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第三十八章 滥漫

耿奕的脸色转瞬之间变成青白,岳凌楼言尽于此,但并不离开,而是挑衅地瞪着他,想听他还有什么好说的。直到确定耿奕开不了口后,才终于扭头走了。

入城时与贞槐安擦肩而过,贞槐安看了一场好戏,对岳凌楼的脾气和他俩的关系大开眼界。原来过去他所以为的放肆,其实已经是经过收敛后的好脸色了。“你果然并不柔弱,”贞槐安眼色阒静黯然,“被爱得这样有恃无恐,已经足以成为加害者了。”

看到岳凌楼已经回城,耿奕才蓦地反应过来,气急败坏地想要冲进去。贞槐安立即横身将他拦住,矫揉造作地发出一声同情的叹息,说:“刚才的话好伤人啊……他太任性了,不过还不都是你们自己宠坏的?”

“你是什么人?”耿奕正在气头上,口气自然不善。

“我是青黎祭司,有话对你说。”

“我没兴趣。”耿奕暴躁地一掌向他推去。

贞槐安旋身躲开,倏然之间就已移动到他身后,凑在耳边低语道:“那你对我们的味道究竟有何不同,有兴趣吗?”

“你什么意思!”耿奕蓦地回头,不敢置信,可看到他嘴角刻意的浅笑,仿佛在说“就是这个意思”,耿奕哪里忍得了这种挑衅,气得当即就要拔剑。

“别这么冲动,这里不是你的地盘,你惹不起我。”贞槐安却在利刃出鞘的刹那,把他的手按住了,低声说,“其实我们是一头的,我也希望他乖乖跟你回去,不如我们和和气气的,一起想办法吧。”

耿奕摸不透他的真意,怔然怒瞪他面具后的双眼。那双狡猾多端的眼睛不值得信任,但是如果置之不理,就等于放弃入城的机会。

“你想把岳凌楼带走,我可以暗中协助,因为我也不想他继续留在这里了……”贞槐安越来越难以忍受靳千林对岳凌楼纵容,仿佛快要发病了。想要将其斩草除根的疯狂念头正在与日俱增,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抑制多久。“我可以让你一人佩剑入城,但你要让其他人立即下山,不可围堵在城外。你入城后,我承诺保证你的安全。”

这对耿奕来说不是一件坏事,但他并不信任贞槐安。

“怎么,你害怕了?当初岳凌楼也是只身进城的。”

贞槐安的激将法果然有用,耿奕未做深思就立即发令遣返门徒,带着一脸“我还怕你”的强硬表情,凛然大气地随贞槐安进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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贞槐安先把耿奕带到岳凌楼的住处,可是岳凌楼不在,随即他又体贴地安排耿奕在岳凌楼隔壁住下,不过却派了几名手下在外监视,不准他随意走动。这是青黎教的规矩,就连岳凌楼想在城中行走,也必须有墨莘从旁跟随,耿奕未得老爹特许,自然更无自由可言。

贞槐安回房后,发现岳凌楼居然在自己房间里。是来兴师问罪的,一见他就不客气地说:“为什么让他进城?”

“不然他一怒之下强行攻城,那些侍卫哪里挡得住?”

青黎教徒大多都是普通农户出身,而且不少都身有残疾,与天翔门那群江湖好汉的战斗力天差地别,真要是打起来,只会血流成河。

“你们耿家真有趣,他好歹是个少爷,但却被你恃强凌弱。你不急着向耿原修报仇,所以就拿他撒气吗?”耿家复杂混乱的人吃人的食物链关系,贞槐安这个外人仅凭想像,是无论如何也猜不透的。

“我要怎么报仇不用你管。”

“别这样拒人千里,我是赞同你的。”贞槐安赔笑道,“欠债还钱,杀人偿命,正义就当是绝对的制裁和报复。既然律法定不了耿原修的罪,当然只能靠私刑,而且绝不能让他死得太轻松。律法不替你做的,你就自己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知道他故意挑好听的讲,岳凌楼没理他。

贞槐安继续道:“既然都恨得这么深了,还能承欢其下,你的复仇大计一定相当复杂。”果然没几句好话就开始挖苦人了。他自己是在与靳千林闹翻后,直接入珠四颗,态度坚决地表态要恩断义绝,所以对岳凌楼的优柔迂回之策不大苟同。

“或者,其实你是有些喜欢他们的?”

倒不是真心这样猜测,只想刺激岳凌楼给点反应,果然如愿以偿地被瞪了一眼。

岳凌楼道: “无论是爱是恨,还不是都要做?这有什么区别呢?”一开始不是他能选择的,等到可以选择的时候,已经麻木到放弃选择了。“你也经历过不少人,反正都只被当做一种修行法门,难道个个都要喜欢?”

“是我说错话了。”贞槐安被驳斥得无言以对,乖乖投降认输,把刚才的话纠正过来,“你放任他们,并不意味着有感情。如果单单骨肉交触就能产生感情,爱有这么简单就好了……修行有终点,登顶之后就会结束;但是爱却没有,爱到死都驻留在你的心里,哪怕已经变成腐烂的尸体都不会消失——是不是很可怕?”

他爱的是靳千林,这点岳凌楼能想到,但想不到的是,他竟突然把自己抱了起来。“反正你不想回去,不如留在我这里……”说话间就已双双倒在床上,贞槐安如行云流水般就把衣带解开了,“我也不麻烦你动感情,就当为刚才的失言给你赔罪了。”

单纯的交融是不会产生感情的,那么他们又在索求什么呢?岳凌楼在得到答案前就放弃深究了。漫无目的只会令人变成行尸走肉,倒也切合他俩现在的鬼样子。靳千林提醒过他,不要与贞槐安太亲密——这个人不正常,很可怕。

但是正常又是什么呢?岳凌楼知道自己也是不正常的。

对了,正常与非正常,只是通过比较得出的结论而已。多数是正常,少数就是不正常。但这世上,人人的经历、情感各不相同,当然无法一概而论。无论少数还是多数,都会理所当然地存在。就算明知是非正常,到最后依然无法改变,又能怎么样呢?

岳凌楼没有听从靳千林的警告,依然接纳了贞槐安。他们病得差不多,谁都嫌弃不了谁,不如索性彼此怜惜一点。

珠子开始在两人间细腻滑动,窗棂后慢慢拉下几尺长变换的光阴,时辰被满心足兴地消磨到黑夜,一日就在这样朦胧恍惚的虚度中,遥远流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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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满西楼番外合集
连载中悠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