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未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它顺着那阵风浑浑噩噩地游荡了万万年，直到人间界开始动荡，整个世界如同一斛装满水的陶罐摔得分离崩析，水流顺着透进来的一线天光争先恐后地涌出，渐渐地，赵歧的意识开始回归……再睁眼的时候，他又回到了自己的鬼宅，宅子外面有信徒控诉女鬼作恶的抱怨声，赵歧感受着躯体中源源不断的力量——一切，好像都重新来过了。
这一次轮回，赵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了所有的麻烦，伤害青年的鬼物、张青、术士，还有那个驱鬼师虞韶。
做完这些准备后，他迫不及待地去找寻程澄，可那个人类青年仿佛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赵歧找到了一个和那人模样极其相似的人类，但见到那个人类的第一眼，赵歧就失望了——那不是他！
赵岐又在人间界寻了许久，所过之处阴气复苏，生了无数纷端……直到后来赵岐做了一个梦，冥冥之中，他似乎得到了一些指引……然后恶鬼回到自己的鬼宅再次陷入长眠，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等着下一次轮回的到来。
“我来了——”赵歧在半梦半醒间又一次听到那道熟悉的温润嗓音。
他来了！
恶鬼从沉睡中苏醒，看见青年的瞬间，他几乎要克制不住自己的满心欢喜，恨不得顺着鬼的本性将这个人吞吃入腹……但赵岐终究是舍不得，那是他心心念念、牵萦万载的人。
于是恶鬼将人类青年死死抱在怀中，压抑着暴虐的本性，委屈地呢喃：你怎么才来呢？
——
程澄发现了一个秘密。
他老公好像不是人！
并非危言耸听，这是程澄观察了许久才得出的结论！
他不止一次看见村里人办完白事的第七天，那个已经躺棺材里的人幽幽地飘过来，然后自家老公端坐堂前，受着那些人的跪拜。
程澄觉得很恐怖，特别是在他亲眼见到赵歧旁若无人地走进隔壁大娘的家里，吸食供在案上飘着袅袅紫烟的香烛时。
说起来，他和赵岐是怎么认识的他都不记得了，最开始的记忆就是从一座破庙中醒来，一个高大的男人守在他身边。
你是谁？
你的夫君。
什么鬼？这年头不都叫老公吗？
那我是你的老公。恶鬼从善如流地改口。
你说我就信吗？程澄将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个来回，唔……除了肤色太白看上去不太健康以外，好像还真是自己的菜！
程澄忘记了很多东西，但他并没有要找回记忆之类的想法，脑中仿佛有一团迷雾，每当他想要深究的时候，就会将他的思绪重新侵染得混混沌沌——也说不清是他懒得思考还是别的什么，反正目前的生活也还不错啦！
三餐不缺，不需要为房租而担忧，而且还没有赶通告的压力……等等，我刚刚说了啥，通告是什么东西！
总之，话题绕回来，他老公赵歧是村里的富户，在村子的最南边拥有一座超大的住宅。平时两人就住在宅子里，偶尔会有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人来他们家里参观拍照，这时候赵歧就带着他搬到后山的庙里住几天，往往过不了两天，那些人就像疯了一样在村子里逃窜，嘴里喊着“救命”“见鬼”之类的话。
那有没有可能——他老公就是那只鬼呢？
啊啊啊啊！好纠结啊！这样一个温柔耐心器大活好对他言听计从的二十四孝好老公，居然是鬼变的！
不不不，也有可能是他搞错了！村里家家户户供着赵歧的画像牌位，而且有什么困难都会去庙里拜一拜，正常人怎么会供奉鬼呢？所以——
老公你是山神对不对！是南周村的守护神！
赵歧对上青年亮晶晶的、说到守护神三个字无比崇拜的目光，沉默了许久，然后点点头。
——
孔加是一名恐怖探险主播，这段时间平台出了PK活动，他和另外两名同频的主播一起来传闻中闹鬼的南周村探险。
如今直播行业越来越不好做，三人为博眼球费了好大劲才找到南周村的入口——这地儿不好找，地图上不显示，三人从最近的镇子上倒腾了许久才摸索到村子边。
“什么破地！小卖部都没有！”说话的人叫钱海，体态肥胖，带着一副黑框眼镜，此刻他摘下眼镜，抹了把额上的汗，喘着粗气一屁股坐到路边的树荫下。
身边的矮个男主播汪鑫还在和直播间的水友互动，举着手机对着低矮破旧的房屋和躲在门后的小孩一阵猛拍。
【天哪！无法想象这么多危房怎么住人？】
【楼上何不食肉糜？穷乡僻壤而已，这样的地方多得是】
【主播再往前走走，那座屋子是不是古宅啊！】
【好像真是，这种建筑风格像是X朝之前的……】
【传闻中被诅咒的古宅！！】
汪鑫看到一下子多起来的弹幕，冲气喘吁吁地两人招招手，示意该干正事了。
【宅邸四周空无一人，群山环抱之势，这房子的布局朝向不像是阳宅啊！】
【有被笑到，难不成楼上以为这宅子还有人住吗？】
……
孔加摇了摇手机，自从进了村子后信号就变得极差，三人中也就剩汪鑫的手机还能正常直播，他和钱海的直播间三番两次出现网络掉线，实在令人火大。
钱海率先跨步上前去推古宅的大门，漆黑的门纹丝不动。钱海这一下自觉有些丢人，便对着门踢了两脚，“砰砰”两声厚重的闷响后，门“吱呀”一声应声而开，门内的景象随即映入眼帘。
这是一间占地极广的宅子，翘角飞檐，雕梁画栋，四处精美的陈设令人不难想到古宅的主人生前是多么风光。钱海绕着宅子走了一圈，对着直播间众人摇了摇头，“看上去也没什么稀奇的！”
汪鑫对堂前的供奉起了兴趣，凑上前打量着高挂的画像，又举起手机让直播间粉丝看清楚画像上的内容——画中凶神恶煞的鬼怪搂着一名面貌栩栩如生的人类男子，那男子穿着三四十年前C国的流行服饰……
【画像上的男人好像那个失踪的演员啊】一条弹幕悄然飘过，下面零星跟着几条附和的声音。
汪鑫知道他们说的是谁，某论坛飘红加精的帖子——盘点那些昙花一现后销声匿迹的演员，其中排名前三的就是一名叫做程澄的青年男演员。当时汪鑫还在底下吐槽不过是脸长得好看点，演技也就勉勉强强及格线吧。
嘶，这么一看好像还真有点像！汪鑫又凑近些，在他没注意到的地方，画像中恶鬼青色的鬼瞳动了动，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三人，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钻出来将几名不速之客撕得粉碎。
汪鑫没由来地心头一颤，一股通体生寒的恶感从后背升起。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直播间的弹幕区一片死寂，汪鑫强忍心俱，对着直播间打哈哈，试图让气氛活跃起来。
“这鬼怎么还抱着个男的，做鬼也要搞基吗？”
无人回应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4章 诡约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