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是夜,圆月正明。

清寂的月光从大敞的殿门外照进殿内,在地面铺洒上一层萧索的银霜,而在光与暗的交界处,一位身穿雪青色衣裙的少女神色怔然地微张着唇瓣,僵立许久,才勉强将已经飞到不知何处的魂儿给重新找了回来,只是仍旧晃神得厉害。

“……”她讷讷张口,又无声闭合;抿紧下唇,又觉得唇瓣干涩;于是她舔了舔唇,却感觉少年神明拥住自己肩膀的力道骤然加重,眼底的温柔亦在顷刻间化作深不可测的旋涡,幽深得彷如要将她整个人彻底吸进去,直到一道滚烫的呼吸覆上了她微凉的唇瓣。

是少年神明。

在无数次的犹疑与试探之下,竟是他率先张口,唤了一声少女的名字。

“容安安。”

温柔似水的眸光下潜藏着无数的幽深晦暗,暗流汹涌间,他克制地呼吸着,敛去心里种种见不得光的情思,半敛下眸,轻轻碰触少女的鼻尖,随即后退一步,松开双手,主动将微妙的氛围给打破。

“去屋内试一下吧。”

他站在寒凉的月色下,神色如常,恍若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般叮嘱:“我就站在这里等你,不必忧心,也不要沉默太久。”

末了,他呼吸微顿,又温和地补充了一句:“时间长了的话,我会担心。”

―――

隐隐约约的,容安安总感觉神君以态度的转折有点奇怪。

希望是她多心了吧。

毕竟方才她的神情应该并未表露出什么明显的破绽才对,更何况从少年神明的言行举止上看,他似乎并不知晓神坛上还有一缕樰叔的神丝尚存,自然也不会想到,短短一场日落的工夫,她究竟见到了什么,又被告知了什么,只当人族少女在了无生趣的神坛上呆久了,开始思念起人世间的繁华盛景——

【不就是想看花灯么?】

【这对能够自由往返神坛与人世间的神君来说压根就不是什么难事,如果是人族少女渴望去做的事情的话,一切都有他兜着底,放肆去做去便是。】

越琢磨越觉得神君以极可能是这样想的,容安安合上屋门,又在门上自欺欺人地绘制了一个低阶隔音阵法,将一切都布置妥当后,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抬手拍了拍自己发烫的脸颊,同时不断地深呼吸,竭力平复着急速的心跳。

容安安,冷静,冷静。

虽然中途出了点小小的插曲,但万幸并未对整体的大局产生什么难以估计的影响,少年神明欢喜依旧,并也已经答应和自己一同前往凡间——一切都在按照计划稳步推进,那么接下来需要做的,便只有连带着樰叔他们的那一份一起,去竭尽全力,去不留遗憾。

将自己在赶路期间匆忙制定的计划又从头捋顺了一遍,确定没出什么纰漏后,容安安这才彻底定下了心。

约莫着离预计时间还有一定的富裕,她来到窗边,就着朦胧的月色,将神识探入储物戒,取出了那件雪青色的毛领斗篷来,在月色下仔细端详。

也不知道在少年神明到底为何对它如此青睐,居然记得比她还清楚,甚至还不惜动用美色来拦阻她的思路,企图打消她追寻真相的念头——可是。

就像少年神明所说的那样,所以呢?

容安安沉静地打量着这领雪青色的斗篷,片刻后,忽地弯起了水亮的眸。

将斗篷暂且搁置在一旁,她神秘地笑了笑,一边将神识再度探入储物戒内翻找着,一边抬起手臂,将身后用于固定墨发的木簪一把拔出——

月落满身,孤影伶仃,三尺青丝流泻而下。

此时此刻,殿堂内。

见少女一声不吭就往屋内走去,走到里面还不忘“砰”的一下甩上屋门,神君以不由得莞尔。

望着紧闭的屋门,他温和地弯起唇角,可在感受到屋内不再有动静声传来后便收敛起笑意,眼底划过一抹浓郁的忧色。

虽然少女已经隐瞒得很好了,但他依旧能感觉到,对方眼尾不正常的余温。

也就是说,在短短一场日落的时间里,少女在神坛上某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落了泪,又因为不想让他知道,便在赶回大殿的时候拭了个干干净净,并且是那么突兀地同他张口,说是……要回凡间。

一定是发生什么了。

诸位神君相继离开神坛,朝颜也于傍晚离开此地,而在出去时还不知年月的少女,在外出转悠一段时间后便骤然变脸,若说这些事情之间没有丁点联系,神君以根本不会信。

他知道的,少女肯定有秘密瞒着自己。

但是,同样的,他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为了修复少女的丹田,他们已经在神坛上耗费了整整一年的时间,也该出去透透气了,不是么?

既如此,那今晚便是太子与太子妃殿下第一次“微服私访”了。

就像每一年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想到这里,神君以心底的暖意便压不住了,他将眉眼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却又忍不住地紧张,于是便在殿内反复踱步起来,最终在月色下站定,盯着地面上自己颀长的剪影瞧,只是瞧着瞧着,眉心便微微拢起,眼底的笑意也淡了。

——不般配。

洁白素雅固然好,只是这身衣裳实在是太素了,素到就连身后的剪影也透出一股寡淡无味的感觉,站在光鲜亮丽的少女身边,简直就像闹市里的明灯和桃源里的流水……

毫不相干,又遑论般配。

想到这里,神君以忽然觉得有点窒闷。

他默默抿紧唇瓣,指尖微动,吉禄便于霎时间涌现,将少年神明的身影整个包裹起来,过了好一阵才缓缓散开,只是还没消散干净呢,便又被不甚满意的少年神明操纵着再度席卷而上,而后便是再散开,再席卷,不断地周而复始,直到一只白皙修长的手从屋内探出,食指与拇指并用,轻巧地捏着一只团扇的扇柄,余下三指则覆在门上,缓缓施力,将屋门推出了“吱呀”一声轻响。

将平日里随便一束的长发全部郑重其事地挽了起来,为了与银线缝制的折枝芙蓉相衬,还特地选用一支银质点翠芙蓉簪斜插在发髻上,就连掩在斗篷下的奇装异服都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身华贵精致的堇色长裙。

“抱歉,好久没有挽过这种发髻了,绕绕缠缠浪费了不少工夫。”

容安安来到神君以的近前,耳垂上缀着的玉质耳珰随动作发出“叮铃铃”的响动,格外的清脆悦耳。

见少年神明怔楞着,连吉禄都忘了收回体内,只一个劲儿盯着自己瞧,她不由得失笑,用扇面点了点少年神明的鼻尖,笑盈盈地道:“让殿下久等了。”

“……”感觉鼻尖被扇面碰了碰,神君以总算回过了神。

他垂下眼帘,目光落在少女捏着团扇的右手上,顿了两秒后,才薄唇轻启,温声道:“很漂亮。”

和握剑的时候一样漂亮。

不过,注意到少女掩在斗篷下的堇色华服,他不由得颦起眉头,温声问询:“这样冷的天气,怎么……还拿起团扇来了?”

虽然少女从未明确表示过,但在日常的相处里,他分明能感觉到,少女对华服存在着一种隐晦的抗拒,也正是这种抗拒导致了她宁愿保持穿着的特立独行,也不愿换上他与母亲精挑细选的衣裙,所能接受的最大底线,便是一件作以遮挡之用的斗篷。

在这一点上,少年神明委实是摸透了人族少女的底。

他猜测得一点都不错,容安安确实不喜欢,但也不是与生俱来的不喜欢——毕竟,有谁能拒绝把自己捯饬得漂漂亮亮呢?

只是害怕再一次握不住剑,再一次被染血的华服给绊倒,再一次看着亲近之人远去,再一次将过往所遗忘。

“好看不就得了,又不是真扇风用的。”

她不在意地摆摆手,心情极好地回道:“再者说,一只手捏着扇,一只手拉着你,咱们一起走,多好……”

只是,话语还未说尽,她便收了声,目光牢牢地定在了少年神明不同以往的穿着上。

神君以:“……”

随着少女观察时间的增加,他四肢逐渐绷紧,面色亦肉眼可见地紧张了起来,可就在他不适地蜷起僵硬的指尖时,少女却突然别过脸去,在少年神明暗含期盼的注视下,将目光无比淡定地移开了。

“走啦。”

时候不早了,她换做左手拿扇,右手挽过神君以的手臂,恍若没看到对方骤然黯淡下来的眼眸般,声音轻快地提议:“殿下,磨蹭了这么久,也是时候出发了。”

神君以:“…………”

手臂被少女亲昵地挽住,可他却一点也不觉得欣喜,无边的空落从心底弥散开来,他压着唇角,抬起手臂,将吉禄汇聚在指尖,想要发泄什么似的,直接用手由上至下地划出了一道通往黑暗之地的裂隙,与少女一同走入其中。

……

熟悉的黑暗。

故地重游,一样的地方,不一样的心境,回想起当初的窘状,容安安的内心真是感慨万千。

“神君以,”漫步在吞没一切的黑暗里,她张口,悠悠地问询,“你知道,这片隔离人世与神坛的黑暗,到底叫什么名字么?”

在两年前,第一次与神君泽走过此地时,她便对这片黑暗起了疑,也曾拿话语试探过神君泽,提起了一些关于天道誓言的传闻,并出言问询,这里是否是神君们的囚笼。

只是当时的她脑子里实在是太乱了,也正如神君泽所言那样忧思过度,既想借囚笼的暗喻来打探少年神明的安危,又好奇这片自混沌初始以来便一直存在的黑暗,在历经时间的演变后,是否真的变成了她所猜想的那个地方,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哪个都没做到极致,直到最后都见着神君樰了,也还是什么都没弄明白。

“它没有真正的名字。”

在极端的黑暗里,吉禄的光晕便显得弥足珍贵。

神君以操控着吉禄照亮四周,听到少女如此问,他垂下眼眸,思索着道:“倘若一定要说一个的话……樰叔曾给它起名为,诡堑。”

那是一个极贴切的名字。

围困神坛的诡域,凭借凡人力量不可逾越的天堑。

“……”

仗着自己现在身体状况良好,容安安一边听着少年的回答,一边一心二用,开始尝试灵力传音,发现果然正如自己推测的那般,灵力被压制得厉害,连在经脉里完成一个周天的运转都极其困难,更别说传出体外了。

堂堂凝气末期,在这片诡异的黑暗里竟然和凡人没有丝毫区别,纵然已经有了一定的心理准备,容安安依旧被小小地震撼了一把,而在听到神君以所言的“诡堑”二字后,更是心头一跳,直接停下了脚步。

“诡堑?”

她拧起眉头,才不相信樰叔会无缘无故地给这片安宁祥和的黑暗起一个这般诡谲的名字,沉默良久,才张口问询,声音微微急促:“这片区域,古往今来,真的只有神君方能开启吗?”

“当然了。”

神君以哑然失笑,这个问题乍听起来有点傻瓜,但他还是颔首,停下脚步,同少女耐心地解释道:

“这片黑暗很是特殊,只有拥有操纵大道本源能力的神君方可开启,又唯有以肉/身作依凭,才能寻到通往神坛或人间的出口……这样一来,天道不可入,凡人不可入,唯一能自由进出的,便只剩下神君了。”

容安安:“……”

她眨眨眼,忽然意识到不管是神君泽还是少年神明,他们的想法都太良善了,近乎是想当然地把“开启”默认为“自由进出”,和她真正想问的那种“单向开启只进不出”,还是存在极大差距的。

“……那,”她艰难地从少年神明的话语里找到自己需要的信息,稍作整理后,总结道,“也就是说,天道其实是有开启诡堑能力的,而凡人的魂魄如果误入此地,就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此刻,神君以才弄明白了容安安的意思。

“有神君在,没有人族会来到这里。”他颦眉,转身正视容安安,神色认真地道,“如果真的来到这里,而且还是以魂魄的形式——他们会很痛苦的。”

这是一种比九重雷罚还要严酷的极刑,没有声音,没有视线,甚至感受不到自我的存在,,不论在这里茫然地走出多远,没有神明指引的话,永远都无法真正地走出来。

“……”无言,容安安凝望着少年神明的眼睛。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对方,在十万年后,神坛已经沦为了过去式,神君们不见踪影,甚至整个沂朝也都被彻底抹除了存在过的痕迹,一切都变了,唯有一只朝颜花妖还苦苦守在日月湖畔,日复一日地等待着神君们归来——闲暇之余,已经将光秃秃的土地栽满了一眼望不到头的将离花。

从最初登上神坛的时候便有所怀疑的猜想,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证实:

在「过去」,由于神君们与人族女帝的治理有方,诡堑便只用于隔绝神坛与人世间,而在神君销声匿迹的十万年里,灵气充沛起来,人族也充分适应现状,发明出修炼的方法并将其宣扬光大,只是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在得到力量后,不乏有人妄图挑衅天道的权威,其中最直接的一种,便是在立下天道誓言的时候企图瞒天过海,撒下弥天大谎。

于是,在这种时候,被荒弃已久的诡堑,其另一重作用便体现了。

……

与少年神明对视良久后,容安安眸光忽闪,先一步移开了目光。

透过吉禄朦胧的光晕,她遥望向前方白光隐现的出口,又回过头,看了看身后空无一物的黑暗,几个呼吸之后,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断——

首先,第一步。

她孤身后退一步,在少年神明眉心紧皱地注视下,缓缓将挽住对方胳膊的右手抽了回来。

“!”神君以的心脏都快被少女吓得停跳了,他大惊失色,赶忙在大步上前,紧紧地握住少女的手腕。

“——容安安!!”

他颤着声音,仍旧对少女即将陷入黑暗里的模样心有余悸,咬牙切齿地道:“你不要命了么!!!”

在这里松开他的手,难道是想被活生生困死在这里么!

与少年神明相反,容安安并没有太过担心。

“殿下,你还在这里,我怎么会不要命呢。”她镇定地开口,右手安抚地握住了少年神明微微发抖的手腕,“我已经将出口的位置记下来了,又有吉禄护体,不会有什么危险的,之所以松开你的手,也是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你办不到。”

“什么事情?”神君以眉心越蹙越紧,因着余悸未消的原因,他声线紧绷,音量也比往常大了些,“容安安,不要什么事都瞒着我,你不说出来,怎么就断定我办不到——”

只是,还未待话音落地,他便瞧见少女的神情骤然扭曲了一瞬,握在他手腕上的力道也猛然加重,仿佛在努力克制着某种极端的痛楚。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一个呼吸不到的工夫,护在少女体外的吉禄也开始翻滚,仿佛在本能地拦阻着什么,但还是慢了一步,眼看着一道冷白的微光脱离了吉禄的笼罩,竟然是一缕被剥离出来的神识,正在黑暗内幽幽地飘。

“……”看着那缕微弱的光芒,神君以当即愣住了。

反应过来后,他神色骇然大变,体内的吉禄登时狂涌而出,一部分缠住了少女的腰,再不给任何余地,而是强硬地将其带至自己身边,其余部分则全部向前冲到了那缕微弱的光芒前,试图拦阻它的行动。

可就在即将碰触到那缕光芒的那一刻,少女忽然抬手,抱紧了他的腰。

容安安已经缓过来了。

不过是一小缕神识而已,她心中有数,不过是看着骇人而已,实际上却不会对她的本体产生什么影响。

这是第二步。

她抱住少年神明的腰,低声道:“别拦住它。”

让它走。

让它在这片黑暗的出口处徘徊,无忧无虑地飘。

少女的话音很轻,可效果却与超高品阶的定身符箓不遑多让,使得上一秒还气势汹汹的吉禄下一秒便僵在了原地,看着在黑暗上空盘旋的微光,将其主人踌躇未决的心情展现得淋漓尽致。

“……”看着远处那些没出息的吉禄,少年神明的牙关都快被咬碎了。

他下颌紧绷,冷声表明自己的立场:“我不同意。”

容安安眼底一片清明。

“这是我经过深思熟虑后做出的选择,”她看向少年神明,声音说不出的执拗,“神君以,我想试试。”

和修士丹田内储存的灵力一样,神丝同样无法脱离神君的操控独自存在太久,因此,将少年神明的吉禄独自留在诡堑,显然是一个不明智的选择,而她的识海就不一样了。

她的识海曾经因为承受不住天罚的威压而破碎,却被吉禄所修补,神识也与吉禄相融合,也就是说,她是唯一一个知晓诡堑出口的人类。

如果少年神明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那么天道的目光应该注视不到诡堑的内部,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也怪她不信邪,犯了和那些在天道誓言下撒谎的修士们同样的错误,哪怕只有一丝一毫的可能性,也想赌一把,想与既定的命运叫上板——

万一,万一这缕微弱到近乎于无的光芒,能改变什么呢。

……

当然了,没能改变什么也无所谓。

今日是正月十五,是团圆的日子。

在这个特别的日子里,以神魂为祭,在吞没一切的黑暗里,点燃一盏燃烧万余年而不灭的灯,也算是给那个一直没有放弃,一直在遥远的「现在」呼唤她回家,却被她所遗忘的不知名存在,积一点看不见摸不着的福德。

“行了,就从识海里剥离了一扣扣神识而已——”

见少年神明依旧板着脸,浑身也冒着冷气,她赶紧露出一抹笑,安抚道:“我心里有数,把吉禄收回来吧,不至于的。”

神君以一动不动,任由少女环抱着自己的腰。

他垂下眼帘,幽幽地盯了容安安好半晌,才泄了气似的长长一叹,将吉禄收回体内,同时倾下身去,将额头抵在少女披着斗篷的肩膀上,闷声道:“我不信。”

顿了顿,似是觉得气不过,他又补充:“除非你发誓。”

容安安:“?”

不是,当初是谁出言讥讽过她,说是誓言无用来着??

“行。”她哭笑不得,但也知道此时少年神明的心情正值不佳,于是果断将调侃吞进了肚儿,麻溜顺着毛捋,哄人的话张口就来,“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怎么样?我们温柔体贴宽厚大度的小殿下,我,容安安在此郑重发誓,绝——对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神君以没说话。

良久,他才抵在肩头,发出了委委屈屈的一声轻哼,控诉道:“人族,骗子。”

——别因为他不知道,只要一眼没看住,就指定会有下一次。

容·骗子·安安:“……”

明明是按照他的要求发了誓,可提出发誓这一方法的主人却又不信,这跟耍赖皮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

她无奈抬手,覆上神君以的背,熟练地捏住吉祥结往外侧拽了拽:“殿下,别闹。”

只是,话音未落,她便感觉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左右一动,孩子气地晃了晃,而她的腰也在不知不觉间被少年神明揽住,被拥得更紧了。

容·伪大型抱枕·安安:“?”

她扑哧一下笑出了声,捏住少年神明发尾的吉祥结,逗弄起对方通红的耳廓,见都这样了,少年神明依旧一声不吭地装着死,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这样吧,殿下。”

她放下吉祥结,神神秘秘地同少年神明耳语。

“不要再想那些有的没的了,你现在要做的就只有重新抬起头,握紧我的手,和我一起迈开脚步——只要你这样做了,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神君以:“……”秘密?

他才不信少女的忽悠,心里头明镜似的,什么秘密,关键的秘密一个都不会说,还不就是随便找个由头糊弄一下,连最基本的诚意都没有!!!

……

但那又怎么办呢。

再明显的谎言,再拙劣的演技,总有人愿者上钩。

神君以相信少女的分寸。

既然是对方执意想要去做的,那他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出言阻拦,只能按捺着心底的不虞直起身,默默握紧了少女的手,随即迈开脚步——

即便唇角已经绷得一点弧度都没有了,却依旧每一步都乖乖按照自己说的来,这副别扭又听话的样子,直接把容安安被逗笑了。

与少年神明一同在出口前站定,这一次,她终于看清楚了黑暗究竟是如何褪去的,并在刺眼的白光到来前直接闭上眼,踮起脚尖,凭感觉凑到了少年神明的耳畔,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惊天大秘密。”

但,她想,她的小殿下应该会很喜欢听,百听不厌的那种喜欢听。

于是她放轻声音,悄悄道:“殿下,你今日的这身衣着,不在这里,而是在「现在」的时候,我有幸见过。”

当时净忙着干架了,还真没怎么注意对方的着装,如今再看到才又重新想了起来,往事重回心头,她不禁笑叹:“真的很衬你。”

不管是当日斩裂面具后的针锋相对,还是眼下十指相扣的结伴而行,在真正见到少年神明那张俊美到甚至可以用“漂亮”来形容的面庞时,不管是多么不愿意承认,她的内心其实都不像外表一样的心如止水。

白光逐渐消逝,漆黑一片的地面重新变成了夯实的砖石,眼下所站之地赫然是一处偏僻的小巷,而小巷的尽头,虽然时间晚了些,但却得益于今晚日子的特殊,有很多百姓会连夜点灯燃烛而不灭,所以,即便已经到了这个点,昏黄的暖光仍能依稀可见——

终于回来了。

两年前的正月十五,她乘着月色,孤身一人来到这里,强自镇定的表面下,是一颗惶惑不安的心。

而在两年后的正月十五,她终于回来了。

她向前雀跃地小跑了两步,迎光站定,贪婪地深吸一口空中的冷气,随即蓦地转过身,手上用力一拽,将听到秘密后,神色顷刻间冰雪消融的少年神明拽到了暖光下——

“神君以!!!”

不是说,先这么走,再那么走,最后再钻过王桃家的狗洞,便能瞧见一棵红绸子树吗。

月光凄冷的霜色被通明的灯火所覆盖,眼尾飞扬的神色张扬恣意,她眸光亮得惊人,明媚地笑道:

“咱们去许愿吧!”

少年神明(又气又酸):说!在哄我之前,你到底拿这满口的甜言蜜语哄过多少人!

容安安(求胜欲极强地眨眼):……内个,斐然算嘛?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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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4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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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厄拒绝放弃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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