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望着那道沐浴着阳光的雪青色身影,朝颜上前两步。

站在阴影的最边缘,她柔声打断:“殿下。”

在感受到两道目光齐齐往来后,她垂下眼睑:“还请殿下恕颜冒昧,距出发还有多少时间?”

“……”宵沂这才想起来,朝颜似乎对身侧的少女还有一些话要说。

“以外界的时间来看,正午时分刚好可以开启一道衔接「过去」与「现在」的界门。”他仰起头,用目光丈量了一番灿金曜日与青碧水镜的距离,略作沉吟,“还有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可以么?”

一炷香的时间并不算多,朝颜眸光轻闪,她轻点螓首,柔柔地道了声“多谢”,随即对一旁的少女展颜一笑:“安安姑娘,进一步说话。”

“……”居然要借一步?

见朝颜竟是要避开自己,宵沂的眸光中划过了一抹惊讶,他微眯起眼,不着痕迹地打量朝颜一眼,可又觉得许是自己多虑了。

朝颜行事历来稳重,此番做法定是有她自己的用意,反倒是他这边比较麻烦,接下来的每一步都要慎而又慎,决不能有丝毫分心,所以眼下并不是思考其他的时候。

将冗杂的思绪驱逐出脑海,宵沂走到水镜前停下,随着闭目凝神,白皙修长的指尖吉禄涌现,在空中缓缓凝实成玄妙的纹路。

回过头,见宵沂已经开始绘制界门,容安安眨眨眼,眼底这才流露出些许忧色。

虽然她刚刚说得轻松,但不担心却是假的,怎奈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开弓没有回头箭,多说亦是无益,她只望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一边大步往树荫深处里走去,一边暗暗告诫自己——容安安,别瞎操心了。

神仙有什么好操心的,有那个操心别人的工夫,还是操心操心你自己吧。

朝颜先一步来到了树荫的最深处。

她背对树干,神色怡然,静静地看着雪青色衣裙的少女大步走来,站定,看着对方明亮的眸里一点点倒映出自己的影子。

被盯了许久的容安安:“……”

总共就一炷香的时间,再盯下去也不是个事,她清清嗓子,主动先开了口,问出自己最想得知的问题:“朝颜姑娘,虽然刚刚答应得轻巧,但说实话,我其实对吉禄,也就是您口中的神丝……”

关于那玩意儿到底怎么调用,她可还是两眼一抹黑的状态啊。

就这么赶鸭子上架,一赶还就是三天,宵沂也是真放的下心,不过既然承下了小神君与朝颜姑娘的嘱托,那自然也得说到做到,于是容安安话音微顿,稍稍组织了一番语言,难得文绉绉地道:“对于如何操纵它,我还有些一知半解,能否烦请朝颜姑娘为我率先垂范——”

朝颜笑容温和,她本在安安静静地听着,却在容安安即将说完的一瞬间兀然出声打断道:

“安安姑娘,这抹水镜比较特殊,它本是天地灵物,亦为此界永恒之源。日月更迭,星辰变换,无论是时间还是因果,均不会对其有丝毫影响,所以殿下才会选择以此镜为基,绘制界门。”

容安安:“?”

话题怎么突然被扯远了,她懵然眨眨眼,试图将话题扯回最开始的问题上:“那个,朝颜姑娘,我问的是——”

朝颜不费吹灰之力便打断了容安安的话。

“不急。”那些琐事哪有接下来要说的话重要,一想到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她就忍不住弯眼,眸光也漫开些许笑意,“小殿下不会做毫无把握之事,姑娘大可放心。”

容安安:“……”

没想到那一瞬间的担忧也能被捕捉到,真是天大的失策,她掩饰地轻咳一声,试图为自己正名:“我一直挺放心的。”

朝颜笑笑,也不戳穿少女的嘴硬:“如此甚好。”

随即,她话锋急转,竟然在如此宝贵的一炷香时间内讲起了故事:“上古时期,凡间灵力枯竭,民生凋敝,天道悯其悲苦,于是九霄之上,神坛应运而生。”

被迫听起故事的容安安:“??”

“青龙、白虎、朱雀、玄武、鲲鹏、白泽,”仿佛看不见少女脸上满是迷茫的神情,朝颜神态自若地继续往下说,“六位神君守护着黎民百姓,他们永居神坛上,与天地同寿。”

容安安试探地抬手:“那个……”

“为避免不必要的骚乱,神君从不轻易现世,黎民百姓却对他们的存在深信不疑,往往在各种庆典之间自发的举办活动,以抒发敬仰之情,并祈求神明庇佑。”

容安安的脸色逐渐痛苦:“关于……”

“其中,白泽神君最是爱民如子,为与百姓同甘共苦,他主动走下神坛,却在体察民生的途中意外与一位女子相爱。”

容安安的面容逐渐扭曲:“日月……”

“不久之后,白泽神君大婚,普天同庆下,为表贺喜之意,六位神君齐齐现世,引发了轩然大波。众人跪地长拜不起,从此对诸位神君的存在更加深信不疑。”

容安安做出了最后的挣扎:“我……”

“一年后,小殿下在万众瞩目之下来到了人世间,本是该庆贺的大喜日子,不料却出现了某些意外。”

说到这里,朝颜脸上的笑意消失了。

她敛下眸,眼底满是唏嘘与感慨:“白泽神君迫不得已,只得将神位即刻传给小殿下,并将其送至神坛上,静修十余载。”

容安安:“……”

她眉头一皱:“意外?”

怎么会有意外,神明还能出什么意外?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只是苦了殿下。”

朝颜静了静,她复而抬眸,眼底叹惜不再,反倒多了几分隐秘的笑意。

“不过,具体是什么,你很快便会亲眼所见了。”

“……”容安安属实被朝颜这句话吓得不轻。

很快,还亲眼所见,她在心底倒抽了一口凉气,战战兢兢试探:“不会是什么穿梭界门的后遗症吧?”

朝颜:“……”

“怎么会呢。”她摇头,被容安安清奇的脑回路逗得轻笑出声,“不过,安安姑娘似乎对殿下的身份与选择都不太惊讶。”

“有点惊讶,但还好。”此番谈天下来,容安安早就不见先前的局促,说话也放开了,“他不是说他是宵沂嘛,身份无所谓,是宵沂就行。”

朝颜抬起一只纤纤素手,抚摸着树干崎岖不平的褶皱。

原来……少女是这样想的。

“姑娘果然眼光独到,”她朱唇轻启,似低喃,似叹惋,“在我的印象里,世人对神明总是寄予厚望——对他们而言,神明是信仰,亦是盔甲。”

容安安微微皱眉,对朝颜姑娘的话语颇有微词。

“过去的世人或许如此,可如今……”顿了顿,她谨慎地缩小了范围,“至少,我不会这么想。”

如果说野史中记载的神君还与她隔着一层心灵上的隔阂,那当她得知宵沂的真实身份之后,那层隔阂就彻底消失殆尽了。

“我的想法与您不同。”这一个很严肃的话题,她深吸一口气,神色郑重地做出回应,“我尊敬神,但不会信仰神。”

神明本不是横行霸道的依仗,也不该成为理所应当的盔甲。

“……”朝颜似乎没想到,会从少女口中得知这般答案。

她神色怔了怔,随后偏过头,一字一顿地重复:“不会信仰?”

“……也不是那么绝对。”想到朝颜一口一个“君上”,容安安又觉得这样说不太好,她尴尬地摆手,“诸位神君我不能妄加评判,但对于宵沂……抱歉朝颜姑娘,我真的是信仰不起来。”

“不必拘束。”朝颜收回覆在皴皱树皮上的手,满目欣慰地笑了,“原来如此,安安姑娘能这么看待殿下,怪不得他总是那么欢喜。”

“……”这客套的就有点过分了,容安安抖抖鸡皮疙瘩,眼看时间只剩下一点了,正事却还没有着落,她的神色都染上了些许焦急,“既然如此,朝颜姑娘,关于如何操纵吉禄一事——”

“不急。”见一向机敏的少女竟然到现在都未反应过来,朝颜的眉眼间俱是笑意,“此事并非一朝一夕便能练成的功夫,不是我不愿教姑娘,而是……恐怕,姑娘用不上。”

用不上?

这下容安安惊讶了,她欲言又止:“一连三天,难道就这么……”

就这么,让太阳在天上挂着???

“无碍。”朝颜哭笑不得,少女哪哪儿都好,就是责任心实在太强,万般无奈下,她出声提点,“有离光在,不会让人间大乱。”

容安安:“……”

等等,她好像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

“离光?”她奇怪道。

朝颜抿唇,她压住嘴角的笑意,轻缓地解释道:“离光是由两位神君亲手铸成,如今又已生神智……凭借着剑身上的神明烙印,撑住三日绰绰有余。”

容安安:“……这样?”

很有道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不过,既然肩上的担子已经没有了——

没细想,她将疑惑迅速抛掷脑后,兴致盎然道:“那,朝颜姑娘,后续又发生了什么吗?”

只可惜,与此同时,宵沂清澈的嗓音从水镜边传来。

“可以出发了。”

“……”容安安略显遗憾地住了嘴。

朝颜向前几步,从容安安的身边擦身而过。

“好。”

应了一声后,她玉手一挥,矮树便化作油纸伞,重新回到了她的手里。

容安安顿时大惊:“朝颜姑娘!”

别说辰时过没过了,现在眼看着都要到午时了,阳光毒辣,那柄油纸伞根本受不住的!!!

朝颜闻声回眸。

“无碍,油纸伞还能撑住一小会儿。”

她对容安安展颜一笑,面上的笑容是前所未有的灿烂.

“要离开了,不送送吗?”

……

容安安周身仍被宵沂的一层吉禄笼罩着,她见朝颜的油纸伞上已经开始嗤嗤散出白烟,赶忙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出脑海,三步并作两步跟了上去。

“其他神君的神丝,不能用在朝颜姑娘身上吗?”她忧心忡忡地问道。

朝颜的神色反倒没有太过紧张。

“诸位神君执掌之物各不相同,或相生或相斥,即便殿下的执掌之物比较特殊,也不能随意将两位神君的神力混合在一起。”

她走的缓慢,但每一步都透着优雅,袅袅娉娉间,甚至与少女语气轻松地谈起了天:“安安姑娘知道,神君血脉与人族血脉的最直接的区别是什么吗?”

闻言,容安安一边暗暗钦佩朝颜的处变不惊,一边目光不自觉越过朝颜,看向前方宵沂的背影。

识海内又浮现出小神君那张俊美到极具辨识度的面庞,容安安眨眨眼,几乎没经思考就秃噜出来:“……脸?”

“……”

朝颜伞一歪,险些让自己暴露在阳光下。

“其实,在最初与你们相遇的时候,我便隐约知晓了他选择的道路。”

步伐停了下来,她平复心绪,将伞檐往下低了低,压住唇边自嘲的笑:“不过是心存侥幸,故作不知罢了。”

容安安:“!”

原本她正慢悠悠地走着,落后朝颜半步距离,闻言却忍不住将步子迈大了些,震惊道:“最初?!”

那时便知道了?

这是怎么看出来的??

“诸位神君虽个性不同,但所出之语皆神言,不一定是真理,但一定是他所认定的事实。”

朝颜偏过头,对上容安安似懂非懂的眼神。

她认真叮嘱:“你记住,字字本心,是不得有假的。”

当小殿下说出那些话的时候,他已然不是以神君的身份了。

“……”朝颜姑娘的意思是,宵沂撒了谎?

容安安对这一点强烈存疑,她赶上前一步,不赞同地道:“朝颜姑娘,小神君的德行,您应该比我清楚。”

“殿下的德行自然无可挑剔。”可朝颜似乎话里有话,“只是相较神君之时,多了几分内敛与含蓄罢了,倒也未尝不好。”

谈话间,二人已经走到了界门前。

界门由吉禄绘制而成,立于水镜之上,一道道繁缛古老的花纹自水镜往空中延伸、交汇,最终形成另一张悬于空中的水镜,映着晴空澄澈的蓝。

宵沂绷紧的指尖缓缓松开。

“界门已经稳定下来了。”

他负手而立,低声道:“那一日结束后,不管结果如何,界门都会再度开启。”

话毕,离光嗡鸣一声,它脱离剑鞘,落在容安安面前,在空中划过一道冷芒。

它绕着容安安欢快地上下飞舞,一会儿蹭蹭指尖一会儿卷卷发丝,好不亲昵。

宵沂斜眸觑了离光一眼,又见容安安毫无惊讶之色——

眼中的凛冽寒芒尽数褪去,他带着笑意揶揄道:“看样子,朝颜已经告诉你了。”

“……”

与此同时,容安安也终于发觉到,先前感到的不对劲是什么了。

“宵小神君。”她握住离光,露出一抹凉飕飕的笑,“要不是人家朝颜姑娘心善,你是不是准备憋到现在才说?”

“哪里的话,原本想着让离光顶替三天,谁承想会与你不期而遇。”宵沂背着手,不慌不忙看向她,尾音愉悦地上扬,“反正也走不了了,不如一起帮帮忙?”

看着宵沂的笑容,容安安忍无可忍地反问:“……我说的是这个吗?”

避重就轻,狡辩功夫一流。

要不是看在正事要紧的份上,她非得再与他大战三百回合——

朝颜含笑看着二人,兀然出声打断道:“如此,也到了离别之时了。”

“……”

此话一出,容安安顿时便泄了气。

离别时刻已到,她淡了神色,面上的怒容无论如何也维持不下去了。

宵沂笑容也淡了下去,他将目光投向朝颜,微微蹙了蹙眉。

见状,朝颜会心一笑。

她走上前,离界门更近了些。

“能否将离光借我一观?”她对容安安弯了弯眸,“回想起来,我竟与它也有着一段缘。”

“……”容安安目光略显迟疑。

她看向身侧的离光,又看向面前的朝颜,一时间进退两难——不是她不愿意,而是离光并非她所有之物,她无权决定去留。

朝颜似乎明白容安安所想,她偏头看向宵沂,笑吟吟道:“殿下不会介意的,对吗?”

虽然朝颜的请求有些突兀,但宵沂确实没有理由拒绝。

只是,自刚才起,朝颜的言行就过于古怪了些。

压下眼底的疑惑,宵沂颔首应道:“当然不会介意。”

正主发话了,容安安照做便是。

她上前一步,将离光双手递了上去。

“朝颜姑娘,小心剑刃。”她提醒道。

朝颜心里一暖。

她没接过离光,反而冲安安招了招手:“胳膊伸得那么直作甚?走近些。”

容安安:“……”

一个胳膊的距离,很远吗???

她往前挪了一小步。

朝颜仍道:“再走近些。”

她又往前挪了一小步。

朝颜还道:“再再走近些。”

容安安:“……”

心一横,她干脆往前一大步。

二人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已经到了胳臂相贴的地步了。

朝颜对这个距离很是满意,她接过离光,一缕半透明的神丝缠绕其上,原本还嗡鸣不止的离光霎时安静如鸡。

而后,她松开离光,任由其飘浮在身后,反而将视线转向了安安。

——离光只是个幌子。

她眸光温柔,声音轻轻地,恰似摇曳而生的漫天微光。

“安安姑娘从远处来……朝颜偶尔艳羡。”

能与神明并肩的人,又怎会轻易缚上枷锁?

不远处,宵沂皱起了眉头。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容安安的侧影,两人的谈话声又被朝颜的那缕护体神丝着意拦下,他总有种不祥之感。

不对劲。

不说别的,离光何时如此安静过?

而这边,朝颜左手举着伞,抬起右手替少女理了理胸前的衣襟。

手背的伤药尽是清凉之感,传进朝颜的心底却是暖的。

她慨叹道:“可此刻的触手可及,又温暖得令我释怀。”

容安安:“……???”

这一遭下来,她已经被弄得浑身发毛:“……朝颜姑娘?”

朝颜回给容安安一个安抚的笑。

她收回手,目光暖绒:“刚刚,殿下也并非是无缘无故拿你打趣。”

怎么又提到这个上了,容安安皱眉,已经无力吐槽对方思维的跳脱,刚要张口,却被朝颜抬手所阻。

“殿下不善别离,又怕你对此行过于忧心,这才故意没有将离光代掌日月一事和盘托出……”

容安安:“!!!”

顿时,茅塞顿开,豁然开朗。

她就说嘛,堂堂小神君,怎会是那种故意捉弄人的卑劣之徒!

果不其然,宵沂虽然性子别扭了些,但人还是蛮不错的——

“不过——”

朝颜竭力忍着笑。

“此举虽笨拙,成效却是显著。”

真是不得不说,小殿下卸下神位后,变得爱作弄人了许多啊。

她又替安安理了理颈后的衣襟,忍笑道:“还望安安姑娘看在殿下的出发点不坏的份上,日后多教教他为人处事了。”

容·上一瞬被感动·下一瞬被嘲讽·安安:“……”

谢谢,说的很好,下次别再说了。

她忍不住低声埋怨道:“这尊黑心老神仙,我可教不了他。”

见容安安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朝颜不禁莞尔:“怎么教不了?”

余光见界门上由吉禄绘成的花纹骤然亮起,她后撤一步,右手神不知鬼不觉地移到了容安安的背上。

是时候了。

指尖妖气缓缓汇聚,她最后望了容安安一眼。

“有缘再会。”她的眸光里满含着期许与信任,送出了心底最珍重的祝福,“安安,你要站在阳光下。”

这样温暖的人,本就该永远站在阳光下。

另一边,宵沂敏锐地察觉到朝颜的气场有所改变。

他定睛望去,一眼便瞧见了即将击在容安安身后的妖气——

而一旁的离光,绝不会看小主人陷入危险而无动于衷的离光,居然毫无反应!

所有计划均被打破,瞬息之间,宵沂神色大变。

太迟了。

此刻,他终于想起来,离光为什么一动不动,安静到近乎静止了。

这世间,唯有铸剑者的神丝,方可将其强行镇压!

所有的违和感在转眼间都串连起来:朝颜犹豫良久,却又突然满口应下;明明有离光在,无需她传授任何东西,却仍将安安带走谈天;方才,她又将离光讨去,分明是借此机会令安安来到界门前——

想到了某种可能,宵沂的心瞬间跌入了谷底。

朝颜,她根本没想着回去!

眼看朝颜的手掌已然发力,不容多想,宵沂即刻伸出手去:“安安,小心!”

“嗯?”

容安安正对朝颜的话一头雾水呢,听到宵沂惊怒交加的叫喊声,她刚要回过头——

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她全身定住,而后,轻柔地将她送到了界门之中。

“安安!!!”

控制她的力量在接触到界门的那一刹便彻底消失,容安安艰难地睁开眼,强烈的失重感来袭,吉禄沟通天地,时间的流动在眼前肉眼可见。

耳鸣声占据了她的脑海,她捂住耳朵,艰难地晃了晃头。

发生什么了?

倏然,容安安的眼前出现了一只手。

手的主人好像在说什么:“安……&*%¥……抓住……”

让她,抓住?

她强忍着脑海中的嗡鸣,向对方伸出了手。

身影骤然逼近,他向她游来,黑鸦鸦的墨发在身后如绫罗锦缎般铺散开来,不止手臂,连五指都绷得笔直。

两只手之间的距离渐渐缩短,终于,身影的指尖距容安安只有咫尺之遥——

可就在这时,一股强大的吸力自容安安身后传来,她的眼前霎时一黑。

闭上眼前,她好像看到宵沂的指尖顷刻之间爆发出刺目耀眼的光芒,他用力向前一够,却扑了个空。

漫天吉禄将容安安裹成一只巨茧,时间的流线如星陨般从她周遭划过,在急速飞逝,又仿佛万物静止。

“殿下就拜托您了。”

随着轻柔的嗓音,一道婉约端丽的轮廓出现在容安安的识海里。

那道身影孤零零站在界门前,油纸伞又化作了一片隔绝阳光的阴影。

日月相映,水镜无波,微光点点,周围的一切都被永恒定格,风景静止如画,唯有树下之人两手交叠,一点点地将脊背弯下去,向少女深深施了一礼。

容安安简直能想到那人脸上的恭谨神色。

光阴穿梭,岁月乘着风,为她送来了那人的最后一句话。

那是无法形容的语气,与千言万语,无尽期许,所汇聚的一句嘱托。

说来奇怪,耳鸣声几乎快把容安安震得失聪,可她偏偏听清了。

那人在说——

“安安姑娘,请带他走向人间。”

短短一章,却用尽了容安安毕生的问号(不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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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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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厄拒绝放弃治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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