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解释

按照谭林所说,睢宁郡主是个心狠手辣的,面对未来夫郎的意中人,定不会存着什么良善心思,自己这条小命稍有不慎,便会死无葬身之地。

县令大人书房内藏着仕女图的消息,不止谭林知道,睢宁郡主与那位贵人也知道了。

若是自己不能尽快依附上县令大人,靠着他庇护,便会死在睢宁郡主的手里。

林引苏闭着眼,马车缓缓向前移动,她脑中思量不断,回了城该如何摆脱来监视的这两人,将情况告知县令大人。

按照离去前谭林所交待的,自己只要为他做三件事,便会将噬心丸的解药双手奉上。

林引苏想得清楚,他们有个屁的解药,若是真有解药,早早就会拿出来诱惑她了,哪儿还需要谭林没日没夜的给她洗脑。

或许县令大人的确对她有意,但自己早没了嫁人的心思,做妾么,那更是万万不可能的。

林家祖上虽说没出过什么大人物,但也是正正经经的清白人家,没有从她这一辈变成奴籍的道理。

青州沈氏家大业大,规矩也不会少,若真必须选一个人嫁了,她宁愿嫁给南集市做柜子的李木匠,至少还能活得自在些。

这段路似乎不是很好,马车晃来晃去十分颠簸,林引苏的头磕到车厢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抬起手揉揉额角,微微坐直身子。

一不留神被坐在靠门帘那边的老妪吓了一跳,被这么恶狠狠的盯着,林引苏不自觉的咽咽口水。

这老妪她也算熟识了,每回一见她都能起一身鸡皮疙瘩。

林引苏往后挪动身子,再次闭上眼假寐起来。

这位郡主,她也听过些传言,听闻她初受封郡主便打杀陪伴自己长大的奴仆近三十人,她的贴身丫鬟和奶娘被剜眼割喉,死状惨烈。

曾在入京述职的途中,因驿站招待不周亲手斩杀一整个驿站六十号人,将他们的尸首悬挂在驿站各处,那处驿站直接封停,方圆十里内都没人敢去,官路都因此重新改道。

在讨伐东海水寇时,水寇头子一家十六口,包括刚出生没几个月的婴孩,都被切碎成块喂鱼了。

最近的一次关于她的传言,便是一年前她曾下令火烧整个澄明郡城,致使数万大梁儿郎与十几万突厥人一同藏身火海。

三十万突厥人南下,只逃回去数万,她这一战斩杀近半数,睢宁郡主也因此掌握了凉州半数兵权。

身居高位兵权在手睚眦必报的女郎,有人歌颂她,也会有人诋毁她,传言愈演愈烈,最后真真假假又有多少可信之处,林引苏不得而知。

***

马车在离平州城七八里的一处空地停下了,老妪面无表情的下了车,林引苏独自一人在车厢内,疼痛让她思绪混乱,脑中一片空白,只想一死了之。

她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噬心之痛,心脏被捏碎又重新糅合的感觉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汗水将衣衫浸湿,她无法抑制的呜咽出声。

直到许久后,车厢内的动静才渐渐小了,老妪站在车厢外,跟驾车的老仆低声交待了几句,便转身离开。

林引苏握着手里的匕首,疼痛让她乏力无法使劲,只能堪堪的握住不让它掉落,她费尽心力藏了这么久的东西,竟然最后想用来自尽。

脑中恢复了一丝清明,手中的匕首掉落,林引苏躺在车厢内,半边脸埋在阴影里,逐渐清醒过来。

微微坐起身子,她嗓音嘶哑的喊人,老妪不在,外头还守着一个瞎了半只眼的老仆。

林引苏犹豫了一下,放弃了逃跑的念头,都快进城了,自己还是这副样子,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林引苏还是下了马车,是被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女郎搀扶下来的,见她面色苍白,身体虚弱,那女郎放下手中的红缨长枪,抱着她跳了下来。

林引苏被颠了一下,咳嗽个不停,被放在地上后只能靠着身旁的女郎才能稳住身子。

“你是何人?与这人是何关系?”见林引苏不再咳嗽,那女郎拿起自己的长枪,指着一旁跪在地上的瞎眼老仆,正色询问。

这辆孤零零的马车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皆是身穿铁甲的兵卒,面色肃穆,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林引苏抚了抚胸口,撑着摇摇晃晃的身子给面前的众人行礼,“平州城堆枣巷林氏,参见各位军爷。”

她转过身子对着曾搀扶她的女郎单独行礼,“多谢女郎。”

握着长枪的女郎摆摆手,大大咧咧的一笑,“不必谢,你身子不好,为何不在城中好好将养着,跑城外做什么?”

林引苏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不知面前这群人是谁的兵,能不能说实话。

她低垂着双目,面露苦涩,“出城是为祭拜亡者……”

未等她的话说完,一道冷漠低哑的女声响起,“那人杀了,这个带走。”

林引苏抬起头来,只见面前的兵卒向两侧分开,来人骑着一头纯黑色的骏马,身上未穿铠甲,神色冷淡,一双眼好似雪山上终年不化的寒冰,被看着的人浑身僵硬,直冒冷汗。

她嘴角微微颤动,后背冷汗连连,腹中打了许久得草稿,什么都不必说了。

剑起刀落,人头落地。

林引苏再次坐进车厢内,这次驾车的人变成了刚刚抱过她的女郎,女郎年纪不大,似乎是第一次前来北地,问了许多风俗人情。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大多都是那女郎说,林引苏靠在车厢内,偶尔回答两句,她有些困倦,却不想睡也不敢睡。

应该在凉州驻守边境的睢宁郡主出现在了雍州,还杀了谭林派来监视她的人。

想起自己为了不激怒谭林,对他的要求都满口答应,甚至还附和着说了许多县令大人和睢宁郡主的坏话。

林引苏的双手搅在一块,胡思乱想起来,他们的刀真锋利啊,只一眨眼的功夫,那颗人头就像剥开壳的豆子滚落在地。

睢宁郡主认出她了吗?那个老妪是不是也被一并砍杀了?县令大人是不是也回来了?自己现在是去哪儿啊……

如果,如果现在去跟她说,自己没有接近县令大人的想法,只是有事相求,会不会下场好看一些……

林引苏哭丧着脸,一路想着自己的惨状,最后支撑不住,随意找了个姿势就睡了过去。

***

直到被熟悉的叩门节奏敲醒,林引苏刚开始以为在梦中,响声好似就在耳边,她迅速坐起身来,侧耳聆听。

叩响声没了,是门帘外的人听见动静,温声开口,“林娘子可醒了?”

是,是县令大人!

“醒了,我醒了!”林引苏连忙伸手,想撩开帘子,霎时停住了手,开始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来。

“请,请大人稍等,”她有些语无伦次,迅速将自己收拾整齐,才撩开车帘,探出头去。

果然是县令大人,他穿着月白色衣袍,神态悠然,语气和煦好似往常一般的问,“坐了许久的车,可饿了?”

话音刚落,腹中响起咕咕的声响,林引苏红着脸颊点点头。

眼角余光看到县令大人身后的女郎,腿脚一软,差点栽倒在地,沈见知伸手扶了一把,林引苏连忙站直身子退后两步,差点背过气去。

脸上就差大喊,别过来!别过来了!

见她神色慌张,那女郎嘴角微扬,神色不明的笑了一声,直直离开了。

林引苏更慌了,别啊,痛归痛,她暂时还不想死。

简单吃了点东西,林引苏木着脸,一股脑的将谭林将她掳走过的事情说了个干净,当然省掉了她附和谭林骂县令大人和睢宁郡主的那些话。

沈见知微沉着脸,与坐在一旁神色自若进食的睢宁郡主商议了片刻。

等睢宁郡主吃饱离开后,他站起身来,对着林引苏微微一揖,开口解释,

“让他们瞒着你,是我之过,那寸家人曾经是西疆大族,先帝时期被南国公带兵剿灭了近半数,对大梁恨之入骨,我对一西疆人有恩,托了他将这寸家仅剩的传人寻来,不敢抱着百分百的希望,所以让他们暂且瞒着你。”

见林引苏也要站起身来,沈见知按住她的肩膀,他原本温润的嗓音微微凝滞了一下,带着一点点嘶哑。

“至于我与睢宁郡主订亲一事,乃是缓兵之计,待事情完结后,自会解除婚约,我不想让你知道,徒增烦恼。”

林引苏仰着头看向面前的人,逆着光有些看不清,只能眯着眼睛,温润的眉目如旧,薄唇泛着淡淡的粉色,衣衫单薄了些,许是瘦了。

两侧肩膀像被针扎了一般,林引苏抬起手试图拂开,却见他抓的越紧。

“我知晓你自立,就算不嫁人也能过得极好,经雍州城这一遭,我才明白,眼前之人没有及时抓住,便会一生悔恨。”

他目光如织,林引苏看着看着,恍惚觉得自己像只嗡嗡嗡乱叫的蚊虫,逃不出那双眼去。

“我……”林引苏想说些什么,舌头就像打了结一般,说不出话来。

“公子!”房门被敲响,沈见知微微一顿,松开了手,林引苏站起身来,背对着他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再吃一些,这处院子十分安全,好好休息。”

听见远去的脚步声,林引苏捂着胸口,里头剧烈跳动个不停。

沈见知出了院子,待院门关上,才不紧不慢的开了口,“人抓到了?”

沈八跪地行礼,“……让他跑了。”

“留在城中的人出了叛徒,先将这人抓出来,你再自行领罚。”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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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照安平桥
连载中蒜泥识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