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大女子主义

第二天醒来,典春衫揉了揉脖子,打开手机,迎面而来的是李青梅的消息:春衫姐,早安。

她莫名又笑了,无聊的早安,可爱的人。

典春衫指尖在屏幕上悬了两秒,回了个举着咖啡杯的猫咪表情。窗帘缝里漏进的阳光刚好落在“春衫姐”三个字上,像被谁撒了把金粉。她摸出枕边的钢笔,在日记本上画了个歪脑袋的猫——昨天在博物馆看到的安保小哥,耳尖红得就像这猫的腮红。

“在笑什么?”龚采奕端着早餐进来,瞥见她对着手机傻乐,挑眉道,“某人昨天还说‘早安消息最没新意’。”典春衫把手机往被子里塞,钢笔尖在纸上洇出个小圆点:“那得看是谁发的。”她突然想起昨晚翻身时,似乎听见隔壁有钢笔划过纸的沙沙声,当时以为是错觉,现在倒像是有只看不见的手,在两人之间牵了根细得发亮的线。

手机又震了震,李青梅发来张照片:民宿院子里的雪地上,有人用脚印踩出个歪歪扭扭的笑脸。配文是“刚扫雪看到的,像不像你表情包里的猫?”典春衫趴在窗台上往下看,正见那个穿军大衣的身影背着扫帚往门口走,背影挺得笔直,却在转身时故意慢了半拍,像在等什么回应。

她咬着笔杆笑出声,在照片下面回:“比我的猫胖点。”发送的瞬间,听见楼下传来扫帚落地的轻响,接着是慌乱的脚步声——像有只受惊的小鹿,正踩着晨光往远处跑。龚采奕在旁边翻着《星火报》,眼角的余光瞥见她泛红的耳尖,突然在“性别平权新进展”的标题旁,轻轻画了个月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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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天要带龚采奕去冰雪大世界玩儿。

典春衫把暖宝宝往龚采奕手里塞时,睫毛上还沾着没化的雪粒。“听说今年有《月牙》主题冰雕,”她拽着对方往检票口跑,帆布包上的月牙挂坠撞在羽绒服拉链上,叮当作响,“萧玥特意托人留了冰滑梯的VIP通道。”

龚采奕被她拉得踉跄了两步,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不远处的巡逻岗亭——李青梅正背对着他们站着,军大衣下摆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那件印着“哈尔滨武警”的黑色毛衣。她突然笑了,凑到典春衫耳边:“你看那棵冰雕松树,枝桠弯的弧度,像不像昨晚给你发早安的人?”

典春衫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撞见李青梅猛地回头。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像被冻住的冰雕,连握着对讲机的手都忘了动。她突然想起民宿雪地上的笑脸脚印,忍不住朝他挥了挥手,看见他耳尖的红迅速漫到脖颈,像被冰雕里的彩灯烤过。

“走了,看冰灯去。”龚采奕拽着她往冰城堡走,路过岗亭时故意放慢脚步,“刚才那武警同志,肩章上的樱花徽章歪了。”典春衫的脚步顿了顿,果然看见那枚银色樱花斜斜地别在军装上,像谁没睡醒时随手粘上去的。

冰滑梯顶端的风最烈,典春衫往下滑时忍不住尖叫,落地却撞进一个带着松木香的怀抱。李青梅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终点,军大衣敞开着,刚好把她裹了进去。“人多,怕你摔着。”他说话时,睫毛上的冰碴掉进她领口,凉得她缩了缩脖子,却没舍得推开。

远处龚采奕正举着手机拍照,镜头里冰雕的月牙灯刚好亮起来,把两个交叠的影子映在雪地上,像枚冻住的逗号——后面藏着的未完待续,比所有冰雕都要滚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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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梅今天放假,是周六,他跟了典春衫一路,到景点了才止住脚步。

李青梅把军靴在雪地里蹭了蹭,看着典春衫的帆布包消失在冰雪大世界的检票口。口袋里的保温杯还温着,是早上特意多灌的姜茶,现在倒成了烫手山芋——总不能追上去说“我今天轮休,刚好也来玩”。

他沿着围栏慢慢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刚才留下的脚印里。冰雕城堡的灯光从栅栏缝里漏出来,在他军大衣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像典春衫朋友圈里那些打了柔光的照片。叶伶发来消息:“萧总说冰雪大世界有隐藏款月牙徽章,刷脸就能领。”他回了个“站岗呢”,指尖却在“发送”键上悬了半秒——原来撒谎时,连拇指都会发抖。

转角处突然传来一阵欢呼,是冰滑梯那边的动静。李青梅下意识往那边看,正看见典春衫从滑梯上冲下来,红围巾飞起来像只展开的蝶,落地时稳稳撞进龚采奕怀里。他突然想起昨天在监控室看到的预案:“游客摔倒时,安保人员需在30秒内到达”,可此刻他连迈出围栏的勇气都没有,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被龚采奕揉着头发笑,手里的姜茶渐渐凉下去。

“同志,借个火。”卖冰糖葫芦的大爷凑过来,打断了他的怔忡。李青梅摸出打火机时,眼角的余光瞥见龚采奕正朝他这边看,还朝典春衫扬了扬下巴。他慌忙转身,假装检查围栏的锁扣,军大衣的后摆扫过雪堆,扬起的粉雪落在靴筒上,像层没敢说出口的告白。

等他再回头时,典春衫正举着两串冰糖葫芦站在不远处,红亮的糖衣在灯光下泛着光。“给你的,”她把其中一串递过来,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套,“看你站半天了,冻坏了吧?”李青梅接过时,听见自己的心跳声盖过了远处的音乐,那串冰糖葫芦在手里沉得像块烙铁——原来有些靠近,根本不用刻意追赶,它会自己顺着雪光,找到你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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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然考研上岸后,精神状态好多了。她和龚采奕一起研究星火报。两个人又合计出一个概念——大女子主义。

李欣然站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身上,暖烘烘的。她刚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书不久,曾经备考时的压力与焦虑已渐渐消散,精神头也比之前好了许多。

龚采奕坐在桌前,面前摊着《星火报》,手指轻轻敲着桌面:“欣然,你看现在性别平权有了一定进展,但还有很多深层问题没解决。”李欣然转过身,眼中透着思考的光芒:“是啊,我最近也在想,咱们得有个更具突破性的理念。”

两人讨论了许久,龚采奕突然一拍桌子:“大女子主义!但不是那种片面夸大女尊,轻视男性的意思,而是强调女性充分发挥自身价值,同时尊重男性,共同构建一个平等且多元共生的社会模式。”李欣然眼睛一亮,兴奋地接话:“没错!就像在工作中,女性不被性别限制,能争取任何职位,男性也能自由选择更柔性的职业,比如幼师、护理等。”

她们继续深入探讨,细化概念。李欣然皱着眉思考后说:“家庭里家务和育儿责任也不能按传统性别分工,双方共同承担,这样才能真正实现平等。”龚采奕点头赞同,补充道:“而且在文化和艺术领域,女性的表达和创造力也该得到充分展现,不再被边缘化。”

随着讨论越来越热烈,她们在纸上写下一个又一个关于“大女子主义”的设想,从教育改革到职场晋升,从社会福利到文化传播。窗外的鸟儿叽叽喳喳,仿佛也在为她们新奇而大胆的想法喝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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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欣然把这个想法发给了春叶,春叶回她:那么,什么是大男子主义呢?

好问题。

李欣然盯着手机屏幕上春叶的回复,陷入了沉思。什么是大男子主义呢?这个问题像一面镜子,反射出她过往对性别问题的所有思考。她敲下一行字回复:“传统意义上,大男子主义是封建夫权思想的体现,丈夫以‘家长’自居,要求妻子绝对服从,像在家庭里,大事小情都得丈夫说了算,妻子只能夫唱妇随,丈夫还可以对家务不管不顾。”

发送完消息,李欣然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些曾看过的老旧故事:丈夫在外胡作非为,妻子却只能默默忍受;公开场合下,妻子必须给足丈夫面子,稍有差池便是一顿斥责。但现在时代变了,她想,新时代的大男子主义又是什么样?

正想着,手机震动,春叶又发来了消息:“那新时代呢,大男子主义有变化吗?”李欣然笑了笑,快速打字:“新时代有些大男子主义者表面上看似尊重女性,可内心深处还是觉得自己理应主导一切。比如做决定时,他虽会象征性地询问你的意见,但最后还是按自己的想法来;遇到分歧,他也很难真正去理解你的感受,只一味强调自己是对的。”

李欣然顿了顿,接着补充:“但也有一些男人,他们虽然有着决断力和责任感,承担起家庭的重要责任,却并非大男子主义,他们尊重伴侣,愿意平等沟通,这是有担当,和大男子主义有着本质区别。”发完这条,李欣然靠在椅背上,她知道,对大男子主义的探讨,只是性别平等漫漫长路上的一个小小注脚,还有更多理念和现实的碰撞等待着她和龚采奕去探索。

龚采奕也陷入了沉思。

龚采奕指尖在《星火报》的标题栏上划动,墨色的“大女子主义”四个字被阳光照得发烫。她想起在仙女座接触过的碳基文明——那里的雄性生物总用“保护”定义关系,却在雌性提出星际航行申请时,用“生理构造不适合”驳回。

“大男子主义的内核,是把‘性别’当成权力分配的标尺。”她突然开口,声音惊飞了窗台上的麻雀。李欣然抬眼时,正看见她把钢笔倒过来敲着桌面,“就像老式座钟的齿轮,男性是发条,女性是被带动的指针,看似精密,其实早把彼此的可能性都卡死了。”

桌角的星图投影突然亮起,龚采奕调出地球1950年代的影像:工厂墙上的标语写着“妇女能顶半边天”,可镜头扫过办公室,伏案的女性手腕上还戴着“模范妻子”的红袖章。“你看,”她指着影像里的矛盾,“当男性默认‘养家’是特权而非责任,当女性把‘独立’当成对男性的反抗而非本能,这种主义就成了双向的枷锁。”

李欣然递来杯热茶,水汽模糊了龚采奕的眼镜片。“那我们说的大女子主义,其实是拆齿轮?”她笑问。龚采奕摘下眼镜擦了擦,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像星核:“是造新的钟——让发条和指针能自由切换,让每个齿轮都能按自己的节奏转,却又能咬合出更精准的时间。”

窗外的风掀起报纸边角,露出昨天李欣然写的批注:“大女子主义不是让女性成为新的发条,是让所有齿轮都有权选择自己的位置。”龚采奕看着那行字,突然在旁边补了句:“包括承认‘脆弱’也是力量的一种形态——就像李青梅藏在军大衣里的纸条,比任何宣言都更有穿透力。”

星图投影渐渐暗下去,留下两个重叠的影子在报纸上晃动。龚采奕把钢笔插进笔筒,金属碰撞声里,仿佛有什么旧的框架正在碎裂,而新的轮廓,正顺着笔尖的方向,慢慢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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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磨到最后,龚采奕写下了那句载入史册的标语:她没在寻找王子,她在等另一把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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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
连载中胖鸡龙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