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应该也知道，我以前是宠爱过他的……可后来他就渐渐变了……”靳千林正要讲到岳凌楼感兴趣的地方，可却在关键处戛然而止，不知如何细说，转而轻声感慨道，“其实他从前挺爱笑的……”
“现在也爱。”岳凌楼没听到想听的内幕，心里有点扫兴，回答得并不热切。可这随口之言却又勾起靳千林的一番深彻感悟，他略带自嘲地低头叹息道：“原来只是对我冷脸……”
岳凌楼的确好奇他俩是怎么闹掰的，可又不能明问，就拐了个弯，说：“他应该比我更会哄你开心吧？”靳千林也算是个好脾气，连自己这样骄纵的性子都能忍受得了，贞槐安又有哪里令他不满呢？
“是比你嘴甜，人也有趣，”怀念起当年的光景，靳千林不禁露出几分浅笑，可随即眉目间就染上阴郁的悲切，失望地叹息道，“可都是当着我的面，背后就干坏事去了……”
“怎么，他勾搭别人？”靳千林那怅然哀怨的表情，令岳凌楼自然而然产生这样的联想，可随即揭晓的答案，却令他失去了从容。
“他杀人，而且杀的都是我喜欢的人，所以你也要小心点。”
岳凌楼早就怀疑贞槐安借祭司之职，以权谋私，排除异己，对此并非毫无预料，可靳千林分外严肃的叮嘱，令他明白自己低估了贞槐安的可怕，可又想不明白一件事，说道：“是他带我来见你的。”
如果真的容不下靳千林宠幸别人，又为何主动引荐牵线呢？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靳千林冷笑一声。
“那你之前怎么只字不提？……”岳凌楼倒不是怕死，只是不满好像落入了圈套，“都这么多次了，现在才告诉我有生命危险啊？”
“提前说了你扭头就走吗？”靳千林恬不知耻地笑问道。刚才提醒他有生命危险的那种危急紧迫感，已经转瞬消失不见了。
“那倒不会。”岳凌楼冷静下来后，淡然接受了自己的处境。
“所以何必破坏气氛呢？”靳千林已经讲完想说的话，转身加热烟筒去了。
“现在怎么就不怕破坏气氛了？”
“比起破坏气氛……我更怕你没了。”靳千林舒服地斜依在罗汉床的背屏上，吐了口烟，乜斜起眼睛，隔着在空中舒卷的红雾望来。
“你是不是觉得他快动手了？”岳凌楼问。
“那倒没有，只是觉得你们不该过分亲密，我有不好的预感，所以提醒你……”靳千林在吞云吐雾中说道，“你不是我教教徒，他无法一句话就把你定罪打死，不过你还是当心点，凡事多提防着总没坏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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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靳千林房间出来，再次经过月门时，岳凌楼发现排队女子变多了，足足有十余个。他无心细看，可是眼角余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到一抹熟悉的身影，忍不住凝眸望去。只见人群中有个矮小枯瘦的姑娘，梳着发髻，脸上还抹了些胭脂，可反倒令原本清秀纯朴的面孔变得有些滑稽了——那正是禾谷。
禾谷也看到了岳凌楼，惊讶地睁大眼睛。她不知道岳凌楼还在青黎城，甚至不知道岳凌楼去而复返。两人原本就不熟，更何况岳凌楼身旁还有墨莘跟随，她不敢贸然上前搭话，只远远地向救命恩人行了一礼。
岳凌楼大概能猜到仪式上会发生的事，禾谷这种连看到朱子褐拿里衣自渎都会被吓得嚎啕大哭的人，待会儿能否承受得住靳千林的亲身传教，那就不得而知了。乐观点想，也许她与墨莘一样，认为宗主什么都对，这种盲目的信仰也许可以挽救她，让她只感到莫大荣耀。
岳凌楼没有过问，转身走了。墨莘知道他与禾谷是一起入城的，误以为两人交情较深，大概是从岳凌楼脸上看出了几分鄙夷不齿的神色，通常不主动说话的他，这次竟破天荒地开口解释道：“今晚是新月之夜，天光殄熄，阴鬼串游，最易爆发凶灾。如果修行不足，会被阴鬼扰乱神灵，最坏的情况是遭恶灵附体。所以每到这时，宗主都会将易遭妖鬼侵袭的信徒召集起来，协助他们完成趋避凶邪的仪式。”
“阴鬼真有意思，原来专挑妙龄女子侵扰呀？”岳凌楼挖苦道。
“女性本就属阴，易招妖鬼接近，而且愈年轻愈容易受到蛊惑。宗主的庇佑并无任何不妥之处，你非我教中信徒，勿要语出不敬。”
岳凌楼不想与他争辩，却被他生硬的语气激起一丝坏心，故意问道：“难道青焕就是因为没有老爹驱邪庇佑，才被恶灵附体的？”
墨莘蓦然驻足，凶恶地回头瞪着岳凌楼。
这反应正是岳凌楼想要的，所以非但不害怕，还更加得意了。
虽然墨莘表面已经断绝人情，对余粮毫不在乎，但青焕却能令他瞬间失去冷静。当初就是他的告密，直接害死了青焕，而且是他动的手，掏的心。无论哪一项，都注定青焕是个足以成为他噩梦的名字。
只要从这里入手，就能轻易撕开他冷血无情的面具了。本来还有更加温和的办法，但是岳凌楼想要让这个屡屡给自己脸色的混蛋吃点苦头。哪里的伤口最痛，就从哪里撕开，让他万箭穿心，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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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凌楼回到房间时，发现贞槐安坐在窗边，已经等候多时了。廊道外的枇杷树上照例栖息着不少鸟雀，在一片叽叽喳喳的混乱鸣啭声中，贞槐安沉默凝视的目光显得尤为宁静，已不像是活人的目光了。
“老爹怎么没留你？今晚可是新月之夜……”直到开口说话后，那凝聚着尸气的眼神才逐渐复活，又像往常那样染上恬淡的笑意了。
“幸好他没留我……”岳凌楼跨过门槛，来到贞槐安身旁坐下，想到月门外十来人的队列，以及那些女子翘首以盼的样子，他只感到阵阵惋惜和无奈。此刻贞槐安会出现在这里，也许也与仪式有关吧。
思及此，岳凌楼问道：“既然有重要仪式，你作为祭司怎么不参与？”靳千林刚刚提醒过他，这个表面亲切的男人，内心可能想要弄死自己。这个念头排遣不去，岳凌楼有点无法再以平常心看待他了。
贞槐安冷声道：“宗主调习，与我无关。”
“你以后不要来了，墨莘会向老爹禀告的。”岳凌楼直接遣客。
“就是要让他知道。”贞槐安忽然起身，双手抓住岳凌楼的靠椅扶手，将他整个人圈在里面，面罩与额头之间，那双阴沉幽暗的眼眸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在今天这种日子里，我不想自己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