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白给

“同学们把卷子拿出来,现在我们来讲卷子。”林老师心满意足地放下书本。又完成了一项任务,今天的工作也很顺利呢。

“第一题选C,第二题选第二项,第三题选A……”她把选择题的答案都念了一遍,问,“有哪一题要讲的?”

前排的同学举手:“全部!”

“全部?”林老师扬起下巴,质问“你全部错了?”

“老师,我帮其他同学说的。”

老师睨他一眼:“好吧,第一题——”

文煦只在公布答案的时候听了一耳朵,没有错的,就继续做题去了。等她做完想做的题,心里默默盘算一番,决定休息休息,于是抖开卷子姑且听起讲来。

“最后一题,下列关于人类ABO血型遗传的叙述中,错误的是……”

血型啊,说起来文煦很小就知道自己的血型了。

那时候正碰上爸爸受了重伤要输血,需求量还不小,妈妈的血型不匹配,小文煦特别着急,嚷嚷着让医生抽自己的血。

别说她还那么小,哪怕是她已经成年,血型匹配,直系亲属间也是不建议输血的。好在通过各方协调,最终是有了充足的血液供给,爸爸的情况稳定了下来。

但文煦不知怎么就特别执着想要知道自己的血型,央着医生给测了。她当时实在太小,甚至这件事本身都是家长告诉她,她才知道的,根本不记得自己那时在想些什么。

一个上午在学习中很快过去,文煦被谢瓷挽着走出校门,扫视一眼,没看见上周来接她的那辆车。

“你家里人今天没来接你?”

“我爸妈经常出差,一年也不在家待多久,上回才是稀奇事儿。”谢瓷漫不经心道。

“那你就一个人待在家?”文煦和她一道往公交站走去。

“是啊。”

“小时候也是?那你会做饭吗?”

谢瓷眨了眨眼睛:“会啊。”

文煦惊异看向她。这倒是有点出乎意料,实在是因为很难想象这家伙待在厨房的样子。她看起来太乖了,总给人一种什么都不会的天真感。

“怎么样?要不要给你露一手?”谢瓷说着笑眯了眼,神情里竟显出几分骄傲,叫人挪不开眼。

“行啊。”文煦听到自己这么说。

文煦奶奶大约是碰上好玩的东西了,出门一周多了还没回来,昨天刚发了条消息说归期未定。文煦觉得挺好的,老人家这辈子过得不容易,晚年能过几天舒服日子比啥都强。

她开门进去,拿了谢瓷上次穿过的鞋放到她面前,自己趿拉着拖鞋放下书包慢悠悠踱向厨房:“做什么?给你备菜。”

谢瓷换了鞋跟进去,问:“什么都有么?”

文煦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啵一下拉开冰箱门:“选吧。”

她打开的是冷藏室的门,从上到下一二三四层加两层抽屉,稀稀拉拉统共摆了两样东西,蛋,和莴苣。门上倒是放了些巧克力,品种丰富但很显然没有办法当饭吃。

“……”谢瓷艰难地打量了一遍这个冰箱,“你家有肉么?”

文煦被她的表情逗乐了,哈哈笑了两声:“逗你呢,这点东西怎么做饭。走吧,去菜市场。”先回来一趟只是放个包而已。

“煦煦,你学坏了。”谢瓷愁苦地看着她。

文煦明知她是故作夸张情态,却还是没忍住上前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抱歉,下次不会了。”

谢瓷立马眉开眼笑。

两人去菜场选购了一些食材,回来已经十二点半。文煦从厨房门上拿下一条小猫围裙递给谢瓷,笑道:“穿上?”

谢瓷乖乖穿上围裙,跑到电视旁的镜子前照了照,回来说:“真可爱。”

文煦一时分不清她是在说围裙,还是说她自己。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赞同道:“确实可爱。”

谢瓷得到夸赞,满意地点了点头,东张西望道:“锅呢?锅在哪?”

文煦一边洗着菜,一边示意她看刀架:“先把菜板拿下来,锅我等会拿。”

“好吧。”谢瓷伸手向墙边的刀架。木质的轻巧菜板横放在上面,短边孔里穿了铁丝圈,应该是用来悬挂的,却没派上用场,反而在拿起的时候钩住了窗帘,扯出了几缕纤维。

“煦煦,窗帘勾丝了。”谢瓷有点抱歉。

文煦沥干莴苣的水分抬起头:“没关系,反正也该拆了。”

“你们家厨房……”谢瓷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为什么会装布质的窗帘?”会很难洗的吧。

文煦神色轻松地笑了笑,说:“以前我妈装的,现在用不上了。”

“啊。”谢瓷盯了她半晌,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没再说话。

不得不说,小可爱做出来的菜是很有点东西的。还没尝到味儿,光看这卖相就已叫人食指大动。

文煦盛了两碗饭端出去,打开电视机放背景音。桌上摆着一荤一素一汤,荤是青椒炒肉,素是清炒莴苣,汤是紫菜蛋花汤。都是再平常不过的菜式,却无一不是色泽鲜亮,香气诱人,实是相当有水平。

“可以啊。”文煦尝了一筷子,眼睛都亮了几分,“比我做的好吃。”

谢瓷不愿意坐她对面,偏挤在一块,闻言甜笑道:“我也要尝尝你做的。”

“行啊,晚上给你做。”

“好诶!那我晚上住你家吧?”

文煦斜睨她一眼:“住宿费结一下?”

“劳务费抵了。”谢瓷指了指桌上的菜。

文煦轻啧一声,听上去还挺愉悦:“准了。”

赌注当头,自从两位老师给出许诺后,一班本就浓厚的学习氛围更上了一层楼。

不过月考还没来,先等来了化竞。

没有专门搞竞赛的学校就是不一样,周日下午就考试,等到了周六才通知学生。

一班群众表示无所谓,反正也不需要准备,碰运气当分母罢了。

于是一群人神情轻松气场淡定地走进了考场,又毫无波动眼神如常地走出了考场。

由于紧接着这一周周四五就是月考,没人有心思去惦记考过了的化竞预赛,一班的人个个都为了两节室外课拼尽了全力。

除了文煦。

倒也不是说她很悠闲,只是她这和平时全无分别的状态跟班里这种险些连饭都省了的艰苦学习氛围有点格格不入。

连谢瓷都在刻苦学习。不如说自从文煦来了一班以后,谢瓷学得都挺刻苦的,起码没再在晚自习玩过手机。

许清与捏着卷子转过头,看看低头做题的谢瓷,又看看靠着椅背转笔但眼睛盯着书本貌似认真的文煦,一时不知该不该开口。

“什么事?”文煦眼睛都没抬,笔头轻敲了两下桌面。

许清与松了口气,忙把卷子摊到文煦桌子上,指了指其中一道题:“讨个思路。”

朱缨悄咪咪地看过来,竖起耳朵准备捡个顺风便宜。

文煦坐直身子,扫了一眼题,抽出自己的卷子递给许清与。

“我只想要提示——”

“这就是提示。”文煦说罢挥了挥手,意思送客。

“……”许清与看了一眼卷子上的内容,确实只是个提示,多的一个字没有。同学,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是要交的作业吧???

她一言难尽地看了文煦一眼,乖乖带着卷子转了回去。

过了两秒她又转过头来,目光四处游移,飘忽不定。

文煦挑眉,语带威胁:“认不清字?”

许清与头立马摇得像拨浪鼓,她凑近了一点,还掩耳盗铃地竖起一本书挡在脸旁,压低声音问:“你知道阿瓷最近发生了什么吗?她怎么突然变这么努力了?”

文煦转笔的手顿住,瞟了一眼谢瓷,那厮正沉浸在数学的海洋里,似乎对隔了一堵空气墙的谈话毫无所觉。她想了想,答:“可能想赢回两节放风课。”

“也太夸张了吧?”许清与莫名觉得有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上来,但见文煦表情笃定,只能摇头晃脑地转回去,不料这一看,发现刚借来的卷子被朱缨偷走了。

“还我卷子!”

“不给!”

“给不给?”

“不……嗷——你干嘛?!”

“让你不给!”

文煦揉了揉耳朵。这对时不时互啄的菜鸡同桌音量虽小,但光凭内容就总能让人感到一丝头疼,文煦本来就不大想学习,干脆以此为借口放下了笔。

她抬头扫视一眼教室,多数人都在紧急复习,为明天的月考做最后的抢救。谢瓷也在卖力学习,但是她倒不像是复习,做的都是拓展内容。

突然变得这么努力?

文煦支着下巴,看着被一沓书遮掉一半的谢瓷的侧脸,回想了一下她之前是什么样的。

……好像没什么区别。

很突然吗?小可爱不一直挺努力?

不管突不突然,谢瓷的努力有了惊人的回报。

考完试后的周一,所有人都注意到了早自习后半程班长的缺席,以至于半个班朗读的声音都变得心不在焉心急如焚心有所属……属于那张成绩单。

其实放平时倒也不至于,一次月考而已。但是这次不一样,这关乎到两节白给的课!白给!这对于被学业压弯了腰的他们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文煦看了一眼谢瓷,对方镇定自若,语气平缓,除了眼神偶尔往教室前门飘以外,整个人显得十分平静。

几乎是在下课铃响起的一瞬间,班长冲进了教室,没有回座位,而是径直走到讲台上和语文课代表肩并肩。

课代表知道他要宣布大消息,主动后退一步让出中间位置,眼睛却盯着他放到桌子上的成绩单不放。

“同学们!同学们!”班长激动地挥舞着双手,众人观他神情已经隐隐猜到什么,一时间竟没有人抢着去看成绩单,都在等一个平均分的消息。

“让我们恭喜自己!王姐白给成功——!”

“嗷呜——!”

“哦耶!!!”

班级里一片乌烟瘴气,班长清了清嗓子,作出下压的手势,继续道:“让我们恭喜老胡,同样——白给成功!”

欢呼声响了一秒钟,又突兀地歇了。班长颇觉奇怪,摸不着头脑之际,看到自己同桌在下面使劲儿挤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什么,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了教室门口似笑非笑的数学老师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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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盛夏之前
连载中沧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