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病

第二天,简婉予没有去送别漆知雁。她只坐在车里,看着飞机起飞,慢慢消失在云雾中。

之后,她必须住院检查病情并接受治疗。她正式停学住院。

医生说她的病并非不可痊愈,只要积极配合治疗,是可以痊愈的。

任何人在面对‘病’时都会害怕,怕病痛,怕变丑,怕未来变得模糊不清。

简婉予换上了病患服,坐在自己的病床上,手机显示着搜索画面,搜索词一栏写着「急性骨髓性白血病」。

她的手悬在手机上,迟迟无法按下搜索按钮。

她想了解了自己的病,但...

进度条缓慢读取,每分每秒都像沙漏里的沙子一点点流淌。这是个煎熬的等待过程。

白血病,是一个令人绝望的病症。

她无法理解,明明不是自己这个年龄该有的病,为什么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那些记录真实而令人恐惧。

为什么呢?为什么是我?

坚强的木棉终究被连续不断的大雨击垮了,16岁的孩子承受着不该在这个年龄该有的绝望与悲戚。

她才16岁,本该和同学们在校铃在上下课,本该四溢奔踏在自由的土地。

她本该在班上大放异彩,如今只能被病魔囚困于医院病房中。

她想放弃了,但他或许还会回来找她。她想见他,哪怕再一次,最后一次沐浴在星光下,在那矮坡上,在那颗银杏树下。

简婉予还不想离开人世,所以很配合医生的治疗。

刚住院的那一天,她看着外面墨色的星空,想起了儿时母亲坐在自己的床边,为自己低声读阅着童话故事。

在童话里,一切都是美满的,所有的公主都会在经历艰辛后和王子幸福生活。

她望着窗外高挂星空上的月亮,月亮散着微光,像在对他微笑。

她伸出手想抓住那些光,光却透过指尖溜进了她的眼中。他的眼角染上些许笑意。她不禁自语道“所以,王子肯定会来拯救公主的,对吧?”

她像在鼓励自己,又像在询问远在南方的那个人。

星星对她微笑仿佛在说“天下所有的女孩都是公主,所以一定会有属于自己的王子来拯救自己的。”

她缓缓放下手,自嘲的笑了。

她摇摇头,反驳道“公主不一定需要王子。”她仰头躺下,侧头单手捧起月亮道“公主也能成为一个坚强的女王。”

群星为月亮伴舞,星空唱着歌谣,哄睡了无数失眠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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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受治疗是很痛苦的。一开始,简婉予会去记自己做了几次化疗,期待着有哪次自己能变得更好。

但日子反复过去,慢慢的的,痛苦渐渐多过平和的日子,她已经记不清是第几个化疗周期了。

宛怀宁也曾来看望过简婉予,只是活泼开朗的简婉予已经被病魔击败了。

宛怀宁会鼓励简婉予说“小予加油,我们都在等你回来呢。”

她也会和简婉予聊起天“你不在的日子真的很无聊,老师也总会为你惋惜。”

宛怀宁学着老师的语气道“哎,天妒英才呀。婉予的天赋这么好...”

宛怀宁时常会来陪伴简婉予,这为她带来一丝快乐。

但宛怀宁还要上学,孤独的时光占据着日常的大部分时间。

无聊时,简婉予会看着吊瓶里的透明药液一点点流入她的血液里,灼烧着每一条血管,直到药液滴完,又会有护士换上新的,无休止。

病发时的疼痛迫使她蜷缩在床上,身体还在一阵阵地痉挛,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被撕裂。

她试图张嘴呼吸,但咽下口水都会让喉咙像被刀割一样。她曾经无论面对何种困难都会对自己笑一笑,但面对不间断的治疗和副作用,她再也露不出笑容。

疼痛后,她浑身无力。她平躺在床上,望着白色的天花板,脑里总会浮现那个从小陪他长大却往南去了的人。

入院治疗了很久,简婉予已经无力去记录了。有天,她有了些精神,就像开盲盒开到了一份不错的奖品一样,她支撑着自己到医院大厅散散步。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苍白,憔悴得像个脆弱的陶瓷。她突然想起了曾经的自己,束着高马尾,走路时会左右摇摆。

她对自己微笑,拿起皮筋为自己扎了一个好看的马尾。她留念的甩了甩长发,为自己拍了几张照片,想发给漆知雁看。

可手在微信画面停留了很久,她低垂了眉眼,退出了微信。

简婉予伸手将皮筋落下,有什么东西也一起落在了脚边。

她的手悬停在空中,没有往下看去。她的手有点抖。镜子里,的她还是刚刚的样子,没有变化。

她没有低头,只是缓缓回到了病床上,把自己用被包裹。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雨,阳光被阴云遮蔽。

地上的发丝和泥水混在一起,就像她的思绪一样,分不干净了。

但头发还在不断的掉,只要稍微用力就会掉。她把发丝藏在枕头下,妄图毁灭证据,仿佛只要这样做了,就能阻止头发再落。

但后来,她的头发变得稀疏而斑驳,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感叹道“好丑。”

那之后,简婉予剃了光头,她再次回看镜子倒影的自己,脸色苍白,光秃秃的脑袋。她却笑了。

她想起了曾经快乐活泼的自己,她好像已经忘了,曾经的自己是怎么微笑的。

化疗的夜晚,简婉予总会高烧,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像被人一根根敲断一样痛。

冷气正呼呼的往外吹气,但简婉予却会冷汗淋漓。有时她会在深夜惊醒,疼痛使她不知觉抓紧床单。

她像在抵抗一个妄图从她身体里撕走灵魂的魔鬼,挣扎着反抗。

白色的天花板依旧,她无聊的躺着。

手机屏幕使她总是头晕,干脆不看了。但手机就在床头柜,突然发出了声响。

“叮咚!”

简婉予看向突然亮屏的手机,疑惑的拿起看了一眼。

是漆知雁发来的:「画宝在吗?」

她脸上露出了一抹喜色,她点入微信,手指飞速的打下几个字。

漆知雁又发了一条信息:「最近怎么样了?」

简婉予的眼里亮起的光闪了闪,消失了。她删了那句话,关了手机,沉默的将自己裹进了灰暗里。

积极的配合治疗并没有让病情变好。

医生说她的白细胞指标又下降了。

简婉予知道,这意味着她的身体连最普通的感冒都无法抵御了。

妈妈来探望她,戴着口罩,憔悴的双眼,通红的眼眶。

她不怕死,只是舍不得,她不舍得母亲为自己离去而难过,遗憾于自己不敢再见漆知雁一眼,甚至连他的消息都不敢再看。

她怕自己让周围的人都因她而伤怀。

简婉予渐渐失去了食欲,甚至厌食。每次吃进食物也总会吐出来,就算胃里没有食物,也会莫名呕吐,她的肠胃不断收缩,痉挛,腹痛难忍。

简婉予的生活被病魔摧残得一成不变,疼痛,烦恼,感伤,还有洁白的天花板和一扇不会改变位置的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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陨星失言
连载中秋日枫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