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繻兄弟倆見過尚主之後的數日,尚宮又開了一次高階仕人的會議。這次會議,尚主還是沒有出現,像以往一樣,尚主的名號被所有人恭敬地提起。所有命令都說是尚主指示的;有提案的高仕,就說是『請郡王把提案呈給尚主審閱、批示』;接受命令的,就會說『感謝尚主的信任,能為尚主效勞是我的榮幸,僅當以至誠之心盡忠盡責』。
可見人人心中都有尚主,而尚主也似乎在空氣中,在半空中,在雲端上,無處不在地瞧着他們。每顆塵埃裏都有尚主的因子,每件物品上都有尚主的影子,每句話語中都有尚主的名號。心為尚主而忠,事為尚主而辦,一派主賢仕能的景象。
尚宮的會議,子纆繼續替鍾陽公出席,會後便回府見鍾陽公。
鍾陽府的會議廳裏,鍾陽公端坐主位上,出仕的弟子左右兩邊分坐。
子纆向師父報告了尚宮會議詳情,然後說道:『師父,尚主沒有聽我們的意見,他還是沒有親自來參與會議。那天晚上,我們見到尚主悠閒自樂,怕是樂而忘歸了。可惜我們見尚主的時間太短,還是沒能真正說服他。』
『你又怎麼知道不是端儀把尚主困住了呢?光看表面,未必是事實。』鍾陽公說着,見十三弟子子綜似有話要說,便問道,『子綜,你有何要說?是了,上次讓你聯合族民,推動聚會,有進展了嗎?
子綜答道:『弟子想說,也許尚主是被郡王蒙蔽了。尚主是何等勇毅的首領,怎麼會被困住呢?他是太信任郡王,沒想到郡王別有用心。』
頓了頓,子綜又回道:『師父問的進展——我們已在各處宣講,教育族民在風急浪高的環境下如何自保,還有小心那些別有用心的人,可是,族民的反應很是冷淡。反觀郡王那邊,他們以尚主的代言人自居,以『尚主話本』作招徠,族民反應熱烈,大家都想緊貼尚主的提示,並從中學習其要點,好像跟着做就可以趨吉避凶,還能賺錢發財。族民教而不善,真令人氣餒!』子綜有些沮喪。
鍾陽公仔細地聽着,不時用手摸摸下巴的鬚根,似乎在想着什麼,然後問道:『那你認為族民為何教而不善?』
『族民崇拜尚主,認為尚主的權威至高無上,只要是尚主說的就是對的。』子綜衝口而出。
『那我們為什麼不用『尚主話本』呢?』鍾陽公問。
『呃……』子綜一時回答不上來。
子繻見了,心想:子綜大概是不想用同樣的方式,也可能是擔心自己比不上別人的正宗,做了還達不到扭轉逆勢的效果,枉為東施效顰。
子繻正自想着,又聽到鍾陽公的聲音:『既然知道尚主的權威至高無上,端儀借助尚主的威名,我們也要善用其道。』
子綜沒想出師父話中的意思,便行禮說道:『請師父教誨。』
鍾陽公瞅了他一會兒,緩緩道:『既然端儀他們不斷強化尚主的威望,令族民對尚主的崇敬之情越見深濃,我們正好利用他們搭建的高台,攻他們一個措手不及。』
『師父的計劃是……』子綜再追問。
在座弟子的眼睛齊刷刷刷地瞧着鍾陽公。
『子纆和子繻遊說尚主未能成功,這回,就是我們的機會。我們順勢利用族民對尚主的熱愛與忠誠,迫使尚主回歸尚宮。子綜,你發動族民把尚宮團團圍住,誠懇地請求與尚主見面。人越多越好,還必須是群情洶湧,激動人心的。』鍾陽公說道。
子綜明白了,當下領了命。
幾日後,陸陸續續有族民從四面八方來到尚宮宮牆外。他們拖男帶女,都來求見宮牆內的尚主。眾人一臉的期盼與嚮往,神情中百感交集,就差沒有三跪九叩了。他們以呼喊,以歌聲,來表達對尚主的讚頌與感激之情。
不出兩日,尚宮前面的廣場,尚宮附近的道路,全都是人。萬人空巷的景象似是前所未有,無疑,這是子綜搞得最成功的聚會,連他自己都不敢相信。
人們在赭日下,風雨中等待尚主,毫無退意,都堅信尚主心懷大愛,一定不負他們所望。
族民突然有這樣的舉動,確實把端儀他們嚇了一跳。他們當然想到這是誰策劃的,但在憤恨之餘,他們也不得不跟着演下去。
尚宮外圍呈方形,牆外四邊都被族民包圍着,要是安排尚主從宮門走出去接見族民,是不可能被所有人見到的,還會令人感覺厚此薄彼,見不到尚主的人一定不甘心。還有,要是任由尚主走在沒有篩選的族民中,也會有危險,不能確保沒有敵人混在其中。
於是,端儀想出一計,她調來一輛雲車,雲車上裝有雲梯,雲梯上有平台,尚主可以站在雲梯頂的平台上見族民。雲車在宮牆內緩慢行走,尚主高高在上,高度剛好在宮牆的上方。雲車繞牆一周,這樣,牆外所有人都能見到尚主。尚主可以向族民揮手,可以擴聲跟族民互動對答,一次過滿足牆外族民的願望。
雲梯及平台要做成透明的,這樣看上去,尚主就如懸在半空,神仙降臨一般。尚主不是不能低飛,但端儀認為,站在雲梯平台上,才能凸顯尚主的尊貴,不用自己飛行,由其他人為他代勞。
到時,端儀會緊跟尚主身邊,她相信,在尚主的光環照耀下,她也會更加光彩奪目,更能印證尚主對她的信任。得到尚主信任,即是得到族民的信任。她心中自鳴得意,鍾陽以為鼓動族民見尚主就能破壞她的計劃,哼,沒門!她就順勢而為,借這個機會反制鍾陽,令自己的地位更加穩固。
端儀和鍾陽這兩人,互相利用對方的謀劃互相反制,這就要看誰的反制更成功了。
當日,端儀陪同尚主站立在雲車的平台上,在宮牆頂上緩緩繞行。尚主身穿玄青衣袍,頸脖圍一條炎色方巾,臉露淡淡的微笑,笑中充滿了大愛。而端儀則穿一襲鵝黃的袍裙,儀態端莊。兩人一黑一黃,分外耀眼。
牆外的族民,見到在牆頂上移動的尚主,心情異常激動,不斷歡呼鼓掌,尚主一路微笑着向他們揮手。
雲車走了半圈,這時牆外突然有人喊道:『請尚主回歸尚宮,主理政事!』此話在嘈雜的人群中如箭般劃破長空。接着,一群族民跟着叫喊;然後,一大片族民也叫喊起來;最後,廣場、道路上的族民都在叫喊,宮牆外就如同齊聲大合唱一樣,排山倒海,群情激昂。
站在雲車平台上的尚主看着十分感動,眼眶也濕潤了,他情不自禁地擴音對眾人說道:『好!好!好!我答應你們,我要與你們一起,共同奮鬥!』
牆外的歡呼聲、掌聲如山崩地裂。
尚主順利地繞牆巡遊了一圈,然後向牆外的族民道別。經此一遊,尚主便有心要順應民意,回宮主持政事。端儀眼見族民反應強烈,她深知,無論與誰為敵,都不能與廣大族民為敵,她知道,此事阻撓不得,便只好順水推舟答應下來。
尚主將回歸尚宮,端儀和鍾陽的龍虎鬥又將會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