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冰窖

冰冷的地窖里,一女子被铁链束在木桩上,手臂上已被勒出了鲜红的血印,血珠一滴一滴地向下淌着,在地面上形成了一块醒目的湿迹。

一道极轻的脚步声传来,女子凭着本能清醒过来,缓缓地睁开了眼,一双墨靴就入了眼,她慢慢将目光上移,看到了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脸,忽地又剧烈地咳了起来,待气息平稳后她才直直地望着他,丝毫没有惊讶之色。

“我就知道是你……”她还未说完又咳了起来,因为太过虚弱,声音也虚得无比,极轻极细,却还是忍不住要吐出心口的那股怒意,“可我知道太晚,等我到了才发现。”

那日雪地上惨烈的情景还在她脑海中重演,她恨不能重新回去,回到当初,死也不要带她的将士们入那陷阱,可这一切根本不可能。

她开始苦笑起来,笑着笑着脸颊就滑过热泪,近乎绝望地垂下头来,泪一滴滴砸在地上,冲淡了暗红的血迹,“你为何不杀了我?为何偏偏留下我一人!”

师言修凑近,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半是怜悯半是疼惜道:“我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可我毕竟虚情假意地与你做戏做了许久,总不能就这么白费了,何况,雪儿曾承蒙你们蔺家照顾,我总不能如此忘恩负义,不能害她伤心。”

“你说什么?”蔺从菡愕然抬头,不知他究竟在说什么,也不知雪儿究竟是谁。

师言修看着她苍白的脸色,神色有过一瞬间温柔,可转眼间又是冰冷,眼底只有利用与狠意,“若是没有雪儿,我或许也会喜欢你,只可惜,如今害你单相思了。”

蔺从菡收住泪光,恶狠狠地在他脸上啐了一口,怒道:“我没有!”

师言修轻笑几声,目光藏着侵略性,忽地凑近,鼻尖几乎能感受到她的呼吸,可她却始终紧紧地看着他,那狠厉的眼神恨不能将他生吞活剥。

他的唇角忽地靠近,在即将触碰到她那一刻忽然停住,松开了她,开始耐心地为她解着心中之疑。

可还未等他开口,蔺从菡却忽然明白了什么,质问道:“雪儿是聂雪嫣?她同我们蔺家有何关系,你又为何出现在此?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此刻他想到的不再是她与他之间的个人恩怨,她很是不安,总害怕他们要做出些什么大事出来。

他既然已将她抓在手心,自然是不担心她能跑,故而这些事告知她也无妨,何况她也不一定能有命活着。

“此事事关皇家秘辛,你就不怕你知道了会发生何事?”他自顾自地说着,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知道,日后可又会发生何事,“我们已成了事,只可惜被那闵瑎搅和了,不然这天下早就是我们赤阳族的了。”

这个消息在她脑海中轰然炸开,她似乎已明白了大半,但又不禁为此长长地松了口气,如此一来,朝局未变,江山还未易主。

“你们女子就是容易被诓骗,郡主如此,你也是如此,原以为你不好对付,可救了你几次后你便信了我,当初闵瑎猜忌我时我也实在担心,却不曾想我竟坚持到了此,为她牵制了前线,还为她找到了一个女将军。”

“我死也不会听命于你!”她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可这对他似乎无半点震慑,他仍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看得她恨不能将他劈成两半。

可往日她太过信他,给了他步步接近的机会,即便身边有人提醒,她却只凭着自己本心,不轻易猜忌,最后却是换来这般结果。

蔺从菡陷入了深深的自责与埋怨之中,恨不能就此死去,同去地下陪她的上千同胞。

“你已中了我们的焰毒,虽那所谓的华神医医术高明,为你解了大半,可仍有余毒未清,如今我将你的血慢慢放出,为你清毒,待余毒清了之后,再为你种下新的毒,直到你这犟脾气改了,愿意为我们所用,那我自然会给你解药,毕竟你我也算有情一场。”

蔺从菡沉声道:“我蔺从菡宁愿死,也绝不屈从!”

“那我就等着,直到你熬不过的那天。对了,你可知,子扬兄还在我这?我对他可不会像对你这般怜香惜玉,若你愿意看他受折磨,那便等着。”

她此时才情绪激动起来,当初师言修传来消息,说是平园出了大事,敌军意从平园绕道而攻,事态紧急,当时只有她在军中,便亲自率兵去看,途中遇到回来的裴扬。

他听了大致情况后,对她很是担心,便主动跟了她去,没想到却害了他。

可唯一值得她高兴的是,裴扬没有葬身于那个雪谷中,至少还活着。

“你无耻!”她狠狠地唾骂了一句,可他却仍不紧不慢道:“你放心,待我为你种了新的毒,你便会渐渐淡忘从前的事,说不定还会将我放在心里,日后只听我的话。”

她激烈地挣扎起来,铁链磨得她的手腕满是血痕,几乎快把她的手腕磨断。

师言修故作不忍,走上前去看了看她的手腕,不由唏嘘道:“你轻点,日后我还得为你多花费草药。待你没了力气挣扎,我自会为你解开,先别急。”

蔺从菡静了下来,垂下了眼,疯魔般地大笑起来,等她平静过后她才放下从前的一切骄傲,近乎哀求地看着他,眼里挂着晶莹的泪珠,哀求道:“若你想逼我就范何必拿不相干的人做赌注,就不能放过他吗?”

师言修走上前来伸出了手,替她擦干了泪,眼里重新出现了那微末的怜惜,“这是你第几次因我而哭了?”

接着又开始大笑起来,仿佛嘲笑她的无知与可怜。

蔺从菡的眸光变得清冷,冷漠得有些可怕,“师言修,你与我从此再无恩义,只有仇怨,若本姑娘有朝一日重见天日,第一个要杀的便是你!”

他嘴角抽搐了一下,俊俏的面孔有些扭曲,给人一种刺骨的寒,他仰天大笑几声才道:“我等着!”

她从前见这幅面孔只觉得赏心悦目,如今却觉得令人生寒,甚至恶心。

师言修本是背着手走出了这冰冷的地窖,可随之又倒了回来,走近她道:“对了,你是不是想知道为何闵瑎心心念念的仲俞会死?为何他会将所有气都撒在你身上?不,应该是之前的你,也不对,那是雪儿,只可惜你不知道怎么回来了。”

她涣散的目光才重新聚了起来,后脊一阵生寒。

“你是不是也觉得不可思议?我也是,可你才是局中人。”他继续森森地开口,令她头皮一阵发麻。

蔺从菡经他这一提点,才将所有事情串起来,或许这聂雪嫣原本就只是她赤阳中人,如此怪力乱神之事她如今想来还是不敢相信。

当初她只以为是她夺去了她的位置,对她满心愧疚,可不知聂雪嫣还与赤阳族有关系,更不知师言修也是赤阳中人,若是知道,也不至于还有后面这恶果。

可她实在不知,这聂雪嫣与仲俞又是何关系。

“白仲俞倾心于雪儿,可他不知道的是他与雪儿隔着血海深仇,雪儿说什么他都信,她说的话他都听……”

他以一个局外人的角度议论着他们二人之间的情谊,言语间颇有嘲讽和不屑,还带着些许的不知从何来的愤怒。

他没有再说下去,只提到了白仲俞之死,之后就失神离开。

但她听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皇子白仲俞倾慕于她,好不容易博得她青睐后,她言明喜欢的男子非池鱼之辈,是靠自己建功立业而非坐享其成之人,仲俞听了进去,为了博得她欢心,在国事上便比往日殷勤许多,适逢延林匪患起,他便主动请缨平定祸乱,再后来,他便再也没回来。

她不知仲俞到底如何被杀,她只是觉得心底生寒,堵得慌,仿佛亲眼看见了那位意气风发的男子是如何满怀信心到的此处,在最后一刻又是如何不甘。

蔺从菡从袁景他们之前所说的话中大概知道了闵瑎对她生恨的真相,或许是他查到了什么与她有关的东西,所以才会处处为难于她,甚至不惜得罪侯府也要伤害她,只是因为他们之间隔着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再过了几日后她的神识已越来越模糊,模糊得眼前只有一个幻影在不停浮动,而她想伸手去摸却动弹不得,几度沉睡下去。

蔺从菡渐渐清醒过来时就发觉四周又有些陌生,一滴滴雨水砸在地面的声音传入她的耳朵,手背上也有酥麻的感觉,眼前模糊的景象渐渐清晰,她看见了水珠从屋顶上不停下落着,地面积着水渍,四周也比从前的地窖宽敞许多。

可这空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人,每一处水声都仿佛在告诉她时间的流逝。

啪嗒啪嗒,竟是如此慢,她静静地躺着,无声地数着水珠的滴落。

“菡儿,菡儿……”门外熟悉的声音传来,可她动弹不得,拼命挪着眼珠子向外看却还是什么都看不见,她只好耐心等着,等着他再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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冤种夫君脸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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