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龚采奕

龚采奕是地球90后里最传奇的存在——2010年,她意外坠入虫洞,在仙女座星系漂流二十年;直到2030年,牙或突破黑洞旅行技术,用暗物质打造的星际飞船穿越星云,才将她从星际尘埃里接回。那二十年里,她在仙女座建立起以女权主义为核心的意识形态,成了星系公认的领袖;归来后,她应牙或之邀加入“月牙计划”,创办《星火报》,以笔为刃推动地球性别平权,硬生生给滞后的意识觉醒,按下了加速键。

黑龙江省博物馆的铜门在冬风里泛着冷光,李青梅把军大衣领子又立了立,工作牌上的照片被风刮得轻轻颤动。他刚向上级申请调岗到哈尔滨,成了博物馆大门的安保人员,此刻攥着武装带的手心全是汗——典春衫和龚采奕正从他眼前走过,帆布包带蹭过玻璃展柜时,包上挂着的月牙挂坠晃了晃,银链反光里,他认出那是武汉文创店“月见”的款式,和自己手机壳里夹着的那枚,一模一样。

典春衫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几秒,李青梅的心跳瞬间撞得胸腔发疼,他甚至能听见军靴后跟碾过大理石地面的细微声响。他以为她认出了“李青梅”这个名字,却没料到,她只是拽着龚采奕的袖子笑:“你看这个安保小哥,站姿跟松柏似的,比我们学校国旗护卫队还精神。”

“何止精神,”龚采奕顺着她的目光扫过,突然扬了扬眉,“肩章上的武警星徽旁边,还别了枚樱花徽章,倒像把春天别在了军装上。”李青梅的指尖在裤缝里蜷了蜷——那枚樱花徽章是叶伶塞给他的,说“萧总追人时都爱戴点显眼的”,此刻被典春衫的目光扫过,倒像是扔进了火炉,烫得他想往后退。

两人停在一幅书法拓片前,典春衫指着“青梅煮酒”四个字回头:“这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李青梅的呼吸猛地顿住,拓片上的墨色在灯光下泛着光,像要把他的心思照得透亮。龚采奕慢悠悠地接话:“书法群里总写‘月照同袍影’的,不就叫李青梅?”

典春衫摸出手机要翻聊天记录,却被龚采奕按住:“别翻了,刚看到通知,周末博物馆有书法体验课,说不定能碰到真人。”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古代服饰展”入口,李青梅才发现军大衣后背已经汗湿——原来有些相遇,像博物馆里的文物,明明隔着玻璃,却能在空气里留下千年不褪的温度。

闭馆时队长拍着他的肩笑:“小李今天魂不守舍的,眼神直勾勾的,丢了什么宝贝?”李青梅望着空荡荡的展厅,“青梅煮酒”的拓片还在发光。他摸出手机给叶伶发消息:“周末书法课,穿什么衣服不显眼?”发送的瞬间,仿佛听见仙女座的星轨在响——龚采奕说过,意识的共振从不需要刻意,此刻他胸腔里的鼓点,早和帆布包里的月牙挂坠,敲在了同一个频率上。

李青梅又偷偷订了典春衫住的那家民宿。前台暖黄的灯光漫在军大衣上,他捏着身份证的指尖微微发紧,屏幕上的入住信息里,“典春衫”三个字就在前一行,房间号203,和他的204只隔一堵墙。

“帅哥住几天?”老板娘递来房卡,“204靠窗,晚上能看见松花江的冰灯,可漂亮了。”李青梅接过时,瞥见登记本上典春衫的笔迹——圆润的“典”字最后一笔轻轻上扬,像她在书法群里写“胖鸡”时,那抹藏不住的野劲。

上楼时正撞见龚采奕从203出来,手里捧着本《女性主义星际史》,书页间夹着枚银色书签。“好巧。”她的目光在他房卡上顿了顿,突然笑了,“你们书法群的‘风’,刚发了张冰灯照片,配文‘月在江里,也在窗里’,倒是有点意思。”

李青梅的耳尖腾地红了。那是他昨晚对着民宿官网的冰灯图,憋了半小时才想出来的句子,此刻被戳破,倒像藏在口袋里的糖被发现了。墙那头传来典春衫的笑声,混着撕零食袋的脆响,像有只小猫在用爪子挠他的耳膜,痒得人心慌。

半夜他被冻醒,才发现暖气坏了。正想找前台,却听见隔壁传来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典春衫的声音:“采奕你看,走廊衣钩上挂着件军大衣,看着就暖和,肯定是那个安保小哥的。”他猛地掀开被子——那件绣着樱花的军大衣,早上顺手搭在了外面。

敲门声响起时,李青梅还没来得及套毛衣。典春衫举着杯热可可站在门口,睫毛上沾着点雪粒,像落了片小雪花:“老板娘说你暖气坏了,我这儿有备用暖手宝,你先用着。”她的目光突然顿在他敞开的衬衫领口,那里贴着枚小小的月牙创可贴——是上次训练擦伤时,叶伶硬塞给他的“萧总同款”。

“谢谢。”他接过暖手宝的瞬间,指尖碰到她的指腹,像触到民宿壁炉里的火星,烫得他指尖发麻。墙那头,龚采奕正对着星图投影轻笑,屏幕上“情感改造进度”的百分比,悄悄往上跳了一格,像谁给这份慢热的心动,偷偷打了个勾。

仙女座的观测屏泛着幽蓝的光,龚采奕蜷在星尘织成的靠垫里,看着月牙时空的自己正把暖手宝塞进典春衫手里。这二十年的星际孤独里,她早学会用脑电波储存小说灵感,此刻看着屏幕里“另一个自己”,突然觉得好笑;尤其看到李青梅跟在典春衫身后,连脚步都放轻的模样,更忍不住笑出声——这种偶像剧里的俗套情节,偏偏俗而不腻,让她看得入了迷。

“至少要二十年,他们才敢互相表白。”她对着星图里的牙或说,语气里带着点笃定。没想到,竟真被她猜中了——李青梅整整暗恋了典春衫十八年。

观测屏左下角的计时器跳成“第5年”时,月牙时空飘着雪。李青梅还在博物馆当安保,典春衫来听龚采奕的“女性力量”讲座,他站在后排,步枪背带里藏着张纸条:“你的钢笔字,比上次说的剧本台词还好看。”散场时人群涌过,纸条被挤成了团,他捏着皱巴巴的纸团在雪地里站到深夜,靴底冻出冰碴也没舍得扔。

龚采奕对着屏幕里的雪笑出声。去年牙或还担心“爱情太慢会拖慢改造进度”,可她看着数据面板就懂了:当性别平权指数从67%爬到89%,那些藏在军大衣口袋里的纸条、美术馆里刻意放慢的脚步、书法群里对仗的诗句,早就在时光里酿成了酒。慢不是停滞,是让爱意在平等的土壤里,长出扎实的根,不用急着开花,却能扛住岁月的风。

“第18年”的樱花落在观测屏上,像层粉色的雾。典春衫成了女权出版社的主编,李青梅调回武汉当武警教官,两人在《星火报》周年庆上重逢。这次他递过去的不是纸条,是本线装诗集,扉页写着:“从‘胖鸡’到典春衫,18年写了1800首,还差一句没敢写。”

典春衫翻开最后一页,空白处有枚浅浅的月牙印——是他用武警徽章盖的。她突然笑了,从包里掏出本磨破的笔记本,第365页上贴着张樱花书签,背面是18年前他丢在雪地里的那张纸条,字迹被细心描过,像重新绽放的春天。

观测屏右下角的进度条终于满格。龚采奕看着两人在樱花树下碰杯,听见他们说“原来慢下来的爱,连表白都带着回甘”,突然关掉了屏幕。仙女座的星风吹过,带着她用脑电波储存的新灵感——下一个故事,该写写这些在平权时代里,慢慢发芽、慢慢结果的心动了。

此刻月牙时空的李青梅,还不知道那些宏大的星际计划,也不知道自己要等十八年才敢说出口。他只知道,隔壁房间住着让他心动的人,墙薄得像层宣纸,典春衫的呼吸声顺着门缝溜进来,和窗外松花江的冰裂声缠在一起,成了最扰人的催眠曲。

他数着自己的心跳,从“1”数到“108”,军大衣上的樱花徽章硌着肋骨,像她白天看他时,眼里那点没说破的笑意。摸出枕头下的钢笔,他在笔记本上画月牙:第一个歪歪扭扭,像初见时她发在书法群里的涂鸦;第二个加了道小尾巴,是她帆布包上挂坠的形状;画到第七个,笔尖突然顿住——原来描摹一个人的痕迹久了,连月牙都会长成像她的模样。

走廊的暖气片发出轻微的嗡鸣,把她翻个身的动静送过来。李青梅慌忙把笔记本按在胸口,仿佛那上面的月牙会自己蹦出去,喊出他没说出口的话。他想起叶伶说的“喜欢就像练枪,得反复练胆”,可此刻连侧个身都怕动静太大,原来在真正在意的人面前,再硬的武警骨头,也会变软。

天快亮时,他终于迷迷糊糊闭上眼。梦里飘着樱花,典春衫举着他写废的诗稿笑:“武警同志,你的字比枪稳多了。”他想回答,喉咙却像被晨雾堵住,只能看着她的身影融进晨光里,像十八年后那个樱花纷飞的午后,她翻开诗集时,眼里闪的光。

晨光爬上窗台时,李青梅的笔记本还摊在膝头。最后那个月牙旁边,多了行极轻的字:“原来失眠不是病,是心在替嘴,练习想念。”隔壁的呼吸声渐渐匀了,像谁在给他的诗,悄悄打了个温柔的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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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
连载中胖鸡龙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