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17章

帝姝神色一怔。

“……”她扭过头,与神君泽用眼神交流了一番——

随后,也不知两人到底想到了哪里去,竟惹得帝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哎呦……”她双手捂住容安安的手,搓了搓,又半拢开,往其中轻轻哈了口气,笑着道,“怎么叫这么生分?”

容安安:“……”

好,很好,非常好。

真是好一尊黑心老神仙,亏她还以真心相待将过往全盘托出,结果人家别说交底了,连告诉自己的名字都是假的,还联合着朝颜一道瞒哄于她——合着就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她愤愤磨牙,暗暗发誓等回去后一定先揍宵沂一顿,现实中却是乖巧地微笑:“平日里……我们都叫他小神君。”

“……小神君?”

帝姝微微讶然,她重复着这个称呼,仿佛被勾起了什么有趣的回忆,回过头,笑意盎然地同神君泽感慨:“这称呼,怎么听着倒像是那孩子的风格啊。”

“那孩子?”

神君泽抬手,神情专注地替帝姝调了调步摇的位置:“那只,渊随手救下的小妖?”

“别这么说,”帝姝柳眉轻蹙,她腾出右手来,拿指尖不满地戳了戳神君泽的腰际,“明明是个挺可爱的小姑娘。”

神君泽嗯了一声,他捉住帝姝那只在自己腰际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啄了一口,温润道:“的确如此,就是有时候太古板了,将人间的虚礼尽数学了去,赶明儿真得好好跟渊提一下这个问题——既然保了她,那就不能当甩手掌柜的,得认真带小姑娘长大。”

感受着自己冰凉的指尖被重新覆上了一层潮湿的热气,帝姝轻轻挣动,可下一秒却是被攥得更紧了。

“……”她不由得瞪了神君泽一眼,随即对一旁瞪圆了眼睛的容安安笑道,“说起来,那小姑娘被神君渊保下前的年岁也才刚满四百岁,和你一样,都是正值朝气蓬勃的年纪。没准神坛上多个年纪相仿的人,能让她放得开一些。”

与朝颜一样正值青春年华的容安安:“?”

相对于容安安的满脑门子问号,神君泽却是登时便明白了帝姝话里的含义。

“夫人提醒的是。”他展开一抹温柔的笑,用拇指轻蹭帝姝雪白的手背,叮嘱道,“夜已深,一会儿你先回去歇息,我带安安姑娘回神坛一趟。”

见神君泽领会到了自己话里的潜在含义,帝姝满意点头:“本该如此,咱家姑娘的到访本就是千万年来都难寻的罕事,再加上今晚这件事闹得动静挺大,理应知会各位神君——当然了,你记住,务必要在一旁护着点她,别让其他神君欺负了咱们姑娘。”

只是仍有不放心,她作势就要解下斗篷,披在容安安的身上,关怀道:“冷不冷?怎么穿的这样少。”

容安安:“!!!”

“不不不,不冷的,真不冷的——”修真界比这冷的地方多了去了,这点温度算得了什么,她赶忙要将身上的赤朱色斗篷摘下,可才一抬手腕,冰凉的指尖就被帝姝握住了。

“……”感受着小姑娘被冻得僵硬的指尖,帝姝敛下了乌黑的眸。

良久,她轻声道:“撒谎。”

“……”容安安噎住了。

她一时语塞,只得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一旁的白泽神君,希冀他能开口好好劝一下帝姝,可下一秒——

神君泽轻轻颔首,果断道:“夫人说的对。”

容安安:“……”

她眼神空洞,感觉自己就像路边的一条狗——好好的走在路上,却突然被踹了一脚。

帝姝对神君泽的知趣很是满意,她替呆若木鸡的容安安将斗篷系好,又弯下腰,亲自将容安安的衣摆掸了掸,神色歉然:“你放心,诸位神君都是极好相与的人,只是……还得委屈你,在神坛上暂居一晚了。”

“……”

神坛?

委屈??

暂居一晚???

容安安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望向帝姝,欲言又止:“可神坛明明是……”

可,朝颜姑娘明明跟她说过,神坛是神明的居所啊?

既如此,那神坛上想必是瑶台琼室巍然,百卉千葩争妍,又何谈委屈,又为何只暂居一晚??

“……”少女的神色委实很好猜,只需一眼,帝姝便瞧出来了容安安在想什么。

她目露惊讶:“以儿竟没带你去过?”

“……”容安安也很懵,十万年后连个神明的影儿都见不着,更别说神坛了,可这些又岂是能当着帝姝和神君泽的面说出来的,于是她试探着胡诌,“还、还未来得及?”

帝姝:“……”

神君泽:“……”

容安安的撒谎技术着实不怎么样,望着眼前神色紧张的少女,神君泽失笑。

“无碍。”他安抚地笑了笑,眼底却划过了一抹明灭不定的浮光,温声邀请,“走吧,既然没去过,那便登上去瞧瞧?”

“……去吧。”帝姝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容安安的手,“正好,趁这段时间,我也在凡间做些准备。”

事到如今,容安安也没有什么别的选择,她乖乖点头,将心中的其余疑惑悉数咽下,又忆起了此行唯一的目的,忙出声确认:“那个——宵、小神君,他……如今也在神坛上么?”

神君泽即将转身的动作一顿。

他回首,与望过来的帝姝相视一笑。

“……”帝姝将目光投向神态隐含关切的少女,眼底俱是笑意。

她握住容安安的手,左手交叠其上,轻轻拍了拍:“以儿当然在。”

容安安手心手背俱是一暖。

得到肯定的答复,她这才安下心,展开了今夜第一个轻松愉悦的笑容,真挚道:“谢谢您。”

“谢我做什么?我该谢你才对,”帝姝闻言笑了,她眼梢微挑,对容安安极轻一眨眼,随即利落转身,“是快去吧,我在人间等你们。”

“……”与容安安一同目送帝姝走远后,神君泽唇边的笑意这才淡了淡。

眉心拢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忧愁,他叹了一口气,目光悠远地望向远方,神色旋即又恢复如常。

“安安姑娘,准备好了么。”

数不清的吉禄自神君泽体内涌现,霎时间,二人周围云雾缭绕。

可待雾滴消隐后,除却容安安手腕上由吉禄幻化而成的一条发光的缎带外,满目漆黑。

忽地,容安安感觉缎带的另一端动了动。

是神君泽,他与黑暗融为一体,容安安看不到他,可他的声音却从前方的黑暗里清晰地传来:“不必害怕,我与你同行。”

感受到手腕处传来轻轻的拉扯力,容安安怦怦跳动的心安稳了不少,她迈动步伐:“多谢,这里究竟是……”

“是通往神坛的道路。”

神君泽的声音从前方再度传来,空空荡荡,似有回响。

“古往今来,唯有神君方能开启。”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黑暗,容安安抿了抿唇。

她轻声道:“在我原来所在的那个世界,据传也有着这么一个地方。”

从缎带的拉扯力度来判断,神君泽应该正在前方缓步走着,听到容安安的话后,他的步伐没有丝毫停顿,声音亦是温和依旧:“是么?”

黑暗犹如一头蛰伏的远古巨兽,它吞声噬光,湮灭了一切可称为生命的存在。

手腕上的吉禄发出飘摇不定的微弱光芒,容安安敛眸望着,忽然道:“不知白泽神君,是否知晓天道誓言?”

那是一种极重的誓,立誓之人可以利用特定的言辞来获取天道一瞬间的凝视,可同样的,其中真假,亦将尽数交由天道裁决。

静默了很久,神君泽的声音才从前方传来。

他的声音极轻:“看来,在安安姑娘的世界里,此处并非安逸之地了。”

“……”

容安安轻声道:“对于言谎者来说,或许是这样。”

关于天道誓言的传闻有很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在天道的注视下,一切谎言都将无所遁形,因为不论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还是手眼通天的盖世大能——

凡是言谎者,往往在立下誓言的一瞬间,他们的魂魄便会凭空消失,无一生还。

蓦地,神君泽的声音打乱了容安安识海内杂乱的思绪。

“姑娘为何同泽说起这些?”他稳步前行,同时温声道,“不必拐弯抹角,也不必客气,直言即可。”

“……”容安安吐出了一口浊气。

“那我便直说了。”走在黑暗中,她连自己的脚步声都听不见,“在白泽神君看来,神坛,到底是什么地方?”

被无穷尽黑暗包围的神坛,究竟是祥瑞的居所,还是另一种形式的囚笼?

若是祥瑞的居所,那宵沂为什么要选择离开,可如果真的是囚笼……

容安安抿唇,不由得将双拳握得紧了些。

那宵沂呢,现在的宵沂呢。

他在囚笼里吗?

神君泽听懂了。

“原来如此。”他的声音似有无尽感慨,“这便是以儿,让你来到此处的原因之一么?”

“……”容安安蹙了蹙眉,她张口,还打算再说些什么,却被神君泽制止住了。

“安安,问我没有用。”他的声音温润而醇和,“别太着急,你还有时间。”

容安安坚定地摇首,她急道:“不是的,白泽神君,您不知道——”

您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神坛的未来,更不知道即将发生在宵沂身上的一切。

她不知道现在的时间点是什么,也不知道距宵沂被封印还有多长时间,与朝颜姑娘不同,她对宵沂的过去一无所知,满目空白。

她无法理解朝颜姑娘的那一推,也无法接受朝颜姑娘最后深深的一礼。

为什么托付给她,为什么要向她施礼?

既然是如此重要的事,为什么不亲自来?

就这么笃定,她会比她做得更好吗?

……

可是,就算她已经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改变一位神君的结局,她真的能做到吗?

“安安,凝神静心,别透露太多。”就在她越想越乱时,神君泽突兀出声,打断了她接下来想要说的话,“你非此世之人,即便是有以儿的吉禄护体,亦受不住太多此世因果。”

“……”这一点还真是容安安未料到的。

她不再言语,拧眉陷入沉思,空气一时间静了下来。

黑暗让人对时间的感知变得模糊,似乎过了很久,手腕上的吉禄终于不再动弹,容安安亦随之停下脚步。

她想得太入神了,此刻才将将回过神来,不由得出声问询:“怎么停下了?”

“快到神坛了,”神君泽声音含笑,“只差最后一步。”

话音未落之时,黑暗便如潮水遽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耀眼至极的白光。

容安安丝毫没有心理准备,不止眼前,连脑海里都是一片空白。她下意识偏头闭眼,又抬手挡了一下。

“安安,别忧思过度,也别太纠结于未来。”

动作间,神君泽的声音又一度传到了她的耳畔。

“人间也好,神坛也罢。”

他的声音温和轻缓,却也足够有力:“既是空白,那就亲手为它绘上色彩。”

―――

俄顷,眼前白芒减弱,容安安放下手,缓缓地睁开了双目。

在黑暗里呆得久了,又乍然见到强光,她此时可谓是满眼迷蒙,根本看不真切,不过,显然有人已经等不及了。

“哎呀,总算来了,真是让我好等。”

一道低低的笑声从前方传来,声音干净又爽朗,正如眼前一抹模糊的竹青色——清幽却不冷淡,还有股恰到好处的亲切之感。

耳边是神君泽无奈的声音:“你又知道了?”

“这么大的事,我能不知道?”

“行了,知道你能耐,”神君泽声音含笑,话里话外都透着熟稔,“其他人呢?”

“渊和灼,这二人的脾性你也知道……除了他们懒得插手,剩下的二位,都在老地方。”

“懒得插手?”神君泽似乎极轻地啧了一声,“我还不知道他们?估计都睡得正香呢。”

“人家那叫恪尽职守,作息乱不得。”

唰的一声,扇子被利落地展开。

“再说了,你和渊关系那么好,改日再去拜访不就行了?”

神君泽上前几步,离青衣男子近了些。

“你怎知我不是这样想的?”他笑着调侃,“真是,话都被你说了。”

渐渐适应了光亮,容安安眨眨眼,视线终于清晰了起来。

扇子的主人敏锐地察觉到了容安安投来的视线,他合上扇子,用扇骨敲了一下神君泽的肩膀,示意他往身后看。

他提点道:“贵客临门,还不赶紧介绍介绍?”

神君泽回首,见容安安神色已然清明,眼中不由得划过一抹讶色。

他回撤一步,站到容安安左前方。

“的确是我照顾不周了。”笑意微敛,他郑重其事道,“这位是容姑娘,既是以儿的挚友,也是我与阿姝的贵客,还望君以礼相待,多有照拂。”

容安安哪里承得起 “贵客”二字,她受宠若惊,连忙出声道:“不不不,神君言重了。”

“哪里言重?”扇子的主人似乎对神君泽的简短介绍不太满意,狭长的凤眸微微眯起,右手骨节微动,扇子亦随之左右轻摆了摆,“要我说,还算是言轻了呢。”

“……”

神君泽不由得轻笑,他为容安安温声介绍:“这位是神君樰,位列六大神君之首,就同我的本体是白泽一般,他的本体是青龙——神君樰、青龙神君,随你怎么称呼。”

“你少来,借机报复我是不是?”神君樰笑着拿扇骨遥遥指了指他,“要这么算,大家所执之物各不相同,你是首位,珝也是首位,大家都是首位,怎么就分出孰高孰低了?”

随后,他笑眯眯地望向容安安:“别听他瞎说,我名樰,是六位神君之一,和以儿也算是忘年交了——等会儿还有两位神君呢,怎么方便区分就怎么称呼,不过我觉得,和以儿一样,叫我樰叔就不错。”

“该叫大伯。”神君泽纠正道。

“千万别,带故还行,沾亲就不必了。”

扇子又随着神君樰的动作悠然展开,几抹苍松翠柏跃于其上,它们远近高低各不相同,又矗于皑皑山雪间,正随着指骨的动作而前后摆动——明明是冬色,却又添几分春寒料峭,松涛迭起之意。

他笑盈盈地望着容安安的眼眸,嘴上却是对神君泽道:“你也是,分明是以儿的父亲,却一口一个‘容姑娘’地叫着,怎么着,生怕不够生分是吧。”

“……”

容安安对眼前的这位青龙神君极有好感,眼下她紧张劲儿也褪下去了不少,知道这位看起来极好相处的神君在给她机会介绍自己,索性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一个人好不好相与,又是否带有善意,其实是可以从目光看出来的。

就如此时,虽是明晃晃的打量,可这位唇角含笑的神君似乎连目光都带着暖意,不仅丝毫没有令她感到不适,反而有种清风拂面之感——

她绽开一个笑容,主动道:“若不嫌弃,神君也可以称呼我为安安姑娘。”

凝视许久,神君樰终于慢条斯理地收回了目光。

手臂微微抬起,他用扇面遮住了下半张面孔,仅留下一双狭长的眼眸:“嗯……”

……嗯???

容安安不由得紧张起来,她急急地将视线投向神君樰,却在半途中对上了他满是笑意的眸子:“安安姑娘?”

见眼前的少女上了钩,他眸子忽地弯了弯,愉悦地笑道:“果然顺耳多了。”

“……”容安安哭笑不得,她打了个哈哈,“平安喜乐嘛,图个吉祥。”

“好了,闲话稍后再叙。”似乎是被神君樰所感染,神君泽的话也变得多了起来,他走上前打趣道,“明明是我去人间走了走,怎么你倒是变得如此世故,这么快就和安安姑娘熟络起来了。”

神君樰闻言可是不乐意了,他嘿了一声:“白泽神君看来是贵人多忘事啊,我不是也曾下去游历过一番么?算上你大婚那日,也称得上是一回生二回熟了。”

“……”白泽神君失笑,他走上前,与神君樰并肩而行,“还提那次?你莫不是忘了,那时的珝发了多大的火。”

容安安赶忙跟在二人身后,她支起了耳朵,一边好奇地倾听神君们的趣事,一边心中暗暗思忖。

珝,又是一个单字。

……

是又一位神君吗?

“你这人怎么——”神君樰烦躁地啧了一声,他朝天翻了个白眼,“我可没把你供出去,若算起来,你没阻止我,珝保不准也得迁怒于你。”

“不会。”说起这个,神君泽的眼底划过一抹深深的同情,“都多少万年了,她从未跟我们发过火……也就你有那个能耐。”

同时,他招呼容安安来到他的身侧,嘴上还不停咕哝:“许久没来,倒是我忘了——安安姑娘,快来这边,小心一会儿被殃及池鱼。”

容安安:“……”

虽无意卷入二位神君的争执,但为自己的安全着想,她还是依言照做了。

见容安安默默走至神君泽身边的青龙:“……”

他发狠似的连扇了好几下扇子,皮笑肉不笑道:“行了,是谁说的闲话稍后再叙来着?”

“这可不是闲话——”

说着说着,神君泽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微微一挑眉,惊讶道:“等等,先前你所说的,‘都在老地方’的意思是?”

“不够意思啊,怎么才想起来?”神君樰开玩笑似地给了白泽神君背后一掌,“没错,就连镇也没睡觉,正眼巴巴盼着呢。”

神君泽难以置信:“他竟然还醒着?”

“精神着呢。”提起这个,神君樰再也忍不住哈哈大笑,“你不知道,那家伙那么慢吞吞的性子,见到你差点就把人家安安吓跑,竟然急得当场就要从神坛上冲下去……罢了,幸好幸好,否则,就连我也劝不住他。”

“……”神君泽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从容安安的角度上看,正好能瞧见他微微泛红的耳廓。

回想起宵沂动不动就发红的耳朵,她忽地被戳中了笑点,在一旁拼命压抑笑意,憋得格外辛苦。

“……”神君泽的余光本就一直留意着容安安,见状,不由得目露无奈。

他拍了神君樰后背一掌:“你注意些,好歹给我留些面子。”

“开心点有什么不好?”青龙神君根本没有把笑容收起来的意思,他装腔作势地摇了摇扇子,“行了,以后阿姝在的时候,一口气把面子都还给你。”

“……”这场交易还算划算,神君泽深深看了他一眼,“记住你的话,只此一次,概不赊账。”

“知道咯。”神君樰笑眯眯地应了一声,“说起来,你还不知道吧——”

容安安正在一旁听得津津有味呢,却听神君樰的话音戛然而止,相谈甚欢的二人亦是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停下了脚步。

她懵懵然跟着停下,见眼前蓦然起了雾。

“这是……?”她忍不住出声道。

“别慌。”神君泽安抚道,“雾散尽后,便是真正的神坛了。”

什么?雾散尽??

容安安茫然四顾,细细观察一番四周才惊觉,眼前哪有什么驾起的雾,周围哪有什么美轮美奂的景,如今,彻底褪去了这片朦胧的纱,神坛的真正面貌终于呈现在了她的眼前——

分明是一片,被薄雾笼罩的荒瘠。

没有荒草萋萋,亦没有碎瓦颓垣,又或者说,若是那样便好了。

灰青色的粗糙地面硬如磐石,除此之外,便是一望无际的空。

没有人间的繁华,也没有人间的烟火,甚至连枯枝烂叶都没有,容安安站在冰冷的灰青之地上,目光所及之处亦是万物凋敝,寸草不生。

望着眼前毫无生机的神坛,容安安张了张口,可嗓子此时却像被浸满水的棉花堵住了,有千般万般话,临了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只得堵在喉头,哽得难受。

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样?

这里不是神坛吗……究竟为什么会这样!!!

最后,还是神君樰替她将话说了出来。

“这便是神坛,是不是有些意外?”

容安安不由得抬眼望去,却见到神君泽和神君樰的神色并无异样,似乎已经对眼前景色习以为常。

节日庆典,人间热闹无比。盏盏花灯映在云上,又一簇一簇凑在一起,从神坛向下望,就成了远处可望不可及的,星星点点的光。

“嗯?怎么不说话了?”

说出的话都带着空荡荡的回音,青龙神君收起扇子,他伸出手,在容安安眼前晃了晃。

“说起来,安安姑娘——你究竟是从何处来?”

“……”容安安喉咙轻咽了咽,她哑声道,“十万年。”

是啊,十万年,多么荒谬。

上一刻,她还是芸芸众生。

下一刻,她已独立神坛上,却只觉寂寥。

“……”神君樰与神君泽交换了一下眼神。

倏尔,容安安回过了神。

她的肩上覆上了一只手,那只手带着安抚的力道,轻轻拍了拍。

——是神君泽。

白泽神君目光温和依旧,他双唇翕动,刚要说话,却听一道更为深沉厚重的男子嗓音道:“来了,是他们。”

随后,一道泛着冷意的女子声音从前方传来:“白泽,都说多少次了,别老惯着他,该打就得打。”

“……”

神君泽又拍了拍容安安,压低声音补充:“安安姑娘,不是说你。”

“的确不是在说她。”神君樰覆手而立,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眼底满是璀璨的笑意,“这是骂我呢,就差指名道姓了。”

容安安:“……”

她嘴角扬起了一抹微小的弧度,由衷叹道:“诸位神君的关系真好。”

“好歹这么多年的交情呢。”神君樰垂首看向容安安,他关切道,“感觉好受些了?”

“什——”容安安唇边的弧度一滞,“谢谢神君关心……我还好。”

神君樰才不听容安安胡诌。

“瞎说。”仔细打量了一番容安安的神色,他才满意点头,“不过——这样看来,脸色的确是好了不少。”

一连两次被揭穿的容安安:“……”

暖意从心底涌出,唇边的弧度在不知不觉间愈发加大,她扬起笑脸,回给青龙神君一个感激的笑。

“不必谢我。鼎鼎有名的白泽神君都亲自开口了,我若不照拂一二,岂不是说不过去?”

说罢,神君樰背在身后的手又回到了身前。只见他修长的指尖捏住贴近扇柄的两侧扇骨,动作娴熟而优雅,而后轻轻一捻——

又是唰的一声,扇面再度被展开。

——“安安姑娘。”

容安安随声望了过去。

此时,又两位陌生的身影站在了无穷尽的虚无与苍茫里,他们大步流星,正向容安安与二位神君驻足的地方走来。

出声叫住容安安的是一位白衣黑发的女子,她紧绷着脸,眉目清冷,眼眸大而圆,眼神却凌厉无比,像一杆荧煌锋利的长枪。

她于青龙神君身侧站定,先是目光凌厉地扫了一眼他,又对神君泽点点头,最后才看向容安安。

与容安安四目相对,她敛下眸,柔和了神色,只是声线依旧清冷,犹如落在松间的雪,就连整体的语调都冷得要命,连一丝波动都没有:“路上辛苦了。”

“……啧啧啧。”神君樰却在一旁啧啧称奇,他不住叹道,“真是,头一次见到你如此温蔼的模样。”

神君珝:“……”

实在无福消受白虎神君的死亡凝视,神君樰赶忙将目光转向了容安安。

“好了,这位远道而来的贵客,安安姑娘。”

在比较独特的欢声笑语间,青龙神君用扇子侧挡住神君珝的寒光凛凛,隆重地清了清嗓子。

他正色道:“欢迎来到,十万年前。”

容安安:别管我了,今夜是父母爱情的狂欢!汪汪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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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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