退下!”突然后方传来一声急喝,那些小鬼听到后也不敢再造次,纷纷退到了一边,谢辞转过身看到一个看起来官职就比较高的鬼向他走了过来。
谢辞搞不清来人是何目的,情不自禁抓紧了背包里的法器,另一只手上的符咒也蓄势待发,但那人只是停在了三步之外,上下打量一番后恭敬地行礼,说:“大人请!有什么事儿先回鬼界再说。”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谢辞正想着该找什么门路前去鬼界,机会就送上门了,不管这“巫使”到底是什么东西,短期内应该都不会再找到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更何况阿妘还被折磨着,他必须尽快潜入鬼界,这个风险值得冒。
谢辞故作镇定的点点头,然后让那鬼官在前方带路,走了一小会儿不经意问道:“之前的巫使怎么了?我匆匆忙忙被派过来还不是很了解。”
“也没什么事儿,就是任期满了还阳了而已,咱们这儿挨着中山国,杂事一堆,还偏僻得很,巫使们都不愿意过来,所以一拖再拖,已经几个月没人管了。”说到这儿那鬼官对谢辞又多看了几眼,皱着眉说:“大人应该刚做巫使没多久吧,身上还有点人气儿。”
谢辞迎合着点点头,悄悄在左手上又划了道口子放血,这样就能隐藏他的人气了,当然他放血的时候都用特殊的瓶子装了起来,毕竟鬼魂都对血气也十分敏感。
接下来在路上谢辞都有意找那鬼官搭话,旁敲侧击的打探鬼界的情况,没过多一会儿就到了阎王殿,这一路上谢辞的手都在微微发抖,冷汗也顺着脖子一直流,虽说他从小就能看见脏东西,但光明正大在鬼界里穿梭还是第一回。
他们刚一进门就被拦了下来,门口的鬼官拿出一个法器,然后说:“巫使大人对吧?来,往这上面滴一滴血,我们需要查验身份。”
谢辞不由得皱紧眉头,但此时更不能露怯,他一边划开自己的手指,一边观察着这里的情况,心里盘算最好的逃跑和藏匿路线,滴完血后谢辞就捏起两张破鬼符,死死盯着眼前的两个鬼,谢辞看两个鬼官都低下头凑到那法器前,迅速伸出手要将符咒贴上去。
“谢家巫使!久仰久仰!”那两个鬼官齐刷刷看向他,还好谢辞反应快将符咒收了回去,那两个鬼官笑容满面地看向谢辞,谢辞脸上一副淡定了然的样子,心却怦怦直跳,而且满是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