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龙夺珠大赛被破水而出的蛇婆扰乱,六名坠河的少年慌乱中急着丢下龙壳,奋力游向岸边。蛇婆下颌一直裂到耳根,半张脸都是张开的血盆大口。她灵活摆动蛇身,在后面紧追不舍,对着少年凶猛咬去。
“妖怪吃人了!赶紧下河救人!”这时其他人都回过神来,有胆大的呼和着,立即抽刀拔剑,跳下河去,与之搏斗,将少年们解救上岸。
混战中,蛇婆被众人七手八脚砍了好几刀,发出惨烈的嘶吼。她仰天长啸,拼命扭动鲜血飙溅的身躯,使全力甩动粗大强劲的蛇尾,在水面一通横扫乱砸,激起水浪翻涌飞溅,河中到处漩涡狂卷,怒泷奔流。
在这场人与妖的殊死缠斗中,鲜血渐渐染红河面,尖叫、哀嚎声震耳欲聋。在咬死咬伤大量水寨男人后,蛇婆掉头潜入水底,遁逃而去。
待蛇婆消失不见,河面重新恢复宁静后,岸边却响起经久不息的痛哭声。大家将死者捞上岸,进行清点,一共有七人死亡,十人重伤,二十余人轻伤。死者皆被一口吞掉心脏,在胸口处留下巨大的血窟窿,顷刻间就毙命了。重伤者大多断臂残肢,都是在搏斗中被蛇婆扯断的。
水寨怎么会冒出这样一个凶残的吃人妖魔?所有人都震惊动摇了。
一时间哭的哭,吼的吼,无论岸上还是水里,全都被鲜血染得殷红夺目。血腥味扑鼻而来,浓腻不散。好好的赛场,变成了一个修罗场。
突然,仙岛寨的高云碧推开人群,一把揪住正在帮忙救助伤者的易流苏,提到胸前,怒然狂吼道:“是你放出的妖怪,你拿命来抵!”在刚才的混乱中,他有熟人被怪物咬死咬伤了,他怒火中烧,瞪红双眼。
其他人听到这话,也都想起易流苏几日前违反寨规,驾骑妖怪,擅自闯破水阵的事,立即响应高云碧的呼喝,一齐叫嚣着将他团团围住。
“他跟妖怪是一伙的!”“血债血偿!”“滚出水寨!”
四面八方都响起愤然怒骂,遭到众人围攻的易流苏百口莫辩,在群情激奋的混乱中,被踢打推搡了好几下,却只能忍气吞声,不敢还手。他刚决定要为天地琉华留在水寨,以此为家,没想到却遭到这种排挤。
一人做事一人当,他不能连累天地琉华和青神寨。思及此,自知难辞其咎的易流苏并不抵赖,而是抬头扬声道:“祸是因我而起,我不怕担责,可就算我今天抵命了,那妖怪还不是照样伤人?倒不如我先将它杀掉,永绝后患,再向总寨主负荆请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众人又是一阵吵嚷,有骂他大言不惭的,也有斥他招灾惹祸的,乱七八糟的喧闹声犹如苍蝇绕头乱飞,吵得易流苏头重脚轻,险要昏厥。就在这时,人群突然安静下来,自发地向两边散开,让出一条道路。
易流苏抬头望去,只见总寨主陈渐鸿走上前来。他抬手安抚四周不要吵闹,待所有人都闭嘴后,才用浑厚响亮的声音说道:“今日水寨遭此横祸,死伤惨重,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若是人为,必究其责,论罪定罚,绝不宽宥。但在彻查清楚之前,请大家不要互相恶言中伤,同室操戈。当务之急是要诛杀怪物,不让它再为非作歹,滥杀无辜……”
随即,陈渐鸿命令十三水寨全体搜河,务必要将妖怪赶尽杀绝。
#
回到青神寨后,易流苏立即赶去探望仍然卧病在床的天地琉华。
噩耗就像长翅膀会飞似的,早就已经传到天地琉华耳中。他一把拽着易流苏,半直起身,惊慌问道:“那真是你当日释放的妖怪么?”
“确实是,”易流苏愧疚地低下头道,“但那妖怪不是我释放的,她本就藏匿在水寨禁地暗河中,来去自由,如果想要吃人,早就吃了,为何却要等到现在?……不过,这祸既是我闯的,我定要杀掉她。”
天地琉华深蹙双眉,道:“那是妖怪,你一介凡人,怎么可能是她对手……”
“虽是妖怪,但也是血肉之躯,只要攻破要害,就能要她的命。”
今日在幽河总寨,那妖怪被众人围攻,鲜血飙溅,早就身负重伤,要杀她必须分秒必争,乘胜追击,不然等她伤势复原就错过时机了。
天地琉华见他神色坚定,似是已有打算,忙问道:“那你想到法子没有?”
“蛇打七寸,杀人断头,她半人半蛇,反正砍她脖子就行了。如果我猜得不错,她应该躲在禁地附近的河湾处,那里水深合适,且又僻静隐蔽。只要我能把她引出来,拖到岸上,她就只能束手待毙了。”
天地琉华见他主意已定,知道劝不住,只能叮嘱道:“那你万事小心,不要逞英雄……如果我不是突发暴疾,也想助你一臂之力……”
易流苏轻笑道:“那我还要感谢这场暴疾,能让你乖乖待在床上。你放心,我有把握,不会乱来。”说着忍不住探手抚摸他的头,“杀掉蛇婆以后,我就去京城请钟大夫来给你治病,你很快就会好起来的。”
钟大夫就是远在京城的名医钟非吾,当年就是他治好了天地琉华的绝症,后来也由他每年复诊,所以两人都与他早已熟识,感情深笃。要是知道天地琉华旧病复发,钟非吾肯定会不惜一切地赶来相救。
房间中,易流苏正在与天地琉华低声叙话,而御月已经赶到门外,没想到却发现史央早就来了,可只是站在门前,并不进去。御月快步上前,好奇地问:“怎么了?”史央这才蓦然回神,忙将他拉到墙边。
“已经有人先到了……”史央压低声音,苦涩地说。
御月竖起耳朵仔细听辨,果然听见房内传来易流苏的说话声。他眼神霎时黯然,沉默良久之后,才忽然轻叹道:“原来你也知道了……”
史央有些讶然,但却并未回应。御月突然一把拽住他,咬着牙,恶狠狠地说:“我们把他赶出水寨,不许他再接近我哥!”
史央蓦地抬头,惊愕于御月竟然如此怨恨易流苏。可两人性格截然不同,他并没有响应,而是摇头道:“不行,琉华喜欢他……”
之所以愿意将龙身之位让与易流苏,自己默默退赛,是因为史央早已有所觉悟。“我们不仅不能赶他走,还要帮他留在这里,这样琉华才会开心……如果我和他两者之间只能活一个,我甚至可以为他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