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友通知

咖啡杯底最后一口茉莉香漫上来时,李欣然指尖在桌沿画了个浅圈。“八年太长了,”她抬眼,睫毛上栖着午后碎光,“我们定个小规矩吧——每年樱花季,都来这儿吃草莓泡芙。”

龚采奕忽然笑出声,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那得拉钩。”两只手指勾缠的瞬间,窗外一片梧桐叶恰好落进她们之间的光影里,像枚鲜绿的印章。“还要加一条,”她晃了晃手机里《星火报》的排版草稿,“不管谁先拿到诺贝尔奖,都得让对方当第一读者。”

李欣然的指尖在桌布纹路里轻轻摩挲,忽然想起高中图书馆里偷偷传的纸条——那时龚采奕写“想考武大研究社会”,她回“要去清华学物理”。如今纸条早泛黄了,字迹却清晰得像刚落笔,洇着少年时的热望。“其实我考研时,专业课笔记里总夹着你的照片,”她声音轻得像咖啡蒸腾的热气,“就贴在量子力学公式旁边,看着它,好像就能多算对一道题。”

龚采奕没说话,只把草莓泡芙往她面前推了推。奶油沾在李欣然唇角的瞬间,她忽然懂了,有些约定从不用“绝不分手”来担保——就像樱花会年年漫过枝头,就像她研究的量子引力终会找到答案,她们的默契早就在时光里长成了盘根错节的根系,哪怕偶尔被风雨吹得摇晃,根下的土壤,永远记得最初的方向。

结账时老板娘笑着说:“你们俩像我年轻时的一对朋友,也是年年这个时候来,坐同一个位置。”龚采奕接过找零的瞬间,瞥见李欣然正对着手机笑——是典春衫发来的消息,附了张书法群截图:李青梅写“樱花承旧约”,胖鸡回“风里有新期”。

李青梅在华科宿舍躺着,室友叶伶戳了戳他:“青梅大哥,傻乐啥呢?”

李青梅没好意思说,自己正和“胖鸡”在群里聊得热络——当然,是借着群聊的由头。

“哥的事你少管。”他含糊道。

叶伶最近倒真有心事。他迷上了自己的顶头上司,仟忆文化传媒的总裁萧暮云。

他总觉得萧暮云对自己也该有点意思。

叶伶是男生,萧暮云也是男生。可他从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妥,爱情本就与性别无关,心里坦坦荡荡,半分羞耻也无。

李青梅最欣赏叶伶这点——大方,磊落。这份欣赏让两人的室友情格外瓷实。

只是李青梅自己没谈过恋爱,实在给不了什么建议,只讷讷道:“爱……爱要大声说出来吧。”尽管这话他自己还没胆量实践。

李青梅把手机往被子里藏了藏,屏幕上“胖鸡”刚发了张行书,写的是他昨晚那句“星子坠成稿”,笔锋里带着股较劲的俏劲儿,看得他心头发痒。他清了清嗓子翻个身:“少八卦,你那萧总又怎么了?”

叶伶突然从椅子上弹起来,手里的简历哗啦散了一地。“他今天在茶水间给我递了颗薄荷糖!”他蹲下去捡纸时,耳尖红得比简历上的印章还艳,“薄荷味的,你说是不是暗示我‘清醒点’?还是……”

“人家是总裁,给实习生递颗糖很正常吧。”李青梅嘴上泼冷水,视线却滑过叶伶的手机屏保——那是萧暮云在年会上致辞的照片,西装领口别着枚银色月亮胸针,竟和他送给典春衫的那枚有几分像。

叶伶突然凑过来,鼻尖都快碰到他脸上:“那你跟群里那胖鸡呢?天天写诗对仗,上次她发自己做的樱花书签,你半夜爬起来画了张同款,当我不知道?”李青梅猛地把被子蒙住头,听见叶伶在外头笑:“喜欢就加好友啊!跟我追萧总似的,直接堵他公司楼下——”

“闭嘴!”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吼声,尾音却藏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松动。李青梅摸出手机,看着群里胖鸡新冒的泡:“刚看到句诗,‘月照同袍影’,适合今天写。”他指尖悬在输入框上,突然敲下:“我来写楷书,你敢不敢用草书应战?”

发送的瞬间,室友的椅子又“吱呀”一声响——叶伶正对着萧暮云的朋友圈傻笑,对方刚发了张办公室夜景,窗玻璃映着半轮满月,配文:“晚风知我意。”

青梅犹疑着,在胖鸡的主页翻来覆去地看。

“好鞋不破脚,坏鞋刺心疾。”

这是典春衫的个签。李青梅读出点女性主义的锋芒,欣慰地笑了。这姑娘,有觉悟。不愧是让他一见倾心的人。

他终于下定决心加她,要勇敢地迈第一步。这一刻连时间都慢了下来,裹着点浪漫的黏糊劲儿。他的心滚烫得像揣了团火,偶尔也自嘲:自己就这么没出息吗?

算了,是心甘情愿,认了。

三天后,典春衫才通过了群聊“风”里那个好友申请。

她敲出一行字:备注典春衫。

对面秒回:李青梅。

李青梅?这名字怎么有点眼熟?她高中去扬夏玩时,好像在光荣榜上见过。不过典春衫没多想,梳洗后便睡了,明早还有讲座要听。

李青梅盯着屏幕上“备注典春衫”五个字,指尖的汗差点洇湿手机壳。他反复确认了三遍“李青梅”三个字的写法,才点了发送,像递交一份酝酿了许久的答卷。

宿舍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月光切成细碎的银片,落在他摊开的宣纸上。纸上写着半阙未完成的诗:“网名藏真姓,笔尖识故人。”原来早在群里见她写“倩影随风去”时,他就猜过这双手背后该是怎样的人——如今谜底揭开,心跳竟比想象中更乱。

典春衫躺在床上时,手机还亮着。“李青梅”三个字在黑暗里泛着微光,像颗被遗忘的星子。她翻了个身,忽然想起高中在扬夏中学的光荣榜前,曾指着一个同名的名字跟闺蜜笑:“这名字真秀气,像个姑娘家。”那时风卷着槐树叶掠过榜单,把“年级第一”的烫金大字吹得沙沙响。

第二天清晨的讲座上,典春衫听着教授讲“艺术与现实的共振”,笔尖在笔记本上画了个月牙。中场休息时点开微信,看见李青梅发来一张照片:是他写的“典春衫”三个字,楷书端端正正,最后一笔却微微上挑,像在怯生生地打招呼。

她对着那字笑了笑,回了张刚画的速写——苏军纪念碑前,穿风衣的姑娘正仰头看月亮,旁边题着行小字:“原来风里早藏着名字。”发送的瞬间,华科宿舍里的李青梅刚上完早课,手机震了震。他对着那张速写愣了三秒,突然抓起外套往图书馆跑——今天的诗得用最张扬的草书来写。

次日,李青梅发来早安。

“早。”典春衫简单回复后,便出发去湖经了。

李青梅盯着那个“早”字看了半分钟,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又删,最后只回了个月亮表情包——是他昨晚用钢笔描了无数遍的月牙形状。

宿舍楼下的香樟叶还挂着晨露,他摸出书包里的宣纸,忽然想写点什么。笔尖蘸墨时,脑海里闪过她画中苏军纪念碑前的背影,颈后那片瓷白的皮肤,像被晨雾打湿的雪。

“朝露缀衣轻,风传一字明。”

写完才发现,竟把“早”字藏进了诗里。他拍了照发给典春衫,没等回复就揣起手机往训练场跑——今天有武警训练,迟到要罚跑三公里。

此时的典春衫正坐在去湖经的地铁上,手机震了震。她点开照片时,邻座阿姨正看《楚天都市报》,头版标题是“青年理想者共话未来”,配图里龚采奕和李欣然站在樱花树下,身后的横幅写着“星火照亮前路”。

她对着那行诗笑了笑,把手机揣进帆布包。包里还放着昨天从图书馆借的书,书脊上贴着个小标签,是她画的月牙,旁边用铅笔写着:“李青梅——扬夏中学2018届理科第一”。

龚采奕在讲座上偶遇了李欣然。果然,八年过去,两人的眼光还是这么合拍。

阳光透过讲座大厅的落地窗,在大理石地面织出一片片亮斑。龚采奕抱着一摞《星火报》样刊走进来,想趁讲座间隙,向感兴趣的人讲讲她们的理念。

她正低头整理样刊,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请问,这里是前沿学术理论讲座的入口吗?”龚采奕猛地回头,就看见了李欣然。

李欣然站在那里,白衬衫配牛仔裤,长发随意扎在脑后,眼神里的专注与坚定,和八年前一模一样。龚采奕眼眶一热,脱口而出:“欣然!”

李欣然愣了愣,随即笑开了,眼里盛着惊喜:“采奕,真的是你!”两人快步走向彼此,紧紧抱在一起。周围投来好奇的目光,她们却只顾着沉浸在重逢的欢喜里,什么都顾不上了。

松开手后,龚采奕笑着说:“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你也对这个讲座感兴趣?”李欣然点点头,晃了晃手中的笔记本:“是啊,我最近在钻量子引力,想来听听不同观点,找找灵感。你呢?怎么会在这儿?”

龚采奕扬了扬手里的样刊:“我和朋友办了《星火报》,想推广生物**理念,来这儿碰碰志同道合的人。”说到这儿她笑出声,“果然,八年了,咱俩眼光还是这么统一。以前就爱一起泡学术活动,现在还是这样。”

李欣然也笑起来:“是啊,这默契一点没变。对了,你那生物**研究得怎么样了?上次听你讲,我还一知半解呢。”

两人找了个角落坐下,龚采奕兴致勃勃地讲着最新研究,李欣然不时插问,分享自己的见解。周围人来人往,讲座开场的提示音一遍遍响起,她们却像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被学术与友谊的暖光裹着,浑然不觉时光流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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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牙
连载中胖鸡龙卷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