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谢瓷拖长声音,“那不就是可爱吗?”
“……是。”文煦垂眸,“抱歉。”在这种话题下,她如此行为的确是轻佻了些。
谢瓷嘻嘻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
这样的话没有一千也听过一百了,本应习惯了谢瓷挂在嘴边的亲昵,可身处夕阳照耀下的温泉池中,肩并肩坐着,好像就同往日割裂开来,任何一点的亲密都仿佛染上几分不一样的色彩。
文煦心脏重重一跳,手一抖,没忍住抓了抓她的肩膀。她问:“什么?”
“我说——”谢瓷忽然偏头,直直撞进她的眼睛。两人间的距离近得呼吸可闻,再动一下仿佛就能撞上。
“——我就喜欢你。”
谢瓷一字一顿地重复道:“我喜欢你。”
没给她说话的机会,谢瓷蹭了蹭她的额头,继续道:“我知道你在等我这句话。我知道。”
“我只是……太害怕了。”
文煦狠狠闭了闭眼,才安抚下跳动过快的心脏,她搭着谢瓷肩膀的手下滑揽住她的腰,旋身站起,膝盖滑进她□□的石阶上,一把将她拥入怀中。
水声哗啦,托盘一下被漾起的水波带出老远,橙色的余晖洒在水面如碎金般晃动。
“我知道。”文煦下巴枕在她颈侧,声音中带了几分嘶哑,却显得格外柔和。
“所以我会等你。”
等到你不再害怕,或是无须再怕的时候。
“我就是想听见,你无所顾忌、心甘情愿地说喜欢我。”
“嗯……然后我再告诉你,我也喜欢你。”
谢瓷的眼睛被热气熏得有点红,她抬手拥住文煦的背,声音闷闷的:“我其实还是怕。我要是哪天突然死了,你怎么办啊……但是都这样了,我还这么畏畏缩缩,那我死的那天,岂不是要后悔死,烧成灰都不得安宁?”
文煦的手紧了紧,没当心在她腰侧留下一道浅浅的印子,但两人都没注意到。
“不会的。别人能好,你也能好。我还等着你哪天治好了陪我游泳呢。”文煦说。
“我是不是很自私啊。”谢瓷闷声道。
“不是。”文煦说,“是我自私,要逼着你做决定。”
“那……”谢瓷轻轻推开她,两人四目相对,“你会觉得我太消极了吗?”
“一点儿也不。”文煦一脚站在池底,另一条腿跪在石阶上,微低着头看谢瓷。
怎么会消极呢?她真是没见过比谢瓷还乐观的人了。文煦想。
哪怕身负这样的病症,也依然笑得像朵太阳花,撒娇时眼泪汪汪,佯装生气时嘴撅得能挂油壶,求人时小嘴甜得像是偷吃了蜜……
在水里望着她时,眼波流转,像是无声的邀请。
文煦嗓子有点干,她缓缓低下头,垂眸望着那两片被热气熏蒸得水润艳红的嘴唇,靠得更近了些。
啊……原来不止是红,还很软。
待文煦回过神来时,池子里已经只剩她们两人。表姐也不知是何时离开的、有没有看到她们干了什么。
但是都不重要了。她想。
月亮已经升上天空,弯弯的月牙活似眯起的笑眼,像极了文煦现在的心情。
前所未有的放松,前所未有的快乐。她拉过托盘,倒了两杯果汁出来。
谢瓷脸上的绯红尚未完全褪去,整个人几乎挂在文煦身上,眼睛却亮得出奇:“煦煦,我还要!”
文煦端着果汁想了想,又将它放了回去,亲自堵上了那张嘴。
两人穿戴好从温泉池出来的时候,表姐已经坐在篝火边和杨老板聊起了天,老奶奶静静地坐在她们旁边,也不搭话,只偶尔拨一拨火堆,添根柴。
看到她们出来,表姐挥了挥手,高声问:“饿不饿?”
“有一点。”谢瓷说着走近,拉着文煦的手在空凳子上坐下。
表姐看着两人通红的脸,欲言又止。很难说是不是泡温泉泡红的,姑且先这么认为吧。
杨老板哈哈笑出声:“你们感情真好,上回来了两个女孩儿,也是高中生,为了谁睡床的里面大打出手,我还以为现在的孩子都不黏糊了。”
谢瓷听了,抓着文煦的手放到自己腿上,做作地抚摸了好几下,笑得贼甜:“是的,我们特别好。”
文煦眉毛动了动,由她去了,甚至还点了点头以示附和。
杨老板笑得更欢了。
表姐拿着一根铁钎拨了拨柴,说:“杨姐,你得空还是出去走走吧,别在这旮旯里面待久了见小姑娘拉个手都稀奇。”
这话不无挖苦,杨老板却没生气,甚是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是该去走走了。”
表姐这下倒是惊讶了。从前劝过她许多回,每回都有不一样的理由来拒绝,今天怎么突然开窍了?
“阿婆已经催我好多年了,正好今年有人来接我的班,我就出去看看。”
杨老板从前不是没想过出去,只是一放不下将自己捡回家养大的老人,二是在深山老林里待久了,总会对外面未知的世界产生恐惧感,很难迈出这一步。
“我准备带蜂群去逐花,各处都待一待。”
表姐很有些欣慰,拍了拍她的肩膀。
“对了,待会儿吃完饭带你们去取蜜吧?”杨老板看向依偎着烤火的两个小姑娘。
“取蜜?”
文煦和谢瓷面面相觑。以前倒是吃过蜂蜜,不过还真没想过有一天能亲自看到蜂口夺食的场面,有点刺激。
晚饭是煮的牛肉汤锅,鲜美的牦牛肉加了豆腐等配菜炖得软嫩弹牙,十分美味。
第一口进嘴,文煦马上把即将夜探蜂巢的兴奋抛到九霄云外,不动声色却异常快速地吃起来。
倒不是家里人亏待了她,实在是她家长都不大会做饭,平时也没什么机会带她出去吃。文煦长这么大吃过最好吃的,就是偶尔一顿秦筝家里的饭菜。
秦筝父母做饭都很有一手,这一度让小时候的文煦十分嫉妒,甚至暗暗排挤过秦风这个小弟。
而这种特色汤锅又与家常菜不同,是另一种维度的美味,实在很难叫人把持得住。
大干两大碗饭后,文煦满意地抽了张纸巾抹了抹嘴。再观谢瓷,也是差不多的表情。
她从小吃教练家饭菜多,各种外卖都品尝过,也从未见识过这样的风味。尤其那个豆腐,入口即化,真真是云朵也比不上。
杨老板先吃完,这会儿已经做好了准备工作,穿戴好装备等着她们了。
文煦打开手机电筒,牵着谢瓷,跟着杨老板和表姐七拐八绕来到了一处林间空地。
“蜂巢筑在这个树干里面,你们站远些看,当心别被蛰了。”杨老板戴着帷帽,手里拿着冒烟的木棍就着表姐的电筒光去熏蜜蜂。
白色的烟雾飘进倒塌的空树干,黑压压的蜂群遮天蔽日般涌出,密密麻麻盘桓在空中,像极了灾难片中的场面。
文煦两人站得远远的,四只1.0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边的动作。
过了好一会儿,等多数蜜蜂都被人类卑鄙的烟雾熏离家园后,杨老板才搓了搓戴着手套的手,去割整齐排例的蜂巢。
蜂巢很大,中间有一条很明显的分界线,里面一截整个是黑色的,看上去有点吓人。
“这是很久的老巢,这个是不割的,留给蜜蜂们自己吃。”杨老板解释说。
她不指望靠这个挣很多钱,所以养得比较随意,对小蜜蜂们也大方。有些黑心养蜂人把蜜全割了,给蜜蜂喂白糖吃,属实是杀鸡取卵。
金黄色的蜜从一个个六边形的格子中流出,被放进容器里,巢中还嵌着些只有半截的可怜小蜜蜂。要得到纯净的蜜,还得拿回去离心。
“哇,好香啊!”谢瓷鼻子动了动。
文煦闻言有些奇怪地深呼吸两口:“我怎么没闻到?你是狗鼻子吗?”
“哈哈,站那么远都能闻到,是真的很厉害了。”杨老板笑道。
表姐好笑地瞥了谢瓷一眼,说:“这家伙从小鼻子就好使,春天花开的时候甚至能分清什么花开在什么方向。”
“真的假的?”文煦惊奇道。
“哼哼,当然是真的。”谢瓷难得显出些骄傲来,“我这样的,不去当调香师就是暴殄天物。”
文煦挑了挑眉,问:“那你怎么没去学调香?”
“咱又不止这一项天赋,浪费了也不心疼。”谢瓷摆摆手。
文煦刚想问她选择了什么,又马上闭嘴了。显而易见,她选择了攀岩,可惜……
谢瓷倒像是什么都没察觉,兴奋地观看了取蜜的整个过程,等回到旅店后,又看杨老板提纯了带回来的蜜,喜滋滋地尝了一口。
“好甜!”一勺不掺水的纯糖把谢瓷齁得龇牙咧嘴。
文煦幸灾乐祸地笑出声,又在谢瓷控诉的眼神中止住笑意,看了眼背对着自己忙活的杨老板,飞快倾身舔了一下谢瓷嘴角沾着的糖。
谢瓷立时呆住。
这种偷袭的事她做过不少次,但这还是第一次文煦对她做。
她两眼水汪汪地看着文煦,小声呜咽道:“煦煦,我想……”
文煦喉咙动了动,抬手抚上谢瓷后脑,轻声问:“回房间?”
谢瓷点了点头,模样乖巧无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