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想到连岛主都赫然现出原形,变为凶恶恐怖的沙蝎,就连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西尽愁也有些绷不住了,怔忪的脸色略显苍白。一只沙蝎并不可怕,怕就怕这堡垒般升天无路、遁地无门的雾沙岛里,全都是这样的怪物。
这下真是自投罗网,一头栽进敌人老巢送死来了!西尽愁一想起自己斩杀几百米沙蝎、留下遍地尸山血海的英勇事迹早已传遍全岛,不禁更觉心惊胆战,心想怕是要被碎尸万段,啃得连渣都不剩了……
“这下怎么办?”欧阳扬音立即靠过来,与西尽愁并肩而战。
“逃啊。”西尽愁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一脸“这还用问?还能怎么办?” 的惊愕表情,比刚才看到岛主变身更觉不可思议。难不成她还想留下来打一场?这女人的胆子真是铁打的,怎么这么不怕死?
“你以为逃得掉?”岛主发出一阵狞笑,直令人毛骨悚然,在这深夜寂静的房间中,震得连寒凉的空气都似在发出畏惧的低吟,“只要进入雾沙岛,生死就由我做主!你们两个谁也别想活着逃出去!”
一声狂吼之后,蝎尾巨大的毒针,笔直对准西尽愁头部刺来。西尽愁立即用剑挡开,拉着欧阳扬音向后闪避到墙边。本想夺门而出,谁知却发现门从外面被落锁了。原来从岛主造访起,就是一个陷阱!
西尽愁想到刚才居然跟他探讨交流歼灭沙蝎的办法,就被自己蠢哭了!对方就是沙蝎本蝎,哪能与他同仇敌忾?不过是假装和蔼可亲,骗他和盘托出所有杀手锏,才好“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罢了。
面对两只无路可逃的卑微猎物,稳操胜券的岛主并不着急将其赶尽杀绝,而是哀叹着发出悲鸣:“可怜我的滟儿,被抢走玉牌后变回原形,九死一生才逃回雾沙岛来向我求救……而我非但没有庇护她,还发怒让她自己去夺回玉牌,万万没想到……她竟被你们杀害了!”
西尽愁作为中途卷入这场是非的可怜人,觉得自己挺冤枉的。无论是抢夺玉牌,还是杀害欧阳滟,都是欧阳扬音干的好事,与他没有半点关系。他最多只算一个旁观者,深受连累忍忍也就算了,绝不想搭进性命。可偏偏欧阳扬音又是为了帮他,才被困在雾沙岛,他如果这时候撇清关系,就显得太不仗义了。短暂的思考权衡之后,西尽愁决定还是与欧阳扬音团结一致,至少同为人类,血缘上要亲近几分。
思及此,西尽愁握紧启天剑,拇指已经顶在剑镡上,随时准备着拔剑迎接岛主的下一次进攻。岛主知道他的厉害,不敢轻举妄动,而是微微摇摆蝎尾,谨慎地观察打量着他,等待能够得手的最佳时机。
“岛主,容我讲句公道话。”西尽愁抓紧时间做最后的争辩,替欧阳扬音申冤道,“要不是欧阳滟一路追杀,咄咄相逼,也不会死于非命。这次雾沙岛惨遭沙蝎屠城,全因欧阳滟而起。如今城内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雾沙岛作为肃雍城的守护神,百年来备受尊崇敬畏,此番就算欧阳滟不死,也该以身谢罪——你怎么能替她护短呢?”
结合这几日的所见所闻,西尽愁已经大致推测出沙蝎之患的起因缘由。想必那玉牌不是凡物,而是具有某种法力的神器,能令这群沙蝎精维持人形。欧阳滟被夺走玉牌,变回原形后,遭欧阳扬音一劈为二,其中一个保持着欧阳滟的意识,逃回雾沙岛中找岛主求救;另一个则没有思维能力,只是一头被吃人本能驱使的毒虫,袭击人类时被不断劈开,以“一分二,二分四”的速度急遽增殖,很快就分裂成上万头之众,袭击侵占整个肃雍城,无数百姓都沦为毒虫饵食惨死了。
以雾沙岛为据点的这伙沙蝎精,想必与“雪中花”有些渊源,所以欧阳滟在跟踪欧阳扬音伺机报仇时,听说西尽愁要去寻找这种花,便杀死召南星取而代之,以向导的身份跟随,利用西尽愁寻找花田。
“守护神?”岛主听完西尽愁的申辩后,忍不住狂笑起来,“这是你们一厢情愿的想法,我从未想过守护肃雍城!既然你们送上门来,我就用你们的人头,告慰滟儿在天之灵!”
话音未落,坚硬锋利的巨螯猛然张开,对准西尽愁不盈一握的喉咙,以肉眼难辨的电光之速,无比凶悍地锁缚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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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白的月光寂静无声,照射在起伏不平的沙丘上。呼啸而过的冷风在这幽暗的深夜中,仿佛冤魂絮絮不休的凄怆哭诉时而徘徊不去,时而又飞快奔行到广漠沙海的尽头,在天与地静谧相连的地方呜咽。
在这片浩渺无垠的空旷中,一支十余人的队伍扰乱砂砾的流动,顶着凛冽的狂风,不声不响地艰难逆行着。粗大如石子的砂砾迎面砸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们只能深埋着头,连眼皮都无法睁开。
守城弟子老早就眺望到这群人的身影,不等他们抵达城下,就有十几人打开铜门,举着胡杨木做的巨大挡风板列成两纵队上前迎接。领头的正是今天为西尽愁引路的大师兄,他一贯热情开朗、乐观爱笑,可这时却双眉深蹙,表情哀痛,快步小跑着冲向为首一人,急促问道:“怎么耽误这么多天?其他人呢,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
“滟妹没找到,潋弟被杀了……”为首者一把扯下遮脸的纱布,呸了几口沙子,才又接着说,“是一男一女两个浪人干的,好像跟紫星宫有些恩怨。我本来要让他们血债血偿,却被他们逃掉了……”
这人正是欧阳泓,不知西尽愁和欧阳扬音早就去了昆仑,还在肃雍城周边搜索,结果卷入沙蝎屠城之战中,折损了大半精锐,九死一生才逃回岛来。他一贯骄傲自信,可这时脸上却尽是挫败之色。
大师兄长叹一声,沉浸在丧失同门手足的哀痛之中久久不语。
这时欧阳泓一把扼住他的手腕,问道:“对了,我看到路上到处埋着沙蝎尸体,这是怎么回事?”倒不是有人专门掩埋,而是这地方风大沙狂,通常尸体小半个时辰就被埋得干干净净。而沙蝎因为体型巨大,直到后半夜还没被彻底掩埋,遗留了一些身体肢节暴露在外。
欧阳泓之所以如此紧张,是因为那些沙蝎血液尽失、只剩躯壳的死状与紫星宫的傀儡人极其相似,由此猜测可能是同一个人干的。
大师兄道:“是被一个厉害的剑客所杀。随行女子来岛中求救,我们赶去救援时,沙蝎已被杀光了……他们正在与岛主叙话……”
欧阳泓听说是一男一女,不祥预感更深了,猛地将大师兄的手腕扼得愈加用力,急促追问道:“什么样子?多大年纪?穿的什么?”
待大师兄全都照实说出后,欧阳泓气得大喝一声:“就是他们杀了潋弟!大师兄,你好糊涂啊!快带我去,我要把他们千刀万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