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几乎失去了所有力气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心头一凉,刺骨的寒意袭来,她也丝毫不觉脖颈间的疼痛,呼吸也急促起来。
“朕去叫太医。”他满眼心疼地看着她,全然相信了她所说的成煊是那般人,早知如此,他当初就该拦着她,不让她四处乱跑,如此也不会酿成今日这局面。
“不必!”她跪着到了皇兄面前,抓着他的袍子哀求,“我自知罪孽深重,可还有一个办法,可让和亲继续下去,两国也不会因此闹僵。”
南明愕然,眼里重新现出了光亮,有些难以置信,期待着她继续开口。
“皇兄记得小姑姑吗?”她仰头看去,见他了然于胸便又道:“你前几日收到过来信吧。”
他点了点头,这才想起前几日的信,他都不知出自于谁的手,但见她也知晓,想必此事也与她有关。
她点点头,继续道:“父皇念了小姑姑一生,后悔不已,便是当初逼着她去和亲,可是小姑姑逃脱了,最后却一辈子都未回来,父皇后悔了一辈子,想必皇兄也是疼我的,不愿再发生这样的事。”
她见他神色动容,便知是自己计划成功,又因为看到皇兄这般心痛的脸色而悔恨不已,“如今小姑姑回来了,她也是我们南国的公主,我们该把小姑姑迎回来,名正言顺地接回来,也算是全了父皇的一片心,何况皇兄不也想如此吗?小姑姑最疼你了。”
南明点头,“朕也有此打算,只是不知她愿不愿。”
她匆匆点头,“小姑姑真的很好,哪怕她不认识我,她也待我极好,阿姊也是,阿姊也很好,不如也给阿姊一个名分,封她为公主,就算是弥补了当初的过错?”
南明此时才觉察出了她的意图,顿时一冷,甩开了她,斥道:“想不到你竟是打的这算盘,你明明知道她们很好,闵瑎不好,如今却要如此算计她们。”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实在是令人见之心痛,可如此条件,他不能答应。
她只好继续哀求,“不是的,不是的,成煊与阿姊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何况他对阿姊倾慕已久,对阿姊自是极好,只是待我不好罢了。”
他沉思良久,那森冷的气息几乎与这夜色融为一体,格外冰冷。
“你想偷天换日?”他苦笑了一声,“如此大胆,竟敢如此想。”
她开始狂笑起来,默默站了起身,开始埋怨起来,“这也不可,那也不可,我贵为一国公主,却也不能自由选择我想嫁的人,当真是可笑,皇兄既要送我回去,那便送我去好了,横竖受尽折磨之后我也会回来,到时皇兄便能见到我了,只是那时的我可能已经不再会叫皇兄了。”
南明气得面红耳赤,伸手过去便给了她一掌。
这一掌尤其响亮,就连他的手也是火辣辣的疼,即便是夜色漆黑,他也能看清她脸上烙下的指印,格外清晰,仿佛同脖颈间的鲜血同色。
这一掌也彻底让她冷静了下来,两人面面相觑了良久,他脸上的愧疚之情愈显,而她还愣在原地,他逃也一般配地跑了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打她,她从小养尊处优,从未有人敢动她一根手指,而她即便是任性,也从未闯出什么大祸,而如今,他却因此打了她。
第二日她是从地面醒来的,刚一醒便打了个哆嗦,忙小跑上床,待停下来后,她便又想到了昨日发生的事,忍不住攥紧了被子,缩在了被子里面痛哭流涕。
南玉第一次这般讨厌自己,她第一次觉得若是不再活着或许也是一件好事,至少皇兄日后不会再为她操心,可她又害怕皇兄会难过。
她哭着哭着又睡着了,醒来时发现屋内有人在静静地看着自己。
她紧张地探出了一双眼睛,实在是红得发肿,正好对上皇兄那浑浊的双眼,他的眼睛黑黑的,一副疲倦的模样,可见他这般平静的模样,她便知皇兄这是妥协了。
南明见她满脸通红,这才伸手试探,手触碰到额头的一瞬间马上缩了回来,于是伸手再探了探,这才觉察她如今身子滚烫,眼睛也布满了红血丝。
他匆匆叫着传太医,又等了她一夜才等得她清醒过来。
南玉一见到他又是鼻头一酸,咬着唇哭了起来。
若是还能再回到过去,想必她不会脑子一热便答应了闵瑎的无理要求,如此一来,皇兄便不会再为难,哪怕是日后她同闵瑎过得不开心,她也是可以忍受,她可以游山玩水,根本不必与他相见,至于他怎么样,难过又如何,横竖与她无关。
南明轻轻地抱了抱她,柔声安抚,“是皇兄错了,皇兄已经修书给了昌国天子,不日定有答复,而菡妹那边皇兄也送了信去,皇兄已派人去接小姑姑回来,等她们一并回来,我们再好好团聚。”
她们的大计已成,可她的泪却如决堤一般,更是抑制不住,伏在皇兄肩膀上足足哭了半个时辰,不停地重复着对不起几个字。
南明向来心软,尤其是对这个妹妹,之前的怒气也早已烟消云散。
“昌国会同意吗?”
他镇定点头,此事他不会不同意,何况昌国那边已做好了安排,南玉是在昌国出事,凭空消失,该震怒的是南国,待闵瑎与从菡成亲之后她才会出现。
虽此事听上去更像是南玉有意逃脱,可昌国国主没有证据,更何况,他不会愿意放弃和亲的条件。
如此一来,只是新娘子换了个人,似乎也未尝不可。
过了几日南明才发现了她从南国带回来的东西,又想到她自己所说的在南国有人安排她离开,如此一连串事情发生,这才对她产生了怀疑,当即便气得丢下了奏折直奔她而去,将心中所疑都说了出来。
南玉神情紧张,已经撒谎撒了多日,如今见被皇兄戳破,实在不再忍心皇兄,在他的逼问下终于还是将事情和盘托出。
此时听到事情来龙去脉的他顿时勃然大怒,一把掀了桌子,气得浑身颤抖,直接命人将她打入了地牢,不得他旨意,不可出来。
南玉没想到事情败露得如此之快,更不知如何应对,只能遂了皇兄的意,甚至觉得心里放松了许多,歉疚感少了一些。
虽此地暗无天日,但正好令她反省。
此时蔺家听到了这个消息已然炸开了锅,而他们也早早地将消息散播了出去,只为了让天下人知道田雪岚的身份,只为了能逼她回去南国。
田雪岚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并未大悲大喜,对于她的身世她早已放弃,却不曾想几十年过去了,她还能找到家人,可那一段久远的记忆,终究是尘封于她的脑海中,直到如今都未能想起任何一点东西。
若是她早知道了,自是早早地回去。
只是如今他们对她来说,都是一些陌生人,她暗自纠结了许久都未能下定决心回去。
“去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你来自于何处?有哪些家人?”蔺侪深深地望着她,手里摩挲着她的双手,温柔地劝诫。
“我陪阿娘一道去。”从霄看出了娘亲在动摇,若这次不去,只怕日后她也会一直记挂此事,而不得安生。
蔺从菡这次也听说了此事,第一时间从启明军赶来,大气都还未喘完就见爹娘和阿弟已经打定了主意,她本就告了假,不论阿娘如何想,她都要陪她几日。
“你何时知道的?”蔺从菡对此事早已知晓似乎被他们看了出来,田雪岚不由逼问。
她支支吾地也撒不了谎,本想说自己也是方才才知道,如今见爹娘这般开口又忍不住心虚,索性一口气将事情全说了出来。
“所以玉儿与我有亲?”想着想着田雪岚不由笑了出来,可笑容转瞬即逝,忽又一脸悲戚,脸色苍白,“这天下谁敢动玉儿,还是在大婚之前。”
蔺从菡这才知道南玉失踪一事,她可是她的妹妹,她也绝不能袖手旁观。
“为何南国要紧着让我们回去认亲,却不急着找玉儿?”她忽地想到了什么,心里总不大安,总觉得哪儿不对劲,却又不知。
从霄也顿时意识到了哪儿不对,虽然心中存疑,但他们还是打算回南国,若是回了故土,或许娘至少能想起点什么。
蔺从菡也很快便答应了此事,但她忙于军务,自是无暇去陪,只能将一切都交给从霄。
“至于玉儿,我会派人去找她。”她沉思良久,实在未想到什么,如今只能想办法找玉儿,思及此,她片刻不停地便去找闵瑎,既是他未过门的妻子,他想必也在找。
只是她刚到闵家门口就见一派喜庆,府内人来人往,全都忙得不可开交,这一幕戳中了她的心事,顿时怒不可遏,径直闯了进去就四处找着闵瑎。
闵瑎听到她的声音,忙走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挂着笑,“你怎么来了?”
她打量四周,不满道:“玉儿都丢了,我不信你半点风声都不知道,竟还在此如此开心。”
闵瑎这才脸色一拉,装出了一副紧张的模样,“我已经派人去寻了,只是至今还没有消息。”
她显然不信他所说,围着他转了一圈,见他衣裳很是干净,就连鞋面也无比干净,不由问道:“为何你不去寻,只顾着在此准备。”
“毕竟‘她’贵为一国公主,我闵家自然不能怠慢,何况我并非未找,只是找了许久都无半点消息,今日才在家休息了一番。”
她不再理会他的狡辩,虽满腹狐疑,终究是未继续追问,既未得到任何答案,她只好转身离开。
闵瑎带她来到校场,“喜欢吗?”
她扭头,眼底蕴着一层疏离的冷意,默默向外挪了步子,“与我何干?”说着便要离开,这次任凭他在身后叫了几声都不理会。
“你不找我找。”她撂下这句话就背着双手快步离开,未再给他亲近的机会。
可随之他又跟在身后冒了出来,笑嘻嘻地望着她,她快他便也跟着快,若慢也跟着慢,横竖是跟在她身后,哪怕她如今满肚子气。
“你跟着我作甚?”她实在有些不耐烦,回头看了他一眼才质问。
“同你一道去找。”
她见甩不掉,便忍不住叮嘱,“你最好给我老实点,日后若敢欺负玉儿,我定不会轻饶你。”
“我也没机会欺负她。”
“什么?”刚刚一道疾风扫来,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我怎敢欺负她?”
可她还是瞪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