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巷外,一处颇为冷清的街市内。
那里曾是整个沂朝最为繁华的闹市之一,甚至在亥时的时候还人声喧闹,怎奈正月十五和需要守岁的除夕之夜存在着本质上的不一样:
正月十五的到来,恰恰象征着新春的结束,同时也意味着一切即将回归正轨,所以每一年的今夜,闹市都散得格外早,唯有零星的三两个小贩还在浮华褪尽的街市内苦苦支撑,可直到耳朵冻得快掉了,也没等着一个人影,便也都麻溜地裹起包袱,看了不远处唯一一个还在苦苦支撑的摊铺一眼,默默将劝阻的话咽回了肚儿,留下几盏彻夜不灭的花灯,便悄悄地离去了。
月亮还未走到一半呢,街市内便一个人影都找不见了,坐在摊铺后,满头银发的老妪揣着手,戴着暖耳,将袄子裹了里三层外三层,半睁着浑浊无神的双目,半晌,才抿开干裂的唇,深深叹了口气。
——看来是不会来了。
既然等不到想见的人了,那在这里继续呆下去也没有什么意义,她摘下暖耳,撑着摊铺勉强站起身,往掌心哈了口气,借着热乎劲儿搓了搓手,然后费劲地探到身后,揉按着自己的后腰。
“这身子骨啊,真是一年不如一年咯。”
似是心有戚戚焉,她一边揉着,一边情不自禁感慨起来,可就在这时,竟有一道清亮的嗓音从不远处传了过来,将话音给接了过去——
“什么一年不如一年?”
老妪反应了两秒。
反应过来后,她嘴角就已经情不自禁地咧开了一抹向上的弧度,眼尾的皱纹也上扬起来,原本黯淡无神的眼底,也骤然迸发出了奇异的光。
容安安与神君以一同来到老妪身前。
耳侧垂坠的耳珰在动作间往复晃动,她笑起来,主动上前一步,握住老妪苍老如枯木的双手——
“阿婆,还记得我么?”她眸光温柔,声音同样放的很轻很轻。
“一别两年,真是好久不见。”
干枯皲裂的双手被温暖白嫩的掌心焐住,老妪微微一愣。
“……记得,记得。”
她眸光闪烁气来,将目光落在少女耳侧垂坠的玉质耳珰上,回想起当日闹出来的乌龙,眼底不禁流露出慈爱的笑意,忍不住出声叮嘱道:“丫头,你这都穿的少了,斗篷可没有这结实棉袄管用,这么难捱的冬夜,还是得再多穿一些,免得受寒着凉。”
感受到老妪话里话外浓浓的关切之意,容安安心头也仿佛涌出了一股暖流。
她悄摸着将灵力覆在掌心,传进老妪体内,帮她四肢回暖。
“我不冷的。”
体内有灵力护体,简单的寒暑并不能奈她何,她抿着唇笑,将这个话题含混过去:“倒是阿婆您,这么晚了,怎么还呆在这里?”
刚刚和少年神明一同走来的时候,她就已经发现了街市的萧条,别说逛街市的人了,就连商贩们都不见了踪影,只剩下银发老妪一个人还在苦苦支撑。
目光在周围环视一圈,她皱起眉头,柔声劝道:“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没有多少生意才是……阿婆,为了连影儿都看不着的生意把身体累垮,不值当的。”
熟料,老妪闻言,却含笑摇头。
“丫头,这你就想岔了。”她神色笑眯眯的,“如果真的是为了生意,老婆子我都这把年纪了,早就连摊都不出咯。”
“……”竟然不是为了生意?
容安安讶然,她原以为老妪是为了生计不得不如此拼命,还想着索性将妆奁与饰品全部买下,可如今听老妪的话音,却好像是……另有缘由的意思?
她不由得“嘶”了一声,欲言又止:“那您这是……?”
感觉身体暖和起来,就连持续疼痛的后腰都得到了一定缓解,老妪笑得开怀。
“在等一对恩爱璧人。”尝试着将腰板挺直了些,她陷入往昔的回忆,“那是一位俊朗如玉的公子,还有一位端庄华贵的夫人……”
每年的正月十五,他们都会来到这里,或早抑或晚,可能会打声招呼,也可能站在摊铺面前聊上盏茶时间,虽然有时候会步履匆匆,却从未失信。
这是一场无声承诺的约定,也是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
她已经把这场相遇刻进了骨子里,亦装进了习惯里,就像是一种隐秘的仪式,只有见过了,目送了,离开了,心才能安定下来,才能腾出多余的心思,去期盼来年,来日,还有下一个瞬间。
想着,老妪的目光越过少女,落在了不远处光线柔和的花灯上。
“所以啊,”她眼神悠悠,声音也同样悠长,“丫头,你明白了么,我还不能走。”
她得等着,就等在这里,就站在光里,一动不动——
这样的话,等着那对璧人赶来的时候,就不会找不见她了。
“……”
没想到会得到这个回答,容安安往老妪体内输送灵力的动作骤然一僵。
她僵握着老妪的手,头脑陷入一片空白。
怎么会没来呢,就算神君泽来不了,帝姝也应该能来才对啊。
愣了好半晌后,她讷讷张口,确认道:“一个人也没来?”
老妪笃定地摇了摇头。
没来。
这是二十年以来,那对璧人首次失约,不过……
她微眯起眼,目光落在容安安身后那道同样俊朗的身影上,屏息两秒后,想起什么后,又蓦地睁大了眼,神色一阵变幻莫测,最终又悉数归为了然。
“啊……”
她长长地喟叹了一声,松开容安安的手,颤巍着走上前,单手撑在摊铺上,深深地凝视着少年神明的眼睛,嘴角咧开一抹了然的笑:“原来是这样。”
神君以:“?”
虽然不明白这位满头白发的老妪到底明白了什么,但他还是赶忙上前两步,将老妪搀扶起来,温声道:“不必多礼。”
顿了顿,心底尤觉得别扭,他又补充强调:“还有,阿婆,我不是您口中的那位公子。”
他是神君以,不是神君泽。
老妪依旧在出神地凝望着少年神明的眼睛。
从那双温润如黑曜玉似的眸子里,她莫名瞧出了些许那位夫人的影子,将身上大部分力道放在了撑在摊铺的手臂上,仿佛一瞬间变得更加苍老了。
“我知道。”
斜靠在摊铺上,她看看少年神明,又转动浑浊的眼珠,看看眼前惊才绝艳的少女,缓缓将先前的话语重复了一遍,声音里无端带着些许释然:“……原来,是这样。”
“……”容安安一阵无言。
她轻轻眨了下眼,随即转过头,与少年神明面面相觑,却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疑惑与忧虑——
不明白老妪想要表达什么,又从他们身上看出来了什么。
只是,从对方突然佝偻起的腰背上便能看出,对方所联想到的,恐怕并非什么欢喜之事。
与少年神明用目光交流一番后,容安安连忙上前搀扶住老妪。
“阿婆,你别担心,”她拍着老妪的背,绞尽脑汁地想要宽慰对方,“我认识他们,他们最近确实有些忙碌,没腾出什么工夫,可明年他们定会赴约的,真的——我、我可以向你保证的。”
老妪抬手,拍了拍少女雪青色的斗篷。
“谢了,丫头。”
说罢,她呼吸微顿,又紧接着笑叹:“不过,明年的话,我就不来了。”
“……”不来了?
容安安懵极了,她懵然眨眨眼,心里也跟着腾起一阵慌乱,赶忙追问:“怎么就不来了呢?”
老妪安静地瞧着眼前这对,站在一起无比般配的年轻璧人。
“那是我们上一辈之间不成文的约定。”将嘴唇重新咧开一道缝,她平和地笑,意有所指地道,“而如今,老婆子我老了,不中用了,这个约定啊……也是时候作废了。”
容安安哑口无言。
缓了好半晌,她才艰涩张口,道:“那,阿婆,您现在是……”
从始至终,老妪一直笑眯眯的。
“丫头,就让我再送送你们,守住这最后一个晚上吧。”
她拂开容安安的手,重新斜靠在摊铺上,佝偻着身躯,慈祥地笑。
“丫头,你知道吗。”
她张口,语气出奇的温和,就跟唠家常似的。
“老婆子我啊,这一辈子,哪怕说出大天去,也没有多大的能耐。”
“既不懂江山,也不懂诗酒,两年前还能做些妆奁和耳珰,如今眼花了,要倒了,半只脚都踏进棺材里了……”
话毕,她望向街巷外在寒风下不住飘摇的烛火,笑道:“丫头,我做不了了。”
所以,就让她在钟鸣漏尽前,再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吧。
希望接下来,这对璧人的路将不复过往的坎坷,至少拥有黎明的希望,再不济,也能够像今晚一样,在难捱的黑夜里,拥有一片灯海映出的光。
她会在过去,为他们闭上眼睛,虔诚地祈祷。
……
祈祷幸福美满。
祈祷来日方长。
―――
在容安安和少年神明的百般劝阻下,老妪依旧执意要逗留在原地。
“你们去吧。”
她重新坐回了自己的马扎上,带上暖耳,将两只手揣回了棉袄的袖口。
“别听那帮小皮猴儿们瞎说,用不着钻狗洞,顺着这条街一直走,走到尽头,就会见到一个系满红绸帛书的老榕树,那就是整个沂朝最为有名的一棵祈愿树了,自沂朝开元以来便存在了,就连名字都是沂朝第一位女帝亲自所起——”
就在这时,少年神明的声音蓦然打断了容安安的回想。
大约是第一次见到许愿树的缘故,他的声音难得有些惊奇:“这就是‘盼归’么?”
“……”容安安这才回过神。
她眨下眼,赶忙抬头望去,果然见到一棵高大的老树,枝杈上挂满了自除夕以来,人们自发系上的红绸帛书。
明明伫立在热闹非凡的大城小巷间,却是那么的神圣,那么的安静,恍若是一方脱离凡尘俗世的纯粹净土,却又记录着形形色色的人们,手握红尘,虔心许下的每一个愿望。
“没错。”
从树上挂满的红绸子来看,老妪说得应该就是这里,容安安走到树下,捏过系在最下面的红绸帛书瞧,果然发现上面写满了清秀的字迹,再拿起一个,又变成了粗犷的草书,每张红绸上都写满了形态不一的字迹——
唯一不变的是,上面的内容,容安安一个字都不认识。
不过她也没有什么探究旁人愿语的**就是了,松开红绸帛书的一角,她转过头,看向少年神明,凭直觉推测道:“应该是一种习俗,将红绸以作帛书之用,写上一些关于未来的愿语,并将其系在树上——系得越高,距神坛就越近,司掌吉祥的神明就能先一步聆听到他们的愿望。”
说罢,她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将眸光投向神君以,嘴上揶揄道:“那么,关于此事,我们司掌吉祥的小神君,又有何感想啊?”
从来没有聆听过什么来自老榕树愿语的神君以:“……”
作为司掌吉祥的神明,又继承了白泽神位,他盯着眼前的老榕树瞧,脸色一时间古怪极了,沉默良久后,才张口,有些生硬地答:“传言罢了。”
这种方式,不管是多么手眼通天的神明,都是感受不到他们的愿望的。
容安安忍笑忍得超辛苦。
“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认真作甚。”忍俊不禁,她从树下走出,抬高团扇,拍了少年神明的肩膀一下子,“再说了,传言怎么了,人族可没你想的那么傻,纵然你们神明辛苦,包揽了人世间的绝大部分事务,可日子还是要过我们自己一步一个脚印过下去的,这可没人能替得了。”
“看见那个帛书没?”
她给少年遥遥一指,同时骄傲地笑起来,眼底透着十足的慧黠,只意味深长道:“愿望二字,向来从心。”
红绸上究竟写了什么,除非有旁人故意去看,否则就是天知地知己心知,而天玄又不看,地黄也不理,唯一剩下的,便只有己心了。
……
所以,人族向来是一种胆大包天的生物。
在毫不起眼的时候,他们便已经学会了假借求神的名义求己,假借逐阳的名义造光,明明身染尘埃,污浊也早已涤不净,却依旧试图站在红日与彩霞之下,于是就形成了红尘,再然后,站的人多了,便汇聚成滚滚红尘,游走在天玄与地黄之间,开辟出人世间。
想到这里,容安安的内心突然有种极隐秘的自豪感。
她矜持地抿起唇角,端起仪态来,从储物戒内温柔地取出几张红绸,又温柔地拿出笔墨,再温柔地四处张望一番,最后见四下无人后才后微松口气,给少年神明温柔地使了个眼色。
“尊贵的殿下啊,”她无比真诚地眨着眼睛,用气音小声同少年神明打着商量,“你幻术那么高超,都能做出来与自己一模一样的傀儡,那应该也可以做到,把这一片区域暂时地隔离开吧?”
某位尊贵的殿下:“……”
无事相求时就直呼他的名讳,有事相求时就变成了尊贵的殿下,生气的时候大哥祖宗齐上阵,还有什么惊喜是他不知道的?
少年神明垂着眸子,愣是被人族少女见风使舵的本领给气笑了,可还是选择遂了少女的心意,大臂一挥,吉禄铺天盖地地涌现,以盼归树为中心,将这一片团团围住,形成了一个密封的半圆,持续波动了一阵后,才终于变得透明起来,最终融于夜色,与空气合为一体。
——可以了。
他放下手臂,对少女道:“这片空间已经被我隔绝开来了,并且在外围布置了一道幻术,让旁人见这里与常日一般无二——”
然后,说着说着,他便瞧见少女一边欢快地点头,一边从储物戒里掏出了……一沓子的红色绸布。
少年神明:“?”
眼看着少女转过身去兀自忙得热火朝天,他眨眨眼,神色颇有些无奈。
“容安安,你到底要许多少愿望?”
少女头也没回。
“你刚刚没看清吗?”
她提起笔,热火朝天的忙活着,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八个了。”
“……”八个?
要是人人都按照这个许法,那聆听人们祈愿的神明恐怕就撑不到十万年后了,只怕迟早得被累死在神位上。
神君以原本正好端端站着,闻言却改做双手环胸,眼梢微挑。
他幽幽地问:“怎么不再多说一点,直接凑个整?”
熟料,少女闻言,竟然转过了头。
“殿下,你这个想法就不对了,”她左右摇了摇笔杆,神情严肃地教诲,“贪心不足蛇吞象,做人嘛,还是不能太过于贪心的。”
神君以:“……”
很久没看到少女这样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了,他有些无语,又有些好笑,也不再出言阻拦,而是抬手,替正在忙碌的少女重新正了正簪子的位置,温声道:“可。”
——不就是八个愿望么。
——他是司掌天下吉祥的神明,他做主了。
将簪子的位置重新正好之后,他放下手臂,耐心地瞧着人族少女忙忙碌碌的背影,可等着等着,又忽然觉出来些许不对。
“容安安,”他难以置信地上前一步,探头,想要看看少女到底都写了什么,同时出言控诉,“如今,司掌天下吉祥的神君就站在你的面前,而你却视之不见,宁愿对着一株什么用都不管的老榕树许愿,也不愿张口与我言说?!”
容安安:“!”
没料到少年神明会突然偷袭,她一时不察,竟然还真让对方得了逞,忍不住恼羞成怒,想着从源头遏制,直接用团扇挡住了少年神明的上半张脸,气势十足地咆哮:“闭上眼睛,不许偷看!!!”
原本还想着慢工出细活,可如今看来是慢不了了,她赶紧快马加鞭地唰唰写完,然后将笔墨收进储物戒,将余下红绸布握在右手上,并将右手背在身后,对团扇后的人儿警惕地补充:
“我写的是我们那个世界的文字,你就算看了也看不懂,所以,不要睁开眼睛偷看,也不许用将视觉附着在吉禄上偷看,乖乖站在这里等着我,然后数十个数,从一数到十,然后再睁开眼睛——神君以,我说的这些,你都听明白了么?”
“……”
见团扇后的人儿乖巧地点头后,她这才猛松一口气,试探着道,“那,我放下团扇了哦。”
缓缓将团扇撤下后,果然见少年神明已经乖巧地闭上了眼,容安安满意点头,却也无法断定少年神明是否会临时反悔,于是赶紧趁着这个无比珍贵的工夫将裙摆提起,同时又悄悄运转灵力,将自己的气息和脚步声全部隐匿起来,毫不犹豫地转身,向那棵系满了人们牵挂的盼归树而去——
万籁俱寂。
神君以闭着眼,他站在原地,在心底无声地开始默数。
——一。
榕树常年青绿,哪怕是数九寒天也没有落叶,满树红绸垂坠其中,在荒寂冬色的映衬之下,确实格外好看。
——二。
只是,青绿色,赤朱色,和雪青色搅在一处的话……想象不出来。
有些眼花缭乱。
——三。
听不见人族少女的脚步声了。
好聪明,故意为之,欢喜,又不甚欢喜。
——四。
她在干什么呢?
若是按照她的性子,恐怕现在早就蹬地而起,跃至最高处了吧。
——五。
最高的枝杈往往也最脆弱,希望不要有危险。
——六。
怎么这么长时间?
——七。
到底是什么愿望??
——八。
刚刚其实有瞥到一眼,虽然不认得少女所写的文字究竟是何含义,但却发现了另一个古怪的问题:八张红绸帛书,所写的内容全都是一模一样的。
所以,八张红绸帛书,其实是同一个愿望吗?
——九。
可就在少年神明有些焦躁不安,想要悄悄将眼睛撩开一道缝的时候,他却听见了一道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那人急速跑来,身上珠玉叮铃,声音满是期待与雀跃,与少年神明的心声重合在了一处,形成了比晨钟暮鼓还要震撼人心的声响——
“十!!!”
神君以眼睫一颤。
数到十以后,他突然对睁眼后即将见到的景象感到迷茫,罕见地犹豫了一瞬,却感觉眼前的黑忽然被什么温暖的东西给照亮了,睁眼以后才发现,少女手上居然握着一张他从未见过的符箓。
而那张符箓之上,赫然是一簇火光。
少女明亮的眼眸被火光映出了一片暖融融的丹色,她看着他,忽地笑起来,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正月十六啦。”
将眉眼笑成了两弯新月,她将背在身后的左手放到身前,摊开。
“原本还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过这么重要的日子,还得吃上一碗亲人亲手做的长寿面,那才叫圆满。”
手里又拿团扇又拿聚火符,如今右手掌心内又跟变戏法似的多了个没有系到盼归树上去的红绸帛书,未避免待会儿手忙脚乱,她示意少年神明将点燃的聚火符接过,又将团扇收到储物戒内,嘴上好一通絮叨。
“不过,你味蕾特殊,吃不惯旁人做的,我就擅自做主,把这道工序给免啦。”
说话的功夫,正好够容安安将一切都整理完毕,她肃正神色,又清了清嗓子,取出帛书来,开始照着念:
“愿我的小殿下呢,「平安喜乐,诸事顺遂」——”
随即,她将独属于自己的那份红绸帛书郑重其事地捋好,系在了少年神明的腕上,将后半句祝福完满地说完:
“「万喜万般宜,所求皆如愿」。”
做好这一切后,她满意地背过手去,噙着笑意后退一步,越过明艳的火光,看向少年神明的乌润的眼眸,轻声道:“这便是我刚刚许下的愿望。”
余下七个愿望,则是她替诸位长辈写的,可落笔时才觉脑袋空空,也不知道该写什么,便索性都写了一模一样的话,回想起来,果然还是有些遗憾的。
如果诸位神君来,想必能写得比她更好吧。
虽然心底如此黯然地想着,但容安安并没有当着少年神明的面表现出来。
“神君以……”
她重新打起精神,仰起头,冲神色怔然的少年粲然一笑:“生辰快乐呀。”
“……”
天地静了。
盼归树下的空间被吉禄隔绝开来,无风,无声,冰凉的天地间,唯有一簇橘黄色的火焰在神君以的眼底跃动灼烧,烫得他的嘴唇好像粘在了一起,眼眶也难受起来,心脏在少女送上祝福的那一刻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所绞紧,疼得他几欲流泪,却又舍不得放手。
太珍贵了。
过了很久,他才重新找回了自己于天地间的存在,抬起右手,颤抖着,小心翼翼着,将其覆在了左手手腕的帛书之上。
望着少女的眸,良久之后,他复而张口,声线低沉和缓。
——“可以为我做一碗长寿面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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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