辉哥面色古怪，想笑但是觉得场合不太对。
冷面女人，即死灵世界的小女孩，对此表示你们人类太复杂，“规则翻译的话我都懂但是我不能明白你的意思”。
王小海一个高中刚刚毕业的十八岁男孩，他没有那么多顾忌，这会儿桌子上都看不见他人了，低头一看那不给面子的混球抱着桌子腿笑到缺氧失声，龇着个大牙浑身抽搐，就好像当街突发恶疾。
而封还没露出什么表情，就先被占宸揪住了耳朵施以警告的眼神：你要是敢笑出来咱俩这对象就不处了。
封当即神色一凛，轻咳一声开口解释：“我怎么会笑呢，异族之间的交流本来就容易出现诸多误会，这都是正常现象。我也经常遇到，真的。”
说到最后封可能是有点口渴了，嘴角微微一抽，然后立刻拿起桌上的饮料抿了一口。
占宸：“……”
我记住了。
最终还是辉哥开口转移了话题，算是给占宸解了围。不愧是一群人中年纪最长的老大哥，到底更稳重一些。
“占宸，这位——封，他是你在游戏里认识的？新手玩家？我没在放逐空间见过他。”
占宸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他不是。”
“不是什么？不是新手玩家还不是在游戏里认识的？”
王小海扶着桌子腿儿爬了上来，大声嚷嚷着问道。
“是在游戏里认识的。”占宸回答的时候表情做出了调整，变得严肃而充满暗示的意味，好让各位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
王小海看到他占哥这个表情就知道这会儿不是扯皮互怼的时候了，龇着的牙花顿时一收，开始和辉哥、冷面女人一起思考占宸的意思。
王小海问，“不是新手玩家”或“不是在游戏里认识的”，这是两个问题。
占宸肯定了后一个，那么之前那句“他不是”就是用来回答第一个问题的，即“封不是新手玩家”。
逻辑顺到这里乍听上去是挺通顺的，但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那就是在放逐空间里，数量较多的新手玩家待在空间重叠的“外圈”，数量相对稀少的老玩家们则都处在同一个“内圈”，就像辉哥说过的那样，如果封是老玩家，他们不可能没见过他。
也就是说，封既不是新手玩家，也不是老玩家。
这就是占宸所暗示的第三种可能：封根本就不是玩家。
可是这么简单一句话就能说通的事情，占宸为什么不讲明白呢？
这也很容易猜到，占宸不是故意跟他们绕弯子，而是他不能直言。
为什么不能？
辉哥、王小海、冷面女人彼此对视一眼，都想到了缘由：
有谁阻止占宸说出真相。至于是谁，还能有谁啊，不是见鬼的规则，就是那倒霉催的位面守护者。
位面守护者应该不会时时刻刻看着他们，一直监控玩家行为的就只有规则，规则较为死板，人类话语间的弯弯绕绕祂不一定能听懂，这就是占宸挤牙膏似的问一句回答一句的原因。
曲线救国嘛。
辉哥想了想，问出了两个名字：“阿塔莉亚，斐萝娅。”
这两个人都是该世界的原住民，辉哥是在问封是不是也是原住民。
占宸没吭声，从背包里掏出规则下发的放逐者守则，一张可以根据玩家种族变换文字的纸张，对着三人敲了敲。
辉哥和王小海先看，然后是冷面女人看。
他们都下意识先看了占宸手指接触到的那部分文字，但品来品去好像都没什么问题，于是改为从最顶端逐条往下读，终于发现了占宸想要告诉他们的。
那条规则没什么稀奇，就是告诉玩家不能对原住民透露自己外来者的身份，不能透露其他世界的存在。
所以封如果真是原住民的话，他们无所顾忌地坐在一起交谈了这么久，早被规则天降正义了。
既然规则到现在屁都没吭一声，封当然也就不是原住民了，很简单的推理。
但王小海这可就想不通了，既不是玩家，又不是原住民，那封能是什么身份呢？
辉哥与冷面女人也都露出思索的神情来，显然他们也想不通。
这不合常理啊。
王小海却在这一刻智商上线了。
要说不合常理的事件，占宸身上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就比如上个世界——
“嗖——”一下王小海又钻桌子底下去了。
“不是你干嘛呢？地上有钱给你捡啊！”辉哥被他猝不及防这一下把腿挤到了一边，不满地怼了他一句。
王小海却浑不在意，搁地下摸摸索索了半天，就好像那里有座宝藏等着他挖。
辉哥很纳闷，但也没有轻举妄动，就是低头看着他在地上摸。
“我去，终于找到了！真费劲啊，明明就是一家在街边开着的露天酒店，怎么卫生这么好！”
害他找了半天。
王小海长舒一口气，兴致勃勃地把指尖拈着的一粒东西放在了桌面上。
辉哥和冷面女人定睛一看，顿时有了想要揍人的冲动。
“不就是一块小碎石子吗？！”
还是没半个指甲盖儿大的小碎石子。
“不知道的以为你找到金子了。”
辉哥嘲讽全开。
“我还以为你把自己的种子掉到地上了。”
冷面女人也忍不住吐槽。
只有占宸面色不变，伸出修长的手指捻起那粒王小海好不容易找出来的小石子，随手丢给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封。
封准确地伸手接住了那粒石子，握在了手心，然后就一言不发地看着全场。
“啊哈！”王小海眼前一亮。
他知道这个封是谁了！
重型堡垒世界占哥那位开挂的搭档嘛，居然还跟到这里来了。
辉哥一头雾水：什么意思，石头成精，孙悟空第二？
冷面女人没有家喻户晓的神话故事可以联想，但她从另一方面神奇地更加接近真相。
在她简单直接的思路里，世间所有身份不过分为四类：原住民，位面守护者，玩家，规则。
排名以数量为依据，这四种身份里原住民人数最多，规则最少。
原住民和玩家的身份占宸已经否定了，那这个人族不是规则就是位面守护者。
规则只是三千世界运行秩序的化身，虽然会说话但并不代表祂是个真正的生命，且规则只有一个。
更多的还是各大世界都必然会有的位面守护者，只是不知道面前这位，是其他世界跟过来的，还是就来自于这个世界？
辉哥看看占宸，占宸已经被远方路过的一群飞鸟吸引走了目光。
再看看封本人，封专注地凝望着一旁的占宸，不分给辉哥一个眼神。
至于王小海和冷面女人，都是一副“我明白了，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脸。
不是你们都明白了什么啊，就我一个人搞不清楚状况吗？
辉哥郁闷极了。
最终辉哥决定不再纠结这件事，不明白就不明白吧，他也没有那么好奇。
只是对于这个曾经交谈过也并肩作战过的同类，辉哥还是作为长者给了占宸最后的忠告：
“我文化水平不高，脑子没那么好，不知道他是谁。但是占宸，我看你这年纪也不是个刚进入社会的毛头小子了，应当晓得利害。放逐空间确实不是个好地方，但也别见着个同类就交出半条心。以后在游戏场里，千万什么时候都记得给自己留一手，别傻乎乎地被人背后捅了刀子还念着人家的好。”
辉哥这话一出占宸和封的脸色都变了。
“背后捅刀子”，封听到这句话眼神顿时就沉了下来。
无他，被说中了而已。
辉哥随口举例子提一句醒，哪里就知道自己正好踩中了封的痛点，此时背后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死神的镰刀已经在暴怒的位面守护者的操控下抵在了他的后脖颈。
当初离开原世界的本来只有王小海，占宸现在会在这里，跟封脱不了干系。
封本来不是这么不冷静的人，但是占宸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以至于他一瞬间就失去了自己引以为傲的理智，开始神经质般胡思乱想。
辉哥是不是知道了点什么，所以才拐弯抹角地在提醒占宸？
提点的方式有很多种，为什么非要在自己在场的时候特意说起这个。
你知道了？
那你最好永远没有机会说出来。
封的杀意节节攀升，在场所有人一无所觉。
他们不管是谁比起封这个老练的位面守护者都显得太嫩了，就连直觉最敏锐的占宸和冷面女人都还看着辉哥，王小海这个神经大条的更是研究起了杯子里漂浮的絮状物，谁也没注意到安静坐在占宸旁边的封。
占宸这会儿没心思关注自己的暧昧对象是个什么表情，他满心都在辉哥忠告自己的话语上。
那听起来真的太像交代自己不在时的后事了。
“辉哥，你什么意思？”
占宸实际上问完就反应过来了，还能是什么意思。
他自己喜欢旅行，别人说不定喜欢安定，在刀尖上行走的日子辉哥只怕早就过够了，这个以人类为主导的世界就很适合安度余生。
“我打算在这里养老了。”
辉哥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没办法，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年轻人会折腾，想早点找个地方安定下来，就不挑了吧。虽然没有魔法，但这个世界也有着平民的存在，再加上我前几个世界一些装备的积累，我估摸着我不但不用艰辛度日，还会过得比在原世界更好一些。”
辉哥笑起来，不知是在说服自己还是在安慰别人：“再说了，这个世界受到魔法元素的影响，哪怕是平民寿命也长着呢，这么一算老子也不亏。什么离开原世界，就当我是去外地打工成功定居好了，反正当初……我也没选择留在家乡打拼。”
说到最后辉哥的声音逐渐变小，他想起了自己每年过年承诺的那句“明年一定回家”，想起家乡的女孩和挂在嘴边的“等我站稳脚跟就把你接过去”，哈哈大笑了两声。
世事难料啊。
他不知道的是自己的及时开口救了自己一命。
封默默移开了目光，既然他要留下，那就没有杀死的必要了，因为以后占宸与辉哥见面的机会，将无限接近于零。
“王小海，你呢，留是不留？”
“我啊。”王小海挠挠头，露出为难的神色：“这里确实不错，但我没有魔法，也没有其他的什么能力，恐怕留在这儿就只能种地了——什么年代了谁还会种地啊，你会吗？反正我不会，我妈的绿萝我浇一盆死一盆。再说了我有地吗，我留下来跟身无分文流落异界也没什么两样吧。”
这确实是个很大的问题。
王小海留在这里却没有赖以生存的一技之长，毕生所学派不上用场，种地也比不过真正的农民，就连这个世界的平民唯一一次改变命运的机会——十二岁时的魔法觉醒他也早就过了年龄。
辉哥尚且有前几个世界的积累，王小海经过了三个世界却仍然是个穷光蛋。
他一个刚满十八岁的孩子，要怎么在异世界生存下去。
“最要命的是，这里还是落后的封建主义奴隶制社会啊！我搞不好哪天就会被拉去给国王修坟墓修宫殿，每月还要上缴压死人的赋税，被上层的贵族当成狗使唤。啊啊啊啊啊啊我一个社会主义新青年，生在红旗下长在春风里，坚信人人平等法律公正，怎么接受得了这个啊！”
王小海抱头痛哭。
占宸有点同情他，但是也没有什么好办法：“那你跟我一样继续旅行？想好了，会死。”
王小海一噎。
的确，继续闯关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也许接下来的世界更糟糕，也许他直接死在游戏场的半道上。
“我要是能跟你一起行动，倒也还好些。可惜规则不做人，不开发组队功能。”
每次他们都是打散了随机分配的，处于同一个游戏中，面对一样的危机一样的场景，可惜空间折叠，无数个平行游戏场让他们彼此看不到摸不着，也无法互相照应。
“或者你就留下来吧，住我附近。咱俩怎么也算是平行世界的老乡，互帮互助也不是什么大事，有空你还可以陪我说说家乡话。”
辉哥见王小海为难，主动伸出援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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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五十七